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琴房里面依旧没有人回应,倒是又传来一声敲门声。
他松了口气,同时也皱起了眉,“你怎么了?不能说话吗?”这次,他是贴着门问的。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胃痛。”章海潮抱着膝盖贴门坐在了地上,话说得有气无力。
“我给你去买东西吃,你等一下。”
她贴着门,清楚地听到了他的皮鞋快速敲打地板的声音。虽然胃痛得厉害,脸上却噙着浅浅微笑。
过了没多久他就回来了,拖了外衣把食物包在里面,“海潮,你小心,我把东西从窗口丢进去。”
她抬头,看着一包东西经由窗户自由落体掉在了她的面前。这人,连丢个东西都那么准!她嘟囔了一声,打开了他的外衣,笑了,“你连咖啡面包都给我加热了?”
“快点吃吧,这么多话。”他也靠着门坐了下来。
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微妙,他和她明明隔了一扇门,却仿佛靠在了一起般感觉亲昵。她大口地吃着他带来的面包,反正又没有人看见也就不需要什么矜持。等到吃饱了,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被锁在这里?”
他淡淡地开着玩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笨?没事就爱钻琴房。”
“我哪有?”她捶了一下门,“谁知道我会在这里睡着?等到醒来天就黑了,想出也出不去了。”
“胃不痛了?”
“还有一点,不过好多了。”她翻着他的外衣,居然翻到了一包蜡烛和一只打火机,“你居然有买蜡烛和打火机。”
“点蜡烛的时候小心点,我怕你把房子给烧了。”
“才不会。”她笑着把蜡烛摆在自己周围,然后一支支点上,眼睛一亮地惊呼一声,“好漂亮。”
他微微地笑了,靠着门继续喝着咖啡。
“对了。”她点完了蜡烛,看着点点烛光温暖地围绕在周围,“跟你说件事,不许生气。”
“好,你说。”
“我今天其实去过久月了。”她侧着头对门那边的他说,“我听到你和姑姑的谈话了。对不起。”
那边的他沉默了很久,就在她以为他生气了刚要开口解释的时候,他却开了口:“想不想听一个故事?”
“好啊。”
“我的母亲是个钢琴家,有一次她去美国演出遇见了很年轻的企业家,很老套的爱情戏码——他们相爱了。等到我母亲怀孕的时候才知道那个人早已有了妻子,然后我母亲就回国了,那个人也没有挽留,只是很郑重地告诉了她两个字——等我。母亲回国后就把我生了下来,但是从我懂事起,就一直没有见过那个人。我母亲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她一直在等他。一年前,她突然离开家就再也没有回来。我想她应该是去了美国。”
“所以你才会学经济,才会想去美国,才会那么需要钱。因为你一定要去美国找你母亲。”她的双眼渐渐迷蒙。
“对不起。”他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眼神却深得浓烈。
“我不懂,”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烛火,“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故事,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在门那边沉默。
“问你一个问题好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烛光的原因,她的脸此时嫣红一片却还要假装镇定。
“你问。”好熟悉的对话。好像他们每一次讲话都有固定的模式一般。
“你喜不喜欢我?”
他手一顿,罐装的咖啡洒了大半。
“不去想你要去美国的事,你喜不喜欢我?”
“你还记得有一次你问我,为什么要你上台唱歌吗?”他突然问起她,声音哑哑的。
“记得。”
“那首歌,是我妈妈谈恋爱的时候最喜欢的歌。”
听到他的答案她的脸烧了起来,从心头暖到了指尖。她深深地笑了,抱着他的外衣,柔柔地问他:“喂,可不可以唱这首歌给我听?”
他咳了一声,明显是被咖啡呛到了,“为什么?”
“从来没听你唱过歌啊。快点唱,要不然我就用蜡烛把琴房烧了。”她笑意盈盈地“恐吓”他。
“怕了你。”他无奈地摇着头,却掩饰不了眼底深深的笑意。他轻轻地开始唱了起来——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也真,我的爱也真,月亮代表我的心。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分?我的情不移,我的爱不变,月亮代表我的心……”
他不记得他唱了多少遍,早上六点的时候来开门的人把他吵醒了。对来人说明里面关了一个人,他就站在一旁等着门打开。
一开门,他就看见睡在门口的她,身上披着他的外衣。
“海潮、海潮……”轻轻拍了拍她睡熟的脸,他开始担心她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会不会着凉。
她睁开眼看见了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漾开了一抹明媚的笑。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再一次坐了下去。
“怎么了?”他提着她的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我脚软。”她可怜兮兮地说。
“拿好琴,我背你。”把琴递给她,他背对着她将她背了起来。
她搂紧了他,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可不可以跟其他人讲,你是我男朋友?”
明知道理智上不应该答应她,但是他还是陷了下去,“随你便。”
一首曲子在两个人的指尖划下了句点,赢得了一片掌声。
易扬和魏行薇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琴房的门口,两个人各靠着门的一边,彼此虽然互看不顺眼却仍是扬着笑看着眼前刚练完琴的两个人。
“海潮丫头,这下不用担心没人和你练琴了吧?”易扬懒洋洋地问。
“错!海潮是不用担心又被人临时放鸽子。”魏行薇义正词严地“纠正”易扬的话。
“魏行薇,你今天是不是想吵架?”易扬冷笑着说。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每次一见面就跟吃了炸药一样。”章海潮站在两个斗鸡的面前,无奈地说。
易扬看见了章海潮立刻眼睛一亮,一把搂过她,“海潮,你究竟看上姓沈的哪点了?我追了你半年都没结果,只一个月的时间就和他跑了!”
章海潮一怔,脸微微地红了,“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魏行薇劈开易扬搂着章海潮的手,把她拉到一边逼供,“海潮,你可以啊!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连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都不告诉我,而且对方还是沈靖和!”
章海潮眼睛望着天花板,一脸的无辜,“我不知道你在讲什么。”
魏行薇刚要发难,沈靖和突然轻咳一声,“不如这样,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不好。”章海潮第一个出声反对。
“好。”
“好。”稀奇!一向不对盘的易扬和魏行薇竟然在这个时候意见难得地统一了起来。
“走了。”沈靖和拉着一脸不情愿的章海潮走了。
四个人笑闹着吃完了一顿便宜却丰盛的晚餐。吃饭的时候易扬和魏行薇依旧斗嘴不断,笑料不断。沈靖和的话不多,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微笑着听大家讲话、帮章海潮递调味料。章海潮今天晚上有些心事,但仍打起精神跟着易扬和魏行薇一起胡闹。
一顿饭,就在这样的笑笑闹闹中结束了。
“不开心?”沈靖和一边走一边问。
“没有。”她摇了摇头。
“今天你练琴的时候差点走音。”他看着她,表情虽然看不出有什么波动,但是她知道他在关心她。
“真的?”她叹了口气,“我居然没有发现。”
“跟你玩个游戏?”到了她家楼下,他突然和她说。
“好啊,什么游戏?”她歪着头,微笑地看着他。
“你回去以后,看看身上有没有多什么东西?”
“我身上会多什么东西?”她挑眉好奇地问。
“自己找。”他淡笑着把小提琴递给她,“上去吧,早点休息,晚安。”
“晚安。”
突然之间心情好了很多,她笑着和他道了别就上楼了。脱下围巾手套和外衣的时候,她很认真地检查了每一样东西,可是并没有发现多了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不会是逗我玩吧?”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开了琴盒,突然间她被琴盒里出现的东西抓住了视线。
千纸鹤!
琴盒里堆了很多的千纸鹤,五颜六色缀满了她整个眼睛。好漂亮!她轻轻地捧起来,有多少只呢?她一只一只从琴盒里数出来,这些纸鹤虽然很小,但是看样子数量蛮多的。
“一、二、三……九十八、九十九、一百。”
等数完最后一只的时候,琴上躺着的小卡片也浮在了眼前。上面只写了一行六个字——
海潮,生日快乐!
今天是一月二日,是她十八岁的生日。
她并没有告诉他今天自己生日,可是他却知道。心里被暖暖的气息涨得满满的,他总是这样,什么话都放在心底,就连向她说生日快乐都要这样迂回。
心有些不甘地想打电话骚扰他,却在拿起电话的时候迟疑了一下,然后缩回了手,她一脸的不甘,“算了,明天你要考试,放过你。”
第4章(2)
“海潮。”
第二天上午她没课,刚好碰见了一脸兴奋向她走来的易扬,“学长,有事吗?”
易扬笑得一脸的暧昧,“昨天收到礼物是不是很感动?”
“你怎么知道?”她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突然反应过来指着易扬大声道,“我知道了,那些纸鹤是你和他一起折的!”
“猜对了一半。”易扬摇了摇手指,颇为得意,“你以为沈靖和会折纸鹤吗?”
靖和他,折纸鹤?她试着想了一下:那么优雅自负的沈靖和因为一张纸而满脸黑线的样子……便笑得喘不过气来,“不会。让他吃书都比让他折只纸鹤要容易。”
易扬大笑起来,“是他让我教他折的。你别看他弹钢琴的时候是那么的优雅,折个东西笨死了!我教了他一个上午他才学会。不过……”易扬收起了笑意,瞬间变得很严肃,他这个样子是章海潮从来没有见过的。
“不过什么?”
“不过你不可以太喜欢靖和。”
“为什么?学长难道喜欢他?”她笑得一脸暧昧,眼神却在低头的一瞬间变得复杂。
易扬深深地看着她,“靖和在九月毕业之后便要去美国,你知道吗?”
风,轻轻地吹来了晚冬的气息。树上的叶子早已落光,唯一在风中飘摇的是她额前的碎发和白色围巾的穗子。
“知道啊。”她看着眼前一脸严肃的易扬,微笑着。
“你……”易扬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迷惑,突然他轻笑了出来,“我和魏行薇原来都是自诩聪明的傻子。真正聪明的,却是我们一直以为需要人保护的你!”
“我只是一直在装傻而已,有些事情不知道比知道要好吧?”她虽然在笑,但是却让易扬第一次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简单的海潮其实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复杂。
易扬叹了口气,搂着章海潮怜惜道:“丫头,不管将来怎么样,都不要让自己受到伤害。你和靖和两个人啊,都是让人放心不下的。”眼前的这个女孩什么事都在装迷糊,其实看得比谁都要清楚;而另外一个,表面上谈笑风生,其实什么事都放在心底,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知道了。”章海潮笑着回搂易扬,心中微微的感动。
“那么,虽然有些晚了,但我还是要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易扬执起她的手轻轻地一吻,十足的绅士风度,“我还有课,先走了。”
章海潮在心里叹了口气,难怪易扬会是众多女孩子的梦中情人,不是没有原因啊!
含笑目送易扬走远,她再也维持不住甜甜的笑脸。深深地对着手心呵了一口气,晃晃悠悠地走了。
有些事情她并不是不知道。但是她没有办法,对他的感情越来越强烈,每当一想起他心口总会暖起来,像喝过了葡萄酒一样——清冽、醇厚。
她,真的和家里的人很像。她母亲、九月姑姑都是这样的人——一旦爱了,就义无返顾。未来,谁说得准?现在她只想做一件事:活在当下,活在现在。她依旧是一个乐观、迷糊而任性的章海潮。
风,依旧在吹,卷起了地上几片枯败的树枝,然后将一切再回归平静。
经过了期末考试,终于迎来了春节。九月休业三天,章九月把沈靖和和章海潮拉到自己家里来,三个人一起吃起了热腾腾的火锅。
动筷子之前,按照惯例是要放鞭炮的。章九月拿出一大把鞭炮说着就要点,急得章海潮大叫:“姑姑,你等一下。”还没说完就往沈靖和身后躲去,还用手死命地捂住了耳朵。
沈靖和笑着看她孩子气的动作,“这么大了还怕鞭炮?”
“你管我!”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她依旧把耳朵捂得死死的。
章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