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绵延向前。顺着脚印望去,只见萃盈单薄的身影在风中艰难地前行,没有人知道她要去哪儿,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上哪儿。这样茫然的行走却不知道终点在何处,没有了小姐她的人生好像也失去了方向,现在她和董翊枫一样,不知道自己的生活该如何继续。
厚厚的积雪压断了树枝,折断的树枝不偏不倚正往萃盈的身上掉,埋头走路的她却对即将发生的危险毫无感知,就在树枝要砸到她的一瞬间,一只大手用力将她往后面一拽,这突然而来的外力她一点防备也没有,只觉得脚底一打滑身子便往后仰去,后面的人赶紧往前一迎,她就这样摔进了他的怀里。那截树枝也在同一时刻重重地砸在雪地上,巨大的冲击力扬起了无数的雪花。
“你没事吧!?”竹晓君看着怀里的萃盈,他不知道这个女孩为何这样的大意,竟然连如此危险也没察觉。
萃盈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一跤跌进了这个男人的怀抱,她赶紧起身,一抬头却又正好撞上晓君的双眸。黑色的风衣,白色的围巾,黝黑的皮肤衬上四方的国字脸,尽管个子不是很高,可是浑身却散发着淡淡的男人味,鼻梁上那一副金丝眼镜,更是透着一股子斯文气息。
“没事,谢谢你。”萃盈歉意地朝竹晓君笑了笑,说完便转身要走。
竹晓君看她神色哀伤又漫无目的样子,就追了上去,问道:“这大雪天,路都不好走,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呀?”
萃盈目视前方慢慢走着,空洞洞的眼神让人看不到一丝希望。“不知道要去哪儿。”她淡淡地说道。
竹晓君被这样一句摸不着头脑的话搞得进退两难,他和她本是陌路人,他大可以不闻不问自己走掉,可是她的样子确实让人担心,万一他走了,她出点什么事,那就是他一辈子的良心债了,想到这里他只能继续跟在她身后。
两个人一个在前面走,一个在后面跟,这样一直默默无语地走了不知道有多远,他觉得他是在关心她,保护她,可是萃盈却觉得身后跟的是一个拖油瓶,尽管他刚才救了她。
“先生,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一直跟我呀,你是救了我,可是你根本不知道我愿不愿意被你救!”忍无可忍的她回过身朝他喊道。
竹晓君愣了一下,他不明白自己救人怎么还救错了呢,今天真是出门碰上倒霉鬼了。他越想越觉得生气,决定不再管她。“算我竹晓君倒霉,遇上你这个白眼狼。你那么想寻死吗?你知不知道医院里每天有多少人在病痛中苦苦求生,他们每天的希望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好吧,你要死我也拦不住,恕不奉陪!”说完便掉头气冲冲地走了。
萃盈脚下一滑坐倒在雪地上,双手抓起一把雪朝着竹晓君离去的方向扔去。“谁是白眼狼,你才是白眼狼。谁要你救我!谁要你多管闲事!你知不知道我活着有多痛苦,你不知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混蛋!”她双手拍着地上的雪,拼命地哭喊道。
听到身后传来那悲凄的哭喊声,竹晓君双脚又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尽管他心里是生着气的,但是良心上却又让他狠不下心这样一走了之。算了,就当他上辈子欠了她的吧,他无奈地回过身朝着她走了过去。
“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你一个堂堂小女子呢。”竹晓君走到萃盈身边,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扶她,而是轻轻地蹲在她身边,劝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你的生活里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认为就算你死了,也解决不了你目前遇到的问题。”
萃盈没想到这个男人还会折回来劝她,耳边这个唠唠叨叨的声音让她觉得有些烦,但也有些温暖。小姐出事这么久了,第一次有人在自己旁边说这么多的话,她抬起头,泪眼又一次撞上他的视线。
“如果你想哭,就痛痛快快大哭一场吧。”竹晓君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半开玩笑道:“这个可以暂时借给你,但是哭完就要振作了,要坚强,知道吗?”
他淡淡的笑容,他温暖的目光,让萃盈破碎的心重拾了一丝温暖。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伤,扑到他怀里哇的一声哭起来,好似要把心中的痛都宣泄出来。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竹晓君伸手搂住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竹医生!?”许久之后,两个人身后突然传来福庆那略来酸味的声音,看到眼前的这一幕,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脸色也自然不会好看到哪去了。
竹晓君松开萃盈,把她从雪地上扶起来,这才回头道:“福庆!?你怎么会在这里?”
福庆冷冷一笑,语中带刺地说道:“怎么?是不是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没有,没有,我随便一问。”竹晓君无比的郁闷,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了,尽招人讨厌了。
萃盈看了一眼福庆,并没有理会他。自从董翊枫答应纳凌月儿为妾,她就开始恨这个曾经让她觉得很尊敬的姑爷,就连无辜的福庆也没逃过不幸。
“你去哪了,我找了你一上午,你知不知道?”福气看着萃盈,表情中的担心多过生气。
萃盈故意把目光看向别处,淡漠地说道:“你找我干嘛?你应该去照顾你的少爷,还有你那个姨少奶奶。”
福庆知道萃盈这是蛮不讲理,他有些着急地上前拉住她的手臂说道:“你别再钻牛角尖了好不好!你明知道我心里的少奶奶只有一个,就算她不在了,那个女人也取代不了她的位置。不光是我,少爷的心你还不知道,他同意纳妾只是一心想救少奶奶。”
“福庆说的对,翊枫对菀秋的心别人不知道,我是最清楚的。就算在以前,他对一萱也没有这么用心过,他是认真的。”在旁边站了半天的竹晓君也忍不住开了口。
“我知道,我只是不知道小姐死了,我活在这个世上还能做什么?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不知道。”萃盈泪流满面地哭诉起来,那泪水中透着绝望。
竹晓君也不管福庆是什么想法了,走上去扶住她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说道:“你答应过我的,哭过之后要振作,要坚强的。以前你的生命里只有小姐,现在她走了,并不代表你的生命也终结了,这个世上还有很多有意义的事情等着你去做,如果你不嫌弃可以来医院里做护理,我们有很多的病人需要人照顾,需要人陪护。”
“真的吗?”萃盈不确定地问道,目光又重燃起一丝光亮。
竹晓君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回头对福庆道:“医院还有事,我要走了,这个就交给你了。”这回他总算可以放心的走了,说完便独自一个人离开了。
萃盈感激地望着那个远处的背影,因为他,她好像又找到了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他说的对,医院里有太多需要帮助的人,她要用余生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也算是为在九泉之下的小姐积福。
她专注的神情,却让一旁的福庆满心的不悦,羡慕嫉妒恨,这五个字已经完全融入了他此刻的表情里。他没读过多少书,不像竹晓君那样知识渊博,可是他喜欢萃盈却是实实在在的,只是他那张笨嘴不知道该样去表达。他所认为的爱情,就是两个人熟了,自然而然的水到渠成了,他没有把感情的事想的那么复杂。可是现在他不想复杂也不行了,因为竹晓君的出现让他的心里感受到了一种威胁,一种害怕。
第六十九章 痴心难付 一死解脱
董翊枫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菀秋竟然一身素衣的站在自己面前,脸上挂着那浅浅淡淡的笑。她不是跳河了吗?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眼前,难道自己是在做梦?他掐了一下自己,没有感觉,为什么没有感觉?
“翊枫!”她轻轻地叫着他。
“菀秋,真的是你吗?”他双眼含着泪,不敢相信耳边传来的声音会是她的。
“翊枫!”她依旧这样唤着他。
“菀秋!”他冲上去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可是好像哪里不对劲。
“快点醒醒,翊枫!”凌月儿拼命地摇着他,想把这个正沉浸在梦中的男人弄醒。
董翊枫缓缓地睁开眼睛,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拥着的竟然是凌月儿,他慌乱地将她推开,猛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朱朱熬了小米粥。”凌月儿一边说一边打开床头柜子上那锅粥,香味立刻扑鼻而来。
董翊枫愤恨的目光直直地望向凌月儿,似乎在埋怨她为什么要打断他的梦。如今的他只有在梦里才能看看心爱的她,为什么有的人却还要来打碎他唯一的寄托。
“你滚!”他一挥手将那锅粥打翻地,抬起头嘲她吼道,“我求你了,不要再来扰我的生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不要再来烦我,行不行?我跟你没关系,从来都没关系!”
凌月儿看着地上的那一片狼藉,心酸的泪水忍不住滚滚而下。她慢慢蹲下身子,一边收拾地上的碎片,一边低诉道:“从你踏进引凤楼那天起,就注定不可能和我没有关系了。你招惹了我,又想把我甩的一干二净,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殷红的血顺着凌月儿的手腕往下滴着,染红了地上的粥。也于职业的敏感,他意识到她做了什么。董翊枫跳下床,扑到她身边,抓起那鲜血直流的手腕,果然不出他所料,她竟然偷偷割了脉。
“你疯了吗?”他紧紧捏住那个伤口,一边回头朝门外喊道:“护士!快来人!护士!”
凌月儿苦笑了一下,泪水簌簌地往下流。“我是疯了,被你逼疯了,我现在的感觉就跟你是一样,你失去她就悲痛欲绝,你又可曾知道我失去你也是生不如死!”血不断地从身体内流出,她的脸色越来越白。
“出什么事了?”推门进来的竹晓君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
“她割腕啊!快叫推床,送手术室!”这时候的董翊枫似乎清醒了一般,布置事情头头是道。
竹晓君急急地奔到门口,朝着走廊喊道:“护士来两个,推床拿来!值班医生通知手术室准备手术!”
凌月儿的身子越来越软,慢慢地瘫倒在董翊枫的怀里。她脸上挂着幸福的笑,痴痴的目光始终紧盯他的脸庞,在这一刻她甚至觉得能这样死在他的怀里也是这一种幸福。“我好开心,就这样死在你怀里,也比活着眼睁睁失去你要强的多。翊枫,你说是不是?”她挤出最后一丝笑容,在他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喂,你不要睡,我不许你睡了,听见了吗?”董翊枫大声地唤着她,她明白她这一睡也许永远也醒不过了,抬头望了一眼门口,却依然没有推床的影子。
“可能没有空闲的推床,护士去别的病区调了。”竹晓君解释道。
董翊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在他的心里想到只有救人。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凌月儿打横抱起,冲出了病房,血一路往前滴着。
“翊枫,你等等我啊!”竹晓君急忙跑出病房追了上去。
手术室离病房不算特别远,就在一幢楼里。董翊枫一路狂奔,终于在三分钟后将怀里血淋淋的人送进了手术室。手术室的门关上了,他没有进去而是坐在门口的长椅上,大口地喘着气。
“放心,她问题不大的。缝几针,输点血就没有事了。”竹晓君凭借自己的经验知道这样的伤抢救的及时还不足以要了那个女人的命。
董翊枫背靠在墙上,一脸的疲惫。“如果可以回头,我真的不想招惹这个女人。”他痛苦地说道。
竹晓君很无奈的一笑,坐到他身边说道:“老兄,你怎么这么有女人缘啊。这女人对你很是痴情啊,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董翊枫转头看向竹晓君,半开玩笑地说道:“别挖苦我了,你知道我心里只菀秋。她根本进不了我的心,你有兴趣?介绍给你认识?”
竹晓君真的不服他不行了,都什么时候还在开这种玩笑,他就算再没有女人缘,也不可能要一个心里只有别人的女人吧。兴趣!?他的脑中猛地闪过一个身影,那双满是忧伤的泪眼又清晰地在他眼前呈现。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呢,直觉不可思谇的他赶紧收回思绪。
“算了,人家那是非君不嫁的,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他抬头看了看手术室的灯,发现灯已经灭了。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凌月儿脸如白纸地躺在推床上,手腕已经包上了白纱布,另一只手上正打着点滴,看到董翊枫还守在门外,她的心里一阵温暖。
“没事了吧?”竹晓君上前问主刀的钟医生。
钟医生摘下口罩,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说道:“没有大碍了,伤口不深,就是血流的有点多,已经输过血了,休息一下就好了。”
竹晓君拿过病历看了看,又还到钟医生手中,说道:“没事了,你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吧。”
“院长,那我走了。”钟医生跟董翊枫打完招呼,便离开了。
“先送病房吧。”竹晓君对推着床的护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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