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狂呼着,胃部传来的剧痛令英俊的脸庞都微微变形,他痛苦地皱着眉将渗满冷汗的额头抵在墙上。
一直跟在身边的王伯同情地看着他,叹气道:“少爷,过去的都过去了。她其实很爱你的,为什么你就不能对她好一点呢?”
于寒俯下身,将手深深插插入自己的头发。连王伯都看出她对他的感情,为什么他自己却冥顽不灵?章宇说得对,垂手可得的幸福,却被他白白丢弃,他真的要后悔一辈子吗?
心脏处隐隐传来一阵阵剧痛,那颗自以为是早已冰封的心,一道道地碎裂开来,迸出仅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哀呜声。
一声声,激荡着业已残破的心。
第十章
一年半后
平阳镇内太和巷。这是一条幽深狭小的小巷,一面是青石墙,另一边则是住宅,房子大都残旧破损,漆迹斑斑。
九号的门牌已难以辨认,惟一可见的便是那漆黑的铁皮大门、雕花的屋梁和墙外密布的业已枯萎的爬山虎的枯藤,都在说明这幢房子的年纪。
“吱呀”一声,大门被推开,走出一个清爽可人、发长过肩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近七、八个月大的婴孩。只见她锁上铁门,走到隔壁,敲了敲门。
房门被打开,一个中午妇女看见她,不禁笑道。“小洁,又要去上班吗?”
“是啊。”那女子微微笑道,一双美如秋水的眼眸盈盈动人,脸颊略显苍白消瘦,却别有一种动人的风韵。她是曦洁。
“李姐,又要麻烦你照顾小寒了。”曦洁笑道,将小寒交给自己的邻居李岚。
“怎么会麻烦呢!小寒好可爱,又乖,如果我的儿子也能像他一样就好了!”那妇人将曦洁手中的孩子抱过去,怜爱地逗弄起他。
“小寒现在就长得这么漂亮,长大后一定是位大帅哥,就跟他爸爸一样,是吧!”李岚笑道,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话的不妥,不禁不安地看了一下曦洁。“对不起。”
“没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忽略心中的刺痛,曦洁微微道。
告别李岚后,缓步朝巷外走去,路上碰见不少熟人,她一一点头打招呼。这个乡下人口本来就少,所以基本上都认识。因为宋修女的关系,她被介绍到“圣心之家”的乡下分部任职。因为此处环境清幽,所以才建了一个专门收容一些孤寡老人和无家可归的孤儿的福利院。本来儿时的好友文沁雪也因为未婚怀孕的关系,到这里待了好一阵子,但自从一年前她被她的爱人接回去后,她便独自一个生活在这里。
这里的生活平静无波,无欲无求,比起台北的物欲横流,更难令她觉得安心与宁静。那些往事,关于他的种种记忆,她也学会将他静静埋葬在心底深处,尤其是将孩子生下之后——那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生活,便一下子有着继续下去的无比勇气和目标。
就这样过下去吧,这样的日子,真的不错!除了经常午夜梦回,会因对他的思念而暗暗流泪外,她甚至可以说是过得相当宁静快乐!
穿过小巷,走过不大的“静湖”,便来到了“圣心之家”。
“曦姐姐早。”一些正在院内玩耍的孩子纷纷向她打招呼。
“早。”她微笑着回应,走入位于底楼的办公室。
“曦洁,电话,台北来的!”一位同事看见她来,连忙道。
她接过话筒。“喂?”
“小洁吗?”耳边传来熟悉而和蔼的声音。
“宋修女!”曦洁开心地叫道:“你好吗?”当初的这份工作,亦是全赖宋修女的大力推荐。
“很好,你最近怎么样?小寒好吗?”
“很好,孩子们都很听话,小寒也很乖,从来不哭不闹,刚才我还把他托给隔壁的邻居照顾。”
“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话筒中传来宋修女略显凝重的声音。“小洁,最近有个人突然找到圣心,打听你的情况。”
“是吗?是谁?”曦洁亦疑惑地问道。
“他说他叫于寒,小寒的寒,这个姓倒是很少见呢!”
她全身僵住,意识瞬那远离,仿佛一个独立于一个小小孤岛的人,看着潮水四周光汹涌而来,恐惧地想要立刻逃离,却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
“小洁,你怎么了?”听筒中传来宋修女因等待而略带担忧的声音。
“我没事。”她定定神,按住胸口,深深呼吸。“你告诉他我在这里了吗?”
“我没有说,只是说我什么都不知道,因为怕给你惹来麻烦,那个男人,看来冷漠得很。”
呵,他向来都是这样,一点都没有变!她苦涩地开口道:“那后来呢?”
“他话不多,看我不知道,马上就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你,宋修女。”搁下话筒,犹自未能从震惊的狂潮中摆脱。
竟然是他在打听她的消息,为什么?自己不是早就被他遗忘了吗?她几乎断绝在台北的一切联系,远远躲到这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为什么他还要追问她的下落,难道是要再次对她施加惩罚?
为什么?千万个疑问横在她脑海,令她忐忑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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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林墓园”内,一个冷漠的男子静静迎着晨光站在一块墓碑前,手中夹着一支烟,却未曾抽,烟雾弥弥自他手上升起,模糊了那张俊颜。
“就知道你在这里。”戏谵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位高大的留有齐肩长发的男子朝他走近,一脸夺目的阳光气息和灿烂笑容,似乎连墓园中死亡的阴影都将因之而驱散。
于寒冷凝不动,听着欧阳冉越来越近的脚步。
“这是她的地址。”欧阳冉递给于寒一张纸条。“何必把自己折磨得这么痛苦,既然已经爱上了她,那么,就去找她吧!”
烟蒂在晨风中飞速燃尽,灼痛他的手,他一颤,烟头直直掉在地上。面对欧阳冉递过的纸条,他迟疑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轻轻伸出手去,他,握住了那张纸条!
薄薄的一个纸片,却似有千钧之力!
用力握住纸片,他转向墓碑,冷漠的眼眸中露出深深的伤痛。
——父亲,你猜我会不会像你一样,爱上一个人,换来的却是背叛与欺骗?
——父亲,我曾经答应过你,这一生永远都不爱上任何人!
——可是父亲,我已经很努力了!努力地折辱她、折磨她、伤害她!可是最终,伤害她的同时,也伤害着我自己!
——告诉我,父亲,她不是那样的女人,她绝不会像母亲那样,遗弃我们!
默立良久后,他转过头,深深看着欧阳冉道:“谢谢。”说罢,便毅然向墓园出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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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连三天,曦洁都感觉怪怪的,无论一举一动,仿佛暗中有一双无形眼睛在窥伺着她,每次她都若有所觉地环视四周,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大概是自己神经过敏吧!她轻嘲地想道。
走出“圣心之家”,她站在门口轻撩发丝,头发又长了不少,一丝一缕,净是相思。突然,那种被窥伺的感觉又浮上心头,她猛地一回头,眼前一花,一个黑色人影似乎在圣心的院墙外一闪而过,她连忙跑到院墙角处一看,空空荡荡,仍什么也没有。
大概又是自己太紧张兮兮吧!
“曦洁!”一辆白色汽车驶出圣心,缓缓停在她身边,从车中走出一个五官端正的中年男子。
“叶院长。”那人便是圣心之家分部的负责人,叶荣国,三十七岁,与妻子离婚,现有一年仅八岁的小女孩。为人老实稳重,她对他的印象颇好。
“我送你一程吧!”叶荣国看着眼前清婉可人的女子,微笑道。
“不必了,我家就在附近,抄小路过去反而快。”曦洁道。
“这样……那么你吃过晚饭了吗?”叶荣国沉吟一下,问道。
“还没有。”曦洁道。
“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荣幸邀你一起进餐?”叶荣国看着她,自从她进圣心之后,他便一起在寻找这样的机会。
“这个……”曦洁笑道:“我恐怕还是要回去,小寒如果不见我,会闹个不停呢!”
又一次被拒绝!叶荣国在心里轻叹一声,无奈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你了。你也真不容易啊,一个单亲妈妈,要承受很大的压力吧!”
“还好,都习惯了。”为了给他的车让道,曦洁后退一步,没有注意到路边低洼地,一脚踩空,脚一扭,便跌倒在地上。
“你怎么了?”叶荣国一惊,连忙下车过来扶她。
微微一动,脚踝处便传来一阵剧痛,曦洁不禁柳眉轻皱。
“让我看看。”叶荣国拉起她的裤脚,只见脚踝处已经红肿,显见伤得不轻。
“这么严重!”叶荣国惊道。“我送你上医院。”说罢便欲传手将她抱起。
“别碰她!”冷冷的,仿佛来自天边冰山的声音,直达曦洁的耳朵,她浑身一震,猛地转过头去!叶荣国亦寻声望去,只见院角外突然转出一个全身黑衣的高大男子,朝他漠然而视,浑身都散发着冷感的魅力和逼人的气势。他是谁?记忆中从不曾见过这号人物!叶荣国疑惑地看着他。
曦洁愣愣看着眼前这个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人,一幕幕过去火如闪电般在眼前掠过,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每次都在恶梦中叫喊着醒来……痛楚,一片片如破碎的水晶般,深深刺入在自己僵硬的躯体上。
只见那男子快速走过来,旁若无人地一把将曦洁抱起,转身欲走。
“等等!”叶荣国连忙挡在他面前,这还得了,简直是绑架嘛!该是他英雄救美的时刻了。“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用你管!”那人狂妄无比地开口道,语气中的寒霜令他心中一阵发颤。奇怪,不过是那么一句简单的话,却能令人心生畏惧!
“叶院长。”曦洁终于开口道,虚弱却是清晰。“你先回去吧,他是我的朋友。”
一句便打消了他高涨的英雄热情!看着在那男子怀中如小鸟依人般的曦洁,虽然仍旧是苍白的脸色,但眼眸中却闪动着异样明亮的流光,这种光芒,是他所从未见到过的。
见他哑然无言,那男子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有多久了,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于寒!”曦洁叹息着,将脸深藏在他宽阔的胸膛,闭上眼睛,透着秋季的外套,能听到那强壮心脏跳动的声音,扑通,扑通……肌肤间滚烫的热度,亦穿透外套直达她的内心,提醒她那颗濒临破碎的心,是多么脆弱,多么渴望着他!
以为能淡忘,以为能与过去彻底告别,然而此刻从心底溢出的甜蜜的酸楚,却再清楚不过地表明了:她还爱着他,一直都爱着。一年的分离非但没能让她淡忘他,反而因思念的渴望而让爱与日俱增。
在他怀中随着他高高低低的步伐微微颤动,直至听到他皮鞋声响起在小巷中,她才意识到,他竟认得她家的路。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他怀中抬起脸,看着那张在梦中出现无数次的睑庞,她问道。
“我三天前就来了。”于寒淡淡道,走到她家门口,停下。曦洁则拿出钥匙交他。
三天前?曦洁心中一动,开口道:“你是不是一直都在跟踪我?”
于寒脸上肌肉动了一下,却未开口,径直推开房门,将她轻轻放在椅子上,单腿跪在她身边,并撩起裤脚查看她的伤势。
“为什么,你要跟踪我?”曦洁看着眼前这个正在帮她轻揉脚踝的男子,说不清是脚上的疼痛,还是心中的疼痛,她的眼睛不禁一片模糊。
于寒依旧沉默不语。
“如果不是今天我扭伤,你是不是打算永远都不出现?”曦洁颤声问道。
于寒停下手,抬头深深看着她,冷漠的眼眸光芒一闪,如幽幽黑潭中突然自潭心燃起的一团火焰,那几乎可以烧熔一切的视线深深灼痛了曦洁的心。
她几乎立即就想扑入他怀中,尽情地痛哭一场,向他哭诉这一年多来,没有他的日子,她有多么想他!哭着请求他能爱她,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可是不行,如果这样的话,一定会更加被他嘲笑与唾弃,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又怎能失去,那仅存的自尊与自傲?
可是为什么,他竟这样地看她,从那冷漠的眼中流露出如此深情而痛苦的视线,仿佛……仿佛她是他此生最爱的恋人一样!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凝视,良久的沉默着,仿佛中了魔咒一般,谁也无法先开口。
突然,门外传来的轻微叩门声打破这个魔咒。
“曦洁,你回来了吗?”一个中午妇女的声音。
于寒走过去开门,完全没料到出来开门的人竟会是个英俊的男子,李岚吓了一跳。
“曦洁?”中午妇女抱着一个不断挥动小手的婴儿走入室内,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曦洁,松了一口气。“我想该是你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