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咱们在长安也有宅子,到了那想成亲就通知我,我会赶去的。”
“呃……好。”她呆呆的应着。
“谨儿,既然你已是我认定的儿媳妇,倘若我那不肖儿敢欺侮你,尽管对我说,我会找他算帐的!”他握着公孙谨的手,慈爱的拍了拍。
“呃……嗯。”公孙谨僵笑着点头,意外这么容易就掳获了长辈的心,他真当她是媳妇般疼爱了。
“对了,既然你已是冶家人,又即刻要赴京,有样东西你跟我来取吧。”冶秋雨起身说。
“有什么东西要给我吗?”她好奇的也跟着站起。
“我冶府有座密室,放了不少历代珍藏的宝物,里头有一只专门传给长媳的手镯,我想先给你,就是可惜冬阳的娘早逝,不能亲自交给你。”他感叹的说。
“其实……其实这手镯等我回洛阳再给也不迟——”她不感兴趣的推辞,开玩笑,她还没答应要嫁呢!
当然啦,冶冬阳也没说要娶,所以这手镯还是省事别拿了,省得将来还得归还,费事得很……等等,怎么说到自己不嫁没关系,真想到他不娶,她又有些心闷,她最近是怎么了?
“不行,这东西早晚要给你,你虽未过门,但先带着,冬阳见着了就知道我的意思,他不敢欺负你的。”
“喔。”对于治秋雨的疼爱之情,她还真的感动了起来。
“走吧,我顺便让你见识见识冶府的宝库,说起这宝库啊,全冶府只有我跟冬阳知道,并无第三人得知,但这之后,你就是那知道的第三人了。”他一面说,一面走了出去。
忽地,公孙谨慧黠的双眼转动个不停。
全冶府只有两人知道的宝库……原来她以为搜遍了冶府,却漏了这么一个机密宝库!
她本意只是想藉冶秋雨整整冶冬阳,会不会因祸得福呢?
雪白的素笺上,一行杂乱嚣张的字迹书写其上。
冶冬阳手捏着素笺,揉揉眉心。
终于还是让这丫头给找到了,而且——还让她先一步给跑了!
这么重大的机密让她到手,想必此刻她定兴奋到夜不成眠。
唉,都怪自己面对这天大的秘密时,在毁与不毁间踌躇,如今才会让那丫头有机可趁。
但说这些都为时己晚,那丫头拿了血书跑了,除了长安不会去其他的地方,得阻止她犯下大错,但此刻他的内心可说是千回百转、极不安定。他不想蹚这浑水,要是以前他会避开,天下事就让天下人自己随着天命运转,他过惯了自由自在的日子,不喜欢牵挂,不想与人计较。
但现今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心,不住的一再担忧,可笑的是,他担忧的竟不是天下百姓,而是忧心那任性妄为的丫头会为她自己带来横祸?
这是怎么了?
闲云遇风,野鹤遇袭,他不再闲适,心不再能闲适了。
蹙眉阖上眼,她是一池流沙,他却一步步陷入,将来……恐怕难以全身而退。
另一边,拿到血书的公孙谨,趁着冶冬阳以为她会为了血书留在府邸而松于防备时,老早就跑得远远的了,虽然期间没志气的回望了几眼,总觉得见不到他让人有些舍不得,但血书的内容她实在太有兴趣了,况且……他会来找她吧?
突然、她顿住脚步,似乎闻到了相同的味道。
下山以来,她第一次闻到与自己身上相同邪气的味道。
“姑娘也上长安?”马车的主人探出头,阴柔的相貌并不让人讨厌,眼底浓郁的阴气让她很欣赏。
照理说,这种人不是与之结成同盟朋友,就是成为互相算计的敌人。她想着下山前爹爹曾对她说过的话。
“上马车来吧,我可以载姑娘一程。”男人勾魅着一双眼邀约。
她灿灿眸光迟疑了一下,打量着全身充满着危险之气的男人。是朋友,还是敌人?
“姑娘放心,我家少爷是当朝的新科状元,南宫辅,这会正要上长安赴任,不是坏人,不会对姑娘无礼的。”马车旁看似管家打扮的人开口说。
新科状元?她晶灿的双眸登时绽亮。
第五章
长安
冶府
这日,明镜高挂的厅上来了两个客人,暮春为两位客人斟完茶水后就低着头站一边去了。
“高公公,李大人,两位联袂拜访,在下未曾远迎,真是失礼了。”冶冬阳客气的说。
高力士,就是当今陛下身边非常受宠的贴身太监,专司仗势弄权,而这李大人李林甫,任职御史中丞,也是朝中有名的小人,背后更是教人讥为鼠辈之流。
这两人虽不学无术,全是口蜜腹剑之徒,却都是目前朝上实际拥有权势之人,虽令人厌恶,但也得罪不得。
“冶大人别这么说,是咱俩没失说一声就自己厚着脸皮跑来打扰。”高力士皮笑肉不笑的回话。
“高公公说的没错,是咱俩厚着脸皮先来拜见大人了。”李林甫跟着冷笑,言下之意就是责怪他进长安后没先知趣的跟他们拜码头,还得劳烦他们自己走这一趟。
冶冬阳瞅了两人一眼,这是在下马威了。“在下初初入朝,不懂为官之道,若有失礼之处、还请两位大人见谅。”他仍沉稳以待。
“冶大人初入朝就己官拜侍郎,前途不可限量,十足的青年才俊,怎可能会有失礼之处!”高公公扯着嘴角又说。
这人少年得志,也不见浮夸气焰,真是个人物,得小心与之结交,以免日后栽在这人手里。
“公公见笑了。”冶冬阳还是一贯的清幽口吻,不疾不徐的应对。
高力士见了,更加暗自斟酌,对这人他该视为敌人还是拉拢成朋党。
而这厢的李林甫,则已决定将冶冬阳视为占据他要津的绊脚石,亟欲除之而后快。
“两位联袂拜访,不知所为何事?”短暂几句交谈后,冶冬阳直接问了。
这两人会一起出现,绝对不可能只是专程来下马威,应该还有更重要的算计,让这两个小人放下身段主动找上他。
“咳咳,这个,咱们确实是有事请托冶大人。”高力士假咳两声,挪了挪坐在椅上的身子后说。
“敢问何事?”
两人对瞧了一眼,就由李林甫先说了。“冶大人初来乍到,就任吏部要职,专司官吏选拔,这次吏部堂上悬挂的『长名榜』要筛选留任和放外的官员,我与高公公有点意见。”
“意见?”冶冬阳的五官立体深邃,此时俊眉微扬,极为威仪。
两人见了心中一凛,暗忖待会说话可得再小心点。
“冶大人误会了,李大人的意思是,咱们有点建议。”高力士缓颊补说。
“敢问两位有何建议?”他脸色和缓下来。
李林甫由怀里拿出一张名条,放置在他的面前。“我与高公公希望冶大人能够考虑优先让这些人补选入官。”他说出来意。
“这是私下关说了?”冶冬阳面不改色。
“冶大人,吏部任职原本就是肥缺,你若能擅用,我与李大人不会亏待你的,将来朝堂之上,你的路会走得更为顺畅。”其实高力士有意藉此试探他的意向,得知是否有可能将他延揽成为朋党,这才亲自走这趟来施压,顺便“晓以大义”。
“原来你们将吏部当成官场交易所了。”他笑笑。
“为官之道本来如此,就看你冶大人怎么想了。”李林甫冷笑。
冶冬阳清隽的脸庞拢起剑眉,一迳沉默,似乎在掐指盘算着什么,让两个原是趾高气扬的来者不由得紧张了起来,揣度他究竟会做何决定。
这可是他们数年“揽才”以来,第一次有冒冷汗的感觉。
“治大人?”李林甫按捺不住的出声催促。
冶冬阳这才睿智的笑了笑,“两位的意思在下非常清楚了,可否容我想想如何安排,再回覆两位?”
“什么?你还要再想想?!”李林甫沉不住气的站起来。这人好托大,要嘛就拒绝,要嘛就一口允了,竟然说还要再想想,分明是吊他们胃口嘛!不识抬举的家伙——“你——”
“欸,李大人,既然冶大人都这么说了,咱们就给他点时间想想,别打搅他,先告退吧。”高力士拉着气愤的同伙匆匆告辞。
高力士老谋深算,深知这人还没决定选边站,他们得耐点心思,再加上这次给的名单十分重要,将来在朝堂上的势力能不能扩张,就看这些人能否顺利入朝,所以冶冬阳暂时得罪不得,这才选择拉了李林甫就走,免得一开始就坏了关系。
同样是老奸巨猾的李林甫在瞧见他的眼神提醒后,登时了悟,摸着鼻子也不再说什么,跟着就走。
好吧,他就等着看这托大的小子怎么决定,并暗忖,倘若他最后敢拒绝,他就会痛下杀手!
“公子,这些人真敢、居然敢私下索官?”人走后,暮春才敢开口。
冶冬阳啜着香茗。“这两人会找上门来是迟早的事。”他淡然的说,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这两人听说名声不太好,想必送来的名单也大有问题,公子打算照办吗?”
冶冬阳只是睨了他一眼,没答腔。
暮春摸了摸鼻子,是了,朝政上的事,公子不喜欢人家多嘴多问的。
唉,不过想来这官也不好当,才来长安没几日就有人上门开说施压,难怪先前公子怎么都不愿意入朝当官,但这会他实在不懂了,怎么突然间公子又答应来长安赴任?真让人摸不着头绪啊!
“咦?公子又要出门?”
自从来长安后,也不知公子都在忙些什么,天天住外跑,到了三更半夜才拖着疲累的身子回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一抬眼,就见主子压根无视于他的疑问,迳自踏着快步出门。
他摇着首,一脸无解的大皱眉头。
望着这位于矜贵朱雀大街上的首户,原来这就是公孙府邸,她的家,也是爹爹跟娘曾经住过的地方。
爹爹说过,他和娘在这里发生不少事,有很多与娘的回忆,如今她终于也有机会来瞧瞧,也想回味爹爹跟娘之间至死不休的爱情。
爹爹这样一个狂狷不羁的男人心甘情愿被锁住,一颗心锁在娘留下的世界里,让坚贞不变的爱一直存在,从无一刻消失……
望着眼前的屋子,公孙谨心里涌起满满的感伤,眼泪徐徐湿濡了眼角。
娘何其幸运,能遇到爹爹这般至情至爱的人,自己是否也有娘的幸运,能遇到一个真情相爱的男人,情依相守、至死不渝?
如果有,这男人何时会出现呢?她不由自主的想起一个人……
惦念起他来了,知道她拿到东西就跑,他该很生气吧?
唉,她就是这么没志气,当初偷到血书的喜悦都淡了,真的离开了这些时日,她更确定自己的情感,也好想问,他怎么还不来找她?
盯着手上别致的紫玉镯子,公孙谨珍惜的抚着,离开前她原本是该归还这冶府长媳信物的,但是她没这么做,转念间就带着走了。
闷闷的踢着地上石子,不是说道不同不相为谋吗?原以为东西到手后她独自上路会很开心,可是不知怎地,心头却像掉了东西一般,烦躁不安,脑袋瓜子时时刻刻想着,倘若那人能一道来,然后跟她做这件大事,那该多有趣。
甚至这一路上几次发生有趣的事,她都兴致盎然的转头想倾诉,之后才猛然发现自己已与那家伙分道扬镳,两人再不相关了,心坎那落寞的心思让她的日子过得索然无味,茶饭不思。
可他会坏她的事啊,两人根本是两路人,难有交集的,偏偏她就是会惦着他,就连夜里手中捏着终于到手的血书也兴奋不起来,睁眼到天明的次数越来越多,到此,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正在思念一个人,一个她极力抛下的人。
这下她该如何是好?再回头去找他吗?他该还在气头上吧?说不定他已经放弃她了,压根不想再见到她——
“谨儿。”
正在燠恼之际,突来的唤声让她蓦地全身一震,猛力转身。
“你?!”她满脸尽是掩不住的惊喜。
乍见她,冶冬阳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找到人了!
一见到她,所有气愤担忧的情绪瞬间消失无踪,眼底只剩她惊喜而立的模样。
“过来我瞧瞧吧。”他持着一贯冷淡的声音,但安心的表情没逃过公孙谨的眼。
这家伙没生她的气!
漾着笑,她听话的踱至他跟前。“对不起。”
他刻意抿起唇,冷睨着她。“针对哪件事?”
“我不该抛下你自己上京。”
“还有呢?”
“过有就是、就是——”忽然间,她委屈的眼泪一古脑的掉了下来。
冶冬阳不禁慌了,他还没教训人,这丫头就哭了?她居然会哭?还是真哭?这又是什么招数?
“别、别哭了。”他手忙脚乱的为她抹泪。
“呜呜……”他的手指才一触及她的脸庞,她立即就扑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