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我说你们两姐妹也真是可怜，一个不能说话，一个又毁了容，也不知道你们前一世是造了什么孽，竟然……”
“二婶！”顾小娣突然出声打断了牛彩桦的话，与方才一直静静听着不吭声的态度完全不同，此刻的顾小娣语气里竟有了几分怒意，她沉声道，“有的人生来不能说话，有的人生来不能走路，也有的人生来便就是个傻瓜，这是一个人的命，谁都不希望发生却也没有办法改变。但我不认为这是什么‘造孽’，只是有的人运气好便出生好有的人运气不好便会遇到一些不好的事情罢了。三姐虽然不能言语，但心灵手巧又孝顺，我不认为她哪一点比别人差了。相对比那些能够说话却总喜欢说三道四搬弄是非的人而言，我看三姐这样的就好上太多了。同样，我也不认为自己毁容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情。到老了，再好看的人也都会变丑，我不过是比别人提前了一些‘变丑’的时间罢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我根本不可能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就去投水自尽，放弃自己的生命，倒是二婶说的话未免有些太过严重了。”
牛彩桦怎样说自己顾小娣都可以假装没有听见，不管不问，但她却不能容许牛彩桦说道顾冬花的不是。
前一世，她就是因为旁人的这些话而渐渐疏远了自己的这个三姐，这一世，她不想再像前一世一样姐妹疏离，更不想再听到别人对顾冬花说三道四。
牛彩桦显然没有想到刚刚还一直闷不吭声任由自己说道的顾小娣居然会突然间态度大变，还说了这么长一段类似在教训她的话来，一时间竟有些愣住而忘了反应。
而同样，在门外听到了顾小娣这样一番话的何今明和顾冬花两人也都是一愣。
何今明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顾小娣那一句“投水自尽”。他今天一早就去了镇上，所以还不知道牛头村里传出顾小娣投水自尽的事情，但从方才顾小娣所说的话之中他不难推测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大概能够猜测得到在他来之前牛彩桦都对顾小娣说了些什么话，可……
别的暂且不说，要说顾小娣会投水自尽，何今明大概是第一个不会相信的人。
从顾小娣毁容至今，他就清楚地感觉到了顾小娣身上发生的变化，也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她对生活的向往跟期许，有着那样透亮眼神的人根本不可能会有轻生的念头。
而顾冬花之所以会怔愣，是因为顾小娣如此毫无掩饰地对她的维护和称赞。自从两人懂事之后，顾冬花就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顾冬花对她的疏离，追究其原因，她心中大体也是明白的——因为那个关于“双生诅咒”的事情。
所以在听到顾小娣如此维护她并且称赞她的时候，她心里是震惊的，随即涌上来的便是脉脉的温情。
屋内的牛彩桦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回过神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二婶不过是关心你们姊妹俩罢了，关心你们难道还关心出错误来了？”
“感谢二婶的关心，我很好，三姐也很好，不老二婶劳心费神。”
“你……”
正当牛彩桦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何今明突然进来打断了她的话，对着倚墙坐在床榻上的顾小娣道：“我来复诊。”
顾小娣虽然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竟然还需要复诊，但仍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并感激地对何今明道：“那就有劳了。”
何今明只是点了下头并未答话。
见来人是何今明，牛彩桦倒是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反而起身让开了位置方便何今明坐下来替顾小娣诊断。
牛彩桦之所以态度如此，原因无他，只因她的宝贝孙子顾平安曾经生病发烧是被何今明给治好的，所以对于何今明她心里是有几分感激也有几分尊重的。
何今明在搁了手里的药之后便探手开始替顾小娣号脉，直到反复确认顾小娣的身体是真的并无大碍之后他这才收了手，而后又将自己带过来的几包药侧身交到一旁的顾冬花手中，道：“这是一些调养的药，一日一副，连服三日。”
☆、第四五章 恩情
顾冬花闻言赶紧从何今明手中接过药，然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交代完之后，何今明余光看了牛彩桦一眼，而后又对顾小娣继续道：“虽说并无大碍，但身体还是有些虚弱，需安静调养才是。”
顾小娣微微一愣，她不认为何今明在说这句话之前那望向牛彩桦的一眼是无意而为，所以……
他是故意的，故意说给二婶听？顾小娣在心里暗暗思索道。
还不等她进一步进行确认，她就听见何今明扭头又对顾冬花和牛彩桦说道：“病人需要安静调养，平常若是没有什么事屋里不要同时呆这么多人，会影响到病人的休息。”
如果说刚刚顾小娣还只是怀疑何今明那句“安静调养”是故意说给牛彩桦听的，那么现在这一句就让顾小娣彻底肯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这让顾小娣略感惊讶。
何今明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惹是非的人，他在牛头村里住了几年，虽说与村里人的关系相处得都不错，但却也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与谁都不亲近也不特意疏远，与任何人的交往都淡如水。
这样的何今明竟然会帮她说话，甚至找理由帮她赶走牛彩桦，这让顾小娣实在有些意外。
既然顾小娣听出了何今明话中的意思，自然牛彩桦也听明白了，她知道何今明是在意指她打扰了顾小娣的意思，只不过牛彩桦却不明白顾小娣的身体并没有那么虚弱到需要安静调养的地步，所谓的“静养”也不过是何今明随口一说的借口罢了。
所以在听出何今明对自己“吵”到顾小娣的事情感到不满之后，牛彩桦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既然小娣需要静养那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牛彩桦又侧头望向顾小娣，对她道：“二婶改日再来看你啊。”
“有劳二婶挂念了，慢走。”虽说方才顾小娣那样与牛彩桦争辩了一番，但她也没想真的得罪牛彩桦，更不想让牛彩桦因此找到理由跟借口来数落自己爹娘不会教导女儿。
等送走了牛彩桦，顾小娣这才郑重地向何今明道谢：“何大夫，真是太感谢了。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听阿爹、阿娘说过了，是您救了我，这份恩情顾小娣感激不尽。”
“我只是做了一个大夫应该做的事情，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要说到救人，真正救了你的人是赵嘎子，若不是他，我也没机会救治你。”
顾小娣微微摇头，语气坚定地道：“两位都是我的大恩人，也是我们家的大恩人，这份恩情我们绝对不会忘记。”
虽说在何今明看来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大夫的本分而已，根本不值得顾小娣如此，但面前顾小娣如此坚定想要报恩的态度时，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无论他说什么，自己这个“恩人”的名头怕是都要戴定了，所以也只能任由着顾小娣去了。
“对了，药钱……”怕何今明不想收钱，顾小娣顿了顿之后又补充道，“这药也是您从药铺里买回来的吧，可不能再说什么不收钱。再者说了，您虽然是大夫也总要生活，总不能总这样给我免费看病、治病。”
这回何今明倒是没有拒绝，顾小娣说得对，他虽是大夫也同样需要生活，他唯一的收入来源就是替人看病。不过，何今明却也没有问顾小娣要钱，而是对她道：“就如你所说，我是大夫也总要生活，你给我银两我最终也无非是拿去买米、买油，不若这样，你拿些米或者是像昨天那样的菜干给我，就算是抵了药钱跟出诊费了。”
“可是……”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何今明没等顾小娣拒绝就擅自做出了决断。
虽说顾小娣始终觉得这样有些过意不去，但见何金明如此坚持，所以她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想着这件事情还是等顾永福和金氏回来之后与他们商量后再做决定。
“真是麻烦何大夫了。”顾小娣真心地道。
“我是大夫，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我的身体？”虽说顾小娣自己觉得自己身体并无大碍，也猜想到刚刚何今明所说的“静养”不过是一个幌子，但顾小娣还是做了下最后的确认，原因无他，只因她担心顾冬花在听了何今明说的“身体还有些虚弱”之后会过度担心。
同样，顾小娣也担心顾永福和金氏会担心。
想到自己方才对牛彩桦所说的“静养”一说，何今明忽而微微笑了起来，道：“身体没事，但好好休息总归没错。”
事实上，对于自己竟然会出言帮顾小娣这一点何今明自己也觉得有些意外，现在事后回想一下自己方才有些略显得冲动的举动，他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这并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风格，但仔细想想却好像也的确是他可能会做出的事情。
“那就谢谢了，至于‘出诊费’，可能要过后才能给您送过去。”顾小娣道。
“不妨事，你好好休息，告辞。”
在送走何今明之后，顾小娣微微沉思起来，这次的意外落水可以说是让好不容易才刚刚从她身上撤离的话题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对此顾小娣深感内疚，她并不愿意自己的家人因为自己而一再的受人非议，可事实上却好像正好相反，现在的她的一举一动都可以轻易地引起众人的议论。
好看的时候充满了话题性，如今变得难看了，仿佛这种话题性变得愈发强劲了。虽说顾小娣自己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但却不能不顾家里人的感受。
只要一想到这次的时间，顾小娣便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她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不知道在自己落水之后孙大娣做了些什么，但很显然，孙大娣似乎并没有让人知道她错手将她推下水的事情，所以才会有了她因为一时想不开而投水自尽的传闻。
“也许赵嘎子会知道些什么？”顾小娣喃喃道。方才她已经从何今明的口中得知了自己的确是被赵嘎子所救，既然如此，也许救了她的赵嘎子可能会知道昨天傍晚她落水的河边究竟发生了什么。
也许，我应该找个机会问问。顾小娣心里暗想。
☆、第四六章 送谢礼
顾小娣也没耽搁，等顾永福和金氏一回家她就立刻同他们商量起何今明的事情，并将何今明今天前来复诊时所说的拿米跟菜来抵药费的事情说给顾永福跟金氏听了，不过牛彩桦到家里来闹的事情顾小娣却是半分没有提起。
顾永福听后半响才叹了口气，低声道：“人何大夫是个好人啊。”
何今明的心思大家自然都明白，说什么拿东西来抵药费也不过是因为知道顾小娣家没有什么钱才想了这样的一个折中的法子。
“那……阿爹的意思是？”顾小娣问。
“就按人何大夫的意思去做吧。家里应该还有些米吧？这样，等下我们去给何大夫和赵嘎子家一人送去十斤米，再抓两只鸡，也一道儿送去。他们都是我们家小娣的救命恩人，这么点东西自然是不够的，但眼下咱们家也实在拿不出多的东西。等下个月收成了，若收成还行就再送一些米过去，若是收成不好，那就只能等过年宰了那两头猪再去给他们家送些肉了。”
金氏听后点点头，“我看这法子成。”
“那好，我等下就去抓两只鸡。”顾小娣应道。早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她就已经耐不住从床上下来了，虽说顾永福和金氏今早走时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要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但顾小娣实在是有些坐不住。
若身体真的不好，她休息一下也就罢了，可她身体确实是没有什么问题。一个好好的人，自然是没办法在床上一躺躺一天的。
要不是担心顾永福跟金氏会担心自己，早在今天中午的时候，顾小娣就去田里给他们送饭去了。
不过，虽然顾小娣坚持着从床上下来了，可顾冬花却不让她干活，就连饭都不让她做。
所以，今天一天顾小娣其实是闲了一天也闷了一天，现在好不容易终于能够做点事情了，她自然是自告奋勇。
只是，她话才刚刚说完，金氏就突然打断了她：“不行，你要好好休息，抓鸡的事情交给我来就行了。”
“阿娘，我今天都闲坐了一天了，什么也没做。抓鸡又不是什么多废气力的活儿，你就让我去活动活动吧？再说了，人家何大夫今天来的时候都说了，说我身体无碍，一点儿什么毛病都没有。”
说完，顾小娣又望向一旁的顾冬花，问道：“是吧，三姐？”
顾冬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
何今明的确是亲口说过顾小娣身体没什么问题，要不是因为听见了何今明的这番话，顾冬花也不会同意让顾小娣下床起来活动。
眼见顾冬花都点头了，金氏这才稍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