上坐下。
“皇上日日发愁,孤老您可得为皇上分忧啊!”刘乔林斟了杯热茶递过去。
“这正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孤镜端起茶啜饮一口。“不知通判大人什么时候要将我引进宫面见皇上?”
“皇上近日正忙着召见几位少年奇人,孤老伯要再等个几日了。”
“什么少年奇人?”
“说他们奇倒也真是奇。”刘乔林坐下,挨近他说。“一个有目观过去未来的奇能,一个有通心的奇能,还有一个能伏魔猎妖,听说现在又有一个奇人进宫了,那人好像能驭使兵器。”
孤镜震了一震。“驭使兵器?”他忽然间想起博西勒来。
“没错,那年轻人几日前在众目睽睽的大街上使出奇术来,京城内外都传遍了,孤老难道没听说?”
“没有。”孤镜心中疑惑顿消,他知道博西勒不懂什么奇术。
“那年轻人的眼珠绿幽幽的,教人害怕,还会使奇术,也不知是人是妖哩!”
孤镜骇异地站起身。绿眸的年轻人?莫非真的是博西勒?!
“孤老怎么了?”刘乔林错愕地看着他。
“没什么。”他惊疑地坐下。
“皇上正预备重用这四大奇人,要是再加上孤老这样一位正气凛然的良才,相信必能助皇上安定天下。”刘乔林呵呵笑道。
“我一生替天行道,若能助皇上一臂之力,也算完成我此生最大的心愿了。”孤镜清了清喉咙,心中仍对通判口中说的那个绿眸年轻人耿耿于怀。
“孤老,那剑匣中放的可是你所说的上好兵器?”刘乔林好奇地问道。
“正是。”
“可否让我开开眼界?”
“有何不可。”孤镜傲然一笑。“不过这把剑似有灵性,甚难驾驭,我得到它的时日也未久,还没将它的来历摸个透彻,有时候觉得此剑难以驭使。开来给通判大人观看无妨,不过就只能看一眼,否则招来妖邪之物抢夺此剑,我一时也不知能否抵挡得了。”
“这剑有这么邪?”
孤镜脸色一沈。“此剑能呼唤神鬼妖魔,驱使天地灵气,不能说它邪。”
“是、是!”刘乔林连忙点头。
“这把剑名唤『灭魂剑』。”孤镜慢慢把剑匣打开,从剑匣中立刻透出淡淡紫光,柔和的紫光顷刻间照亮了斗室。
“真是一把奇剑!”刘乔林禁不住惊叹。“此剑纹路古朴,无尖无锋,若非紫光耀人,谁也难以看出这把剑竟然能呼唤神鬼妖魔,驱使天地灵气。”
“正是。”孤镜很快地将剑匣关上,室中顿时一暗。
“恭喜孤老得此神剑,此事我定要向皇上禀告,说不定皇上一好奇,就立刻下召宣你进宫了呢!”刘乔林畅快地大笑。
孤镜也笑了,笑得又狂又傲。
睡梦中的博西勒蓦地惊醒过来。
“灭魂剑”!
他连忙披衣起身,没有惊动身畔宁静祥和的睡容,急忙奔出院落,如迅捷流星般纵上夜空,透过白茫茫的雾气俯瞰,搜寻着皇城内外任何可疑的迹象。
一个熟悉的人影在空旷无人的街上缓缓行过。
是孤镜。
博西勒微微蹙眉,只犹豫了一瞬,便如流星般坠下,站立在寂静幽暗的街口,等着孤镜到来。
孤镜背着剑匣,往夜深人静的街口行去,黑夜中,看见前方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低着头凝视地面,像在等待着什么人。
他微感不安,放慢了步伐。
虽然在蒙胧昏黑的夜色中看不清楚对方的容貌,但那依稀的熟悉感,却令他的背脊微微一寒。
“师父。”
这一声低唤,证实了孤镜心底的疑惑。
“是你,博西勒!”他冷静地盯着博西勒的侧脸,一手暗暗贴在腰间的刀囊上,防备着博西勒随时会对他出手。
“灭魂剑”的剑气伤得了妖却伤不了人,他真庆幸自己还带着刀囊袋,否则,博西勒要是当真对他出手,他不见得能赢得过他。
博西勒转过脸来,看见孤镜的手贴放在刀囊袋上,不禁微微冷笑。
“师父,我身上没有兵器。”
“我们已经没有师徒名分了,你不必喊我师父!”孤镜怒声道。
“习惯了,一时改不过口来。”博西勒淡笑。
“你想做什么?拦住我,难道是想为那只妖狐报仇吗?”
博西勒深深吸口气。
“从前,我只知道师父心狠,却不知道师父如此凶残。”他微微侧身凝眸,看见了背在孤镜背上的一只剑匣,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孤镜造了一个剑匣将“灭魂剑”收了起来,难怪他始终无法察觉到“灭魂剑”的踪迹。
“我对妖物如此,但我对你可并不凶残!”他大骂,就像看到自己驯养多年的猎犬,突然间反咬他一口那般愤怒。
博西勒低低叹口气。
“正因为这样,我心中仍存有一份对你的感激之情,毕竟你也当了我十年的师父,有时对我的关怀也并不是虚情假意,所以,心中一直犹豫着该用什么方式对待你才好。”
“我不用你如何对待我!”孤镜嘲讽地冷笑。“既然你为了妖狐背叛我,你我之间就已经恩断义绝,我也不会要你这个叛徒用什么方式来报答我了!”
博西勒苦涩地笑了笑。孤镜显然会错了他的意,他所说的“该用什么方式”对待他,指的其实是在夺回“灭魂剑”的这件事情上,与他误以为的报答不同。
“师父,我来找你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要请你把『灭魂剑』还给我。”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博西勒还是决定先礼后兵。
“还给你?”孤镜先是惊愕,然后纵声大笑。“『灭魂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东西了?要我还给你?哈哈哈……就算你是我徒弟,想要师父的东西,也得等师父死了以后再说吧!哈哈哈……”
博西勒叹口气,深知与他周旋下去怕也只是浪费力气罢了。
“师父,正因为我不希望你死,所以才『请』你把剑还给我。”他仍维持着好性子。
又是那句“还给我”。孤镜心中渐渐生疑,以他对博西勒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贪婪的人,更不会觊觎师父的东西。
“你凭什么说这把剑是你的?”他狐疑地看着博西勒。
“『灭魂剑』是增长天王手中的护世法器。”博西勒淡淡说道。“有鱼精为了救丈夫而偷了去,斩断捆绑丈夫的天界钢索,不巧被你撞见,结果双双死在你的手里,而你就顺势夺走了『灭魂剑』,是也不是?”
孤镜一听,脸色煞白。他如何得到“灭魂剑”,只有他自己和那一双鱼精知道,可是那双鱼精已经死了,博西勒是如何知悉的?
“你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难道当时你躲在我身后偷看?”他愈来愈觉得事情透着他不明白的诡异。
博西勒再次叹口气。
“师父,你不用管我是如何知道的,我只是要告诉你,那把『灭魂剑』是增长天王手中的护世法器,为了天下苍生,你不应该占为己有。”
“我能不能占为己有,轮不到你来干预!”孤镜恼羞成怒。
博西勒的神情变冷,声音也变冷了。
“一把『灭魂剑』让你彻底丧失了理智,野心尽露,我是『灭魂剑』的主人,自然非干预不可。”
孤镜突然发出狂放的笑声。
“你不是说这把剑是增长天王手中的法器吗?为了抢夺我的剑,居然自称是『灭魂剑』的主人,你也太无耻了!”
博西勒继续叹气,淡淡冷笑道:“师父,你想亲眼看看『灭魂剑』究竟认谁当主人吗?”
孤镜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僵硬而扭曲,一直充塞在心中的诡异感像邪魔就要窜出一般恐怖。
“师父,你看仔细了。”博西勒缓缓摊开双掌,从他掌心中突然射出一丝丝白光,飞快地越过孤镜的头顶,转过他身后将剑匣层层缠绕住。
“你做什么?”孤镜惊慌地大喊。
剑匣从孤镜的背上松脱,被莹亮的白光裹着飞到了半空。
骇异的神色僵死在孤镜布满纹理的脸上,完全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出来!”博西勒低喝一声。
剑匣突然间弹开来,奇异的紫光如电般冲出剑匣,“灭魂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光彩,夜空顿时大放光明,犹如白昼。
博西勒一抬手,“灭魂剑”倏地飞回他的掌心,他举剑横过眼前,剑身顿时光华四射,天上的明月也为之黯淡了。
孤镜的脸孔剧烈颤动着,双眼有如见到鬼魅般恐惧,喉咙像被人死死地掐住,许久都不能喘息。
“师父,看清楚了吗?”他刻意再把剑抛开,但“灭魂剑”仍飞回来,寸步不离地围绕在他身旁。
“你……你到底……”孤镜惊骇莫名地瞪着博西勒……不,他不是博西勒,他不是跟随自己十年的那个博西勒!“你到底是谁?”
博西勒没有表情地看着他。
“师父,回山上去吧。”他低语,声调中多了一丝悲悯。
孤镜浑身颤抖着,“皇上将会重用我,我为何要回山上去?”
“师父,你已老了,皇上并不会重用你。”为了让他死心,博西勒不得不戳破他的期待。
“你到底是什么人?”孤镜的嘴唇哆嗦着,仍在作困兽之斗。“我听说你是四大奇人之一,你什么时候变成四大奇人了?你做了叛徒不打紧,现在还要到皇上面前毁掉我的后路吗?”
博西勒隐隐要发怒。
“师父,听我的劝,回山上去吧。从前你猎妖得来的赏银,够你后半辈子生活了。”
“你闭嘴!我想怎么做用不着你来干涉!”他恶狠狠地吼,手往腰间一按,刀囊内的短刃立刻朝博西勒疾射过去。
“灭魂剑”倏地旋过剑身挡在博西勒面前,那柄锋利的短刃撞上“灭魂剑”的剑身,“当”的一声,短刃立刻化成了流沙,散落一地。
博西勒注视着孤镜脸上惊骇呆滞的表情,心中悲悯更甚。
“师父,你连徒儿都斗不过,要如何使皇上重用你?”他抬手握住“灭魂剑”,慢慢转过身,带着“灭魂剑”步入暗夜中。
孤镜整张脸胀红至耳根,全身剧烈颤抖着。
“你到底是谁──”
他抱头咆哮的声音在阒静的大街上回荡不已。
“你不是博西勒!你到底是谁──”
第八章
“灭魂剑”回归了本位。
皇城上空的云雾中静静伫立着四个人影。
毗沙门天宝幡上一百零八颗明珠、毗留博叉降伏的赤龙、多罗咤身边的玉琵琶、毗琉璃手中的“灭魂剑”,四件天王法器全数归回本位,皇城上方笼罩的瘴雾逐渐被法器的祥光驱散了。
“接下来的百年之间,人世会平静许多了。”毗沙门淡语。
毗留博叉遥望着大地。“百年后,还是会有一场大劫难。”
“百年后的事,就百年之后再说了。”多罗咤笑着耸耸肩。
“世人大多贪婪、狡诈、阴险、嗜血、卑贱,人间多数是这样的人,能维持着百年平静无灾,已经是大不易了。”毗琉璃冷嘲地说道。
三人同时转过头来看他。
“我说错了吗?”毗琉璃皱了皱眉。
“不,一点儿都没错。”
“所言甚是、所言甚是!”
三人由衷附和着。
这一夜,武肃亲王府的后宅,办了一场弗灵武贝勒的私人夜宴。
四个大男人围成一桌,闲聊着侍帝心得。
另外四位如花女眷,则围在池塘畔一边喂鱼,一边说笑。
博西勒和喜天始终是这群人里面最心不在焉的。
夜宴之后,众人散去。
博西勒和喜天携手坐在凉亭中,静静仰望着天上明月。
晚风悠悠,吹散了喜天似有若无的叹息。
“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博西勒懂得她的心思。
“和大家一起生活的日子确实很愉快,但是,我总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时间能再多一些。”她倚在他怀里低叹着。
“不如,我们一起离开吧。”他低头轻轻吻她的额。
喜天苦笑。“如今你是皇上重用的人,皇上岂肯放你走?”
“什么都不说,偷偷溜走就行了。”他低笑。
喜天仰起脸看他,眼中有了几分欣喜之色。
“可是,弗灵武会生气的。”她觉得不安。“弗灵武那么照应你,而观娣又那么照顾我,我们若是偷偷溜走,会不会对不起他们?”
“不,他们会明白的。”他低喃,温柔地将她拥入怀里。“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你。”
“博西勒……”她咬着唇,怔怔地红了眼眶。
“就这么决定,明天我们就走。”
喜天点头,唇边悄悄绽开一朵甜美的笑容。
天刚亮,曙色苍茫。
弗灵武来到博西勒的房门口,轻轻敲了敲门。
门未锁,他疑惑地推开门,屋内一片岑寂,他呆了呆,瞥见桌案上搁着一张纸,他走过去,看见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