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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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歌(下)-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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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大人认为民女没有嫌疑,鬼岛是私人岛屿,不欢迎外人私自造访,还请大人您自行离开,白露有事要忙,就不多送了。”
  说着,她绕过他进了门,当着他的面,将两扇拉门刷的拉上,关得密不透风。
  该死!
  瞪着那扇紧闭的门扉,他暗咒一声。
  所以,他现在成了外人?
  一个时辰前她还躺在他怀里,现在他就是外人了?
  即便心里早有若惹火了她,就会遇到这事的准备,他还是觉得像被她狠狠戳了一刀。
  话说回来,外人比大人好?
  不,他决定当大人还是比外人好,至少大人可以光明正大的当无赖,
  所以他拾起手,轻敲了两下贴着丝绸的窗门,扬声通知她。
  “民女姑娘,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国法在家规之上,这鬼岛洞庭怎么算都还是在大唐之内,大人我既奉刑部之命查案,就有权利留在任何我想待的地方——”
  他是个官。
  白露知道他上过战场,可她以为他就只是当过兵而已。
  她怎样也没想到,他竟然是个官,还是个直属刑部尚书的将吏。
  他没有那种派头,没有那种狗眼看人低、仗势欺人的德行,她知道当官的也是有好的,可他看起来不像个官。
  那男人在外面嚷嚷。
  话未完,她就发现自己错了。
  他果然是个官,还是个狗官!
  听着那男人的宣告,她恼得想回身开门,用力的将手中的包袱摔到他脸上,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她没那本钱,也没那资格发脾气,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需要再增加更多,她还有事情要处理,没空同他瞎搅和。
  白露深吸口气,朝已经盘腿坐在矮桌旁的宋应天走去,将手中的包袱与竹篮搁到了矮桌上,它们方才掉落在地,有些脏了,幸好三婶备的食物没有汤水,才没让东西全部泡汤。
  她把竹篮里的馒头包子一一拿出来,再用他烧滚的热水,替他泡了壶茶。
  “他就是那个让你气色变好的人?”瞧着她,宋应天好奇开口。
  白露泡茶的手一僵,然后才继续将茶水注入杯里,道:“抱歉,我不知他跟了来。”
  “不怪你。”他笑了笑,咬了一口包子,瞅着她说:“是我不该在这时辰要你出来,只是我不想太早让人知道我回来了。”
  “我不知他是官,若我知道,定不会让他待在堂里。”她将茶水送到他手边。
  宋应天接过茶水,不在意的说:“他是官,若真想待着,谁能拦着他?你别放心上,这事迟早会发生。”
  她抿了抿唇,歉然道:“白露给您添麻烦了。”
  “你不麻烦。”他笑着指指躺在一旁的那位姑娘:“她才是个麻烦。”
  瞧见被褥上躺着那姑娘,白露把刚刚在房里收拾的包袱解开,道:“我收了些我的衣裳和鞋袜,都在这儿了,她或许能穿。”
  说着,她拿起一件裙裳跪坐到床褥边,想替那昏迷的姑娘穿上,看见她身前全是沙尘,才想起她方才被外面那位大人给压在了地上。
  她从一旁水缸里舀了盆水,以布巾小心的替她擦身,白露知那男人为了救她,才会对这姑娘下这么重的手,可看着那嫩白肌肤上的刮痕,她心头还是抽了一下。
  虽然她曾挟持她,又差点砍了苏小魅,她却无法痛恨这姑娘,她清楚人被逼到了尽头的时候,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这姑娘不知受了多少苦,才会变得这般狠。
  当她替她擦完了身,再要替这姑娘上点伤药,却发现方纔那些在她嫩白肌肤上的刮痕,似乎变淡了些。
  白露一怔,以为自己眼花,仔细再看,那些伤痕竟就在她眼前缓缓消失。
  她吃了一惊,回首看向那在矮桌边吃饭的男人。
  “少爷,她——这姑娘身上的伤——”
  宋应天转过头来,瞧了一眼,见她手上还拿着膏药,只道:“不碍事的,她自己会好。”
  “什么?”她小嘴微张,愣愣的看着他。
  “我捡到她的时候,她整只右手都不见了,身上被咬得七七八八,活像个破布娃娃似的。”
  他老神在在的看着她,一边端起了热茶,将其吹凉,道:“当时,我还以为她死了,本打算挖个洞把她埋了,却发现她心还在跳,只好将她带上车,想说带去凤凰楼给二师叔看看。”
  说着,他垂眼轻啜了口茶,才又慢条斯理的再说。
  “谁知,一路上她伤就慢慢好了,还来了一堆魑魅魍魉想吃她,你也知道,二师叔那儿正在办喜事,我若带着一串妖魔鬼怪去闹场,银光定会怪我触了霉头,所以干脆掉头往回走——”
  “吃她?”白露瞪大了眼,小脸刷白:“为什么要吃她?”
  听见她的问题,他抬起眼,问:“我忘了说吗?”
  “说什么?”
  “他们想吃她的原因。”
  “你没说过。”白露告诉他。
  “虽然她没承认过,但我想应该是因为……”宋应天笑容可掬的瞅着她,泰然自若的吐出一句让白露瞠目结舌的话。
  “她是个妖怪吧。”
  她呆愣的看着那位少爷,好半晌,才有办法吐出一句。
  “妖……妖怪?”
  “是啊,妖怪。”宋应天点点头,朝她再一笑:“或类似的什么,我不是那么确定,二师叔可能熟一点,祖师爷写的书,都在二师叔那儿。不过没关系,反正她一时三刻,那儿也不能去。改明儿个,我写封信去问问。对了,她脖子上那串珠子,你别将它取下,那多少能让她安分点。”
  第10章
  白露回首,看向那躺在被褥上被少爷强制昏睡的姑娘。
  妖怪吗?
  她看来,就像一般的姑娘,不像个妖怪,可她也确实亲眼瞧见她身上疤痕就这样消失。
  但,就算是妖怪又如何?
  当年她来这儿,也同这姑娘差不了多少吧?
  或许是因为自己也是被少爷捡回来的,她总也无法对这姑娘兴起畏惧之心,总也像是瞧着当年的自己。
  不再多想,她抖开衣裳,帮那可能是妖怪的姑娘穿上。
  门外的男人,闭眼盘腿坐在廊上。
  她开门时,他浑身冒着蒸腾的烟气。
  白露注意到,他的衣与发,几已全干。
  少爷偶有淋湿,也会这般行功运气,因为他懒得再换衣物,可她知不是每个会武的人,都能这般。
  她知他会武,却不知他功力如此好。
  当她拉上门时,他中断了运气行功,睁开了眼。
  她装没看见,只提着空竹篮,绕过天井,穿过前厅,开门下了门廊,往湖边走去。
  她听见他站起身,跟在她身后穿过林木,和她一起上了船,三婶见了他,愣了一下,但不敢多说什么,只载着他俩回对岸。
  她尽力不理会他,想假装他不存在,却很难做到。
  船很小,他硬是跟着她挤到那船篷里,坐在她对面,长长的脚抵到了她脚边。
  她垂着眼,不瞧他,可她知道他在看她,他不再急着解释,不再试圃说服,一路上都沉默的不发一语,就只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船靠岸了,下了船,他继续跟在她身后,跟着她进了仓库,穿过地道,跟着她回到少爷的房间,再一路跟着她穿廊过院,当他跟着她到了她闺房外,她意识到他想要跟着她回房。
  他该不会以为,在她知道他骗了她之后,还会让他进房吧?
  再无法无视他的存在,她在门边站住,踌躇、迟疑、挣扎着,半晌后,终于还是回首朝那恼人的男人看去。
  她出地道前已吹熄了灯笼,但不远处的廊上还有灯点着,在雾中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他靠得很近,厚实的胸膛,就在她身后,远超过一般人与人之间该有的距离,她可以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看见他下巴上已开始渗冒而出的胡碴。
  她将视线缓缓往上移,瞧见他抿着的唇,那大又挺的鼻子,他被那姑娘抓伤的脸,然后才是他的眼。
  他垂眼看着她,那双黑眸炯炯,微泛着光,像要看进她心里似的,让她几乎想闪避他的视线。
  她微恼,开口想叫他回他的客房,吐出唇的,却是带嗔的埋怨。
  “你究竟想做什么?”
  他抬起手,轻抚她颈上已干涸的血痕。
  白露反射性的想往后闪避,却看见他眼角微抽,抿紧了唇,也停下了手。
  一时间,心头竟因他受伤的反应而抽疼。
  原以为,他会放弃缩回手,谁知他停了一下,还是继续让手指落在她颈上,她屏住了呼吸,无法再闪,她做不到,只能感觉他的手,轻轻抚着她颈上的伤,哑声开了口。
  “我要你相信我。”
  她眼一缩,心更疼。
  她曾经信过他,她真的相信过这个男人。
  “你骗了我。”她不想说的,不想一再重复,不想让他知道她如此在乎,可心中莫名有怨,那些话语起了头,便自个儿溜了出来,好似他温柔的指尖,松开了她的喉咙。
  她恼得咬住了唇,想转身进门,将他关在门外,却怎样也无法照做,他脸上那微带懊恼又受伤的模样,让她没办法移开视线。
  “我只是骗你我是宋应天的朋友,但我没有欺骗你其他事情,除了和他有关的事之外,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你不曾说过你是将吏,你来这儿只是为了查案——”
  “就算一开始是,后来就不是了。”他拧眉打断她,轻触她的下巴,着恼的道:“你应该知道。”
  他低头,凑得更近,直视着她的眼,嗄声说:“你该知道,我是认真的,我若不在乎你,我不会做得那么多。”
  是的,她知道。
  她知道他在乎,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气、更恼、更痛。
  他的认真,让她陷了下去,几乎是不顾一切的投入他的怀抱,她是那么渴望被人拥抱、让人疼,却忘了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你叫我相信你,但你却不信任我,不是吗?”
  她的话伤了他,她知道,她能看见他眼里的痛。
  心口微颤抽疼着,可她仍强迫自己看着他,低斥着:“如果你信任我,过去这些日子,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告诉我,你可以告诉我你是为何而来,你有的是机会说,可你没有。你只是让我以为你是少爷的朋友,让我误会你真是为探友而来,让我妄想你离开战场,来到这儿,就只是想找个地方落地生根、好好过日子——”
  他下颚紧绷,粗鲁的打断她:“我是想找个地方安定下来,我想娶妻、想生子,想找个懂我、知我的姑娘,和我一起携手白头——”
  不……别说……别说……
  她惊慌了起来,小脸刷白的抬手捣住他的唇,但那没能阻止他。
  “——我想和你在一起。”
  他抓着她的小手,告诉她,声暗哑,眼炯炯。
  热泪,浮现眼眶。
  他是认真的,她清楚,一直知道,可她没料到他想了这么多,不知道他真的会考虑,她不敢奢望,不敢妄想。
  她抖颤着唇,逼自己说:“我甚至不知道你是谁……”
  “我是苏小魅,关于我是谁,我并没骗过你,我打过仗、杀过人,因为受伤,我离开战场,这些你都知道。”
  他逼得更近,抚着她的小脸,看着她的眼,嗄声低语着:“至于其他的,我爹是个受封的王爷,我娘只是他去打仗时遇见的村姑,她心心念念只想着要我认祖归宗,所以把我送到了王爷府,但王爷的子嗣多如牛毛,王爷训练我们上战场,带着我们去打仗,对他来说,我们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他说得又快又急,沙哑的声音吐露着他的过去。
  “不……”她哽咽着、抖着唇抗拒,她抬手抵着他的胸膛,却无法用力。她应该推开他,应该叫他住嘴,别再说了,她不能听、不该听,可她做不到。
  她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她渴望知道他的事,她不知道她竟如此想知道,如此想了解他……
  他抚着她的脸,唇边有着教人心痛的自嘲冷笑。
  “我只是运气好,比其他人学得快一点、多一些,所以他送我去敌营卧底,我做得很好,真的很好,因为如此我活了下来。然后有一天,他死了,我受了伤,在我养伤时,刑部听说了我的事,他们需要人手,所以找上了我,我才到了京城当起领赏的将吏。”
  她不该继续听,他正试图软化她,可当他这般看着她,当他这样挖心挖肺给她看,她无法躲避。
  “你说得对,我不信任你,所以才不敢告诉你,因为过去那么多年来,我都被教导要不断怀疑才能保命,我只懂得这样活下去,也以为只能这样活下去。”
  “别说了……”她含泪颤声道。
  可他只靠得更近,将头压得更低,低到他低语的嘴,几乎碰到了她的唇,低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像是直接灌进她嘴里,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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