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他也跟她一样,无法忘记她,所以才干方百计找来的吗?如果不在乎,他就不会来了吧?就她所知的陆天骥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他这么生气,会是因为在乎她吗?她可以怀有这种希望吗?
但是她的希望在他那憎恶的目光下迅速蒸发掉了。
“你说呢,我除了找你算账,还能做什么?”他一拳捶在她身后的墙壁上。“说,你到陆家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我……”清楚看到他那张狂的怒意,她的身子忍不住打颤。“我们家的茶行你也看到了,之前生意一直不是很好。后来我发现我爹把店里剩下的银子拿去买了陆家茶庄的茶,然后我又听说陆家做的生意规模非常大,口碑也很好。人人都说陆天骥是个年轻的茶王,所以我才想如果可以学得一点本事,可能可以挽救我们家茶行的生意。”她缓缓地解释着。
“所以你到陆家就是为了偷做生意的本事?”他眯起眼问,鄙夷的味道很明显。
“偷……”她轻吐了这么一个字,然后同时极轻地叹了口气。“要这么说也可以。”
“你知道偷窃这种行为,若告到宫府去,是要吃上官司的。”他威胁地盯着她。
她被他那恐吓的语气给气到了,忍不住反驳。“那你去告官好了,事情是我的不对,我做的错事,把我关起来好了。”
他倒是被她的气魄给吓到,神色有点不豫,但他很快回复了冷硬的神色,唇边浮起一抹冷笑。
“你这算是做错事人的态度吗?你以为把你关起来,事情就可以了结了吗?你把我陆天骥当笨蛋要,当笑话看,这笔帐就这么算了吗?”
“我哪有把你当笨蛋耍?你以为……”她抗议着。他根本不懂,要离开他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他说谁是笨蛋?她才是笨蛋吧!明明要去偷学人家本事,没想到自己一颗心就这样被他偷走了,现在还得被兴师问罪。那她的损失找谁问去?
“那为什么我前脚才走,你后脚就离开?你若知道自己犯了错,为什么不敢面对我?自己躲在这里,可曾捎来只字片语表达你的‘歉意’?!”他气愤地质问着。
“我……”她又该怎么解释她的心思呢?说她因为发现自己已经太喜欢他了,不得不赶快离开吗?说她即使不想与他分开,但是却看不到彼此的未来吗?
他当真对她有真感情吗?还是只是因为失去了个女人,心底不痛快?她多么希望自己能看穿他的心思。
“怎么?说不出口了?这么多天了,还没编出一套说词吗?”他毫不客气地说。
莫缇叹了口气。“是我错了,可以吗?如果你现在不把我抓去衙门,那么你还想怎样?”
“我想怎样?问得好!我想……”他眯起眼,嘴角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你得赔我。”
“赔?怎么赔?要多少银子?”她担忧地问。这件事情由她起的,她不希望连累到她的爹娘受罪。
“你得跟我回去,做我陆天骥的奴仆,而且这次不支薪。”他笑了,缓缓地吐出这句话。
“多久?”她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耸了耸肩。“看我高兴。”
“如果我不呢?”她平静地问。
他看了看店里。“你既然知道人家称我为茶王,就该知道我有能力垄断茶市场的交易。信不信我能够让你君家茶行无茶可卖?”
她被他的威胁伤了心,脸色白了些。但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崩溃,不愿意哭叫着求饶。他摆明了想打击她,她不愿意败给这样冷漠的陆天骥。
“信。”她吐出这么一个字。“我需要一点时间跟家人交代一下,晚一点我会回去陆府的。这样可以吗?”
“你以为你是被延聘回去的吗?这事情可由不得你!”他生气地吼。
莫缇锁着眉,一抬头正好看到娘亲回来了。
“莫缇,发生什么事了?我听到好像有吵架的声音……”君夫人看到店里有个男人,这男人还把她女儿逼到墙角,似乎不是个寻常的客人。她锐利的眼光扫过陆天骥,像是在警告他。
但是陆天骥丝毫没有被吓到,身子连移开半寸都没有。
“娘,这位是陆家茶庄的陆天骥东家。”莫缇怕娘亲发作起来真的跟陆天骥杠上,赶紧出声。
君夫人了然,约莫明白了他的来意。
“娘,陆家主子是来找我回去工作的。我之前事情做一半就走,是不大负责。我看我随陆东家回去,等到他们找到人来替我了,我再回来。”莫缇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陆天骥,看他敢不敢戳破她的说词。
陆天骥仅是朝她挑挑眉。“是的,麻烦夫人了,我希望今天就可以带莫缇走。你知道的,陆家没她不行,她是个能干的丫鬟,无人可以取代。”
君夫人的反应倒是很镇定,看了看站在一起的女儿与陆天骥,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了。“好吧,带几件衣服去吧,别像上次穿得那么寒酸。”
她可不是什么都不明白的人,但看在女儿喜欢这家伙的分上,她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看看会不会有好结果。
“好的,娘。”莫缇则是吁了口气。
于是当天她就回到了陆府。
如果莫缇还对这段感情抱有一丝希望,那么也在回到陆府后一一蒸发了。
陆天骥简直就是卯足了劲让她明白,当个下人是件多难的差事。她不再被要求住在书房的内室,但是他每次只要一开口喊人,她就得马上出现在眼前,慢一点都不成。搞得她每天得早早起床,晚晚睡觉。
像是今天,天一黑,他从外面回来,看到桌上空荡荡的,脸就沉了下来。
“主子有什么交代吗?”她手里捧着一盆温水,忐忑地问。
“你真的是没当丫鬟的慧根,还是故意整我的?”陆天骥的声音非常的淡,淡得让人发毛。
“我……奴婢不懂。”她甚至不大想跟他四眼相对。
“哪个当丫鬟的像你这么不懂察言观色的?主子在外面辛苦了一天回来,难道就不能早早备妥晚膳?累都累了一天了,难道我还要一一教你怎么做?”他不耐烦的说。
累了一天?
莫缇看他比她要神清气爽,她才是累了一天,本来还希望今天可以早点上床睡觉,看来这又是她的奢想了。
“可是如果提早准备晚膳,等主子回来就冷了。”她忍不住还是回嘴了。
“那难道还要我帮你想办法吗?”他毫不客气地冷哼出声。
她赶紧低下头。
“奴婢不敢,奴婢会改进的。奴婢现在先去帮主子端晚膳。”她说着说着退到门边,然后赶紧往外奔出。
看着她那仓皇的身影,他气恼地拍了下桌子。奇怪了,明明是故意折损她,但听她一直奴婢奴婢地叫自己,他就是莫名地一阵不爽。瞧她做得挺开心的,当丫鬟那么释然吗?
她越是顺服,他就越想折腾她。
等到晚膳端来,他用过膳之后,坐在桌边喝了杯茶。而一直站着服侍的莫缇这下子赶紧收拾了桌上的杯盘,迅速地端回去厨房。如果陆天骥肯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那她就可以到厨房吃顿饭,否则她都快饿扁了。
“弄好之后到书房来吧!”他扔下这句话,人就往外走了。
端着那一堆杯盘的莫缇叹了口气,看来想好好吃顿饭是奢想了。他虽然没说马上就要过去,但她知道,若去晚了,他肯定会发脾气的。
于是她只好赶紧把晚膳撤了,到厨房时跟厨房大婶要了颗馒头咬了两口,却不小心被馒头给噎到。
“咳咳!”她赶紧抓了旁边的水,猛灌了两口。
到那口气终于顺下去了,她眼角都给呛出泪来了。抹了抹脸,她连那颗馒头都不想吃了。
她急急忙忙赶到书房,即使已经这样快了,但陆天骥看到她进来,还凉凉地说了一句。“我已为我已经请不动你了呢!”
她听了真想尖叫,要不是她太累了,她可能真的会发作。
“对不起,奴婢来晚了。”
“还愣着做什么,把烛台举起来,到我旁边来。烛光太远了,这样子太暗了,我没办法看账册。”他喝令着。
举烛台?
这是哪门子变态的虐待奴婢方式?
但她还是不肯出声求饶,当真举起那不轻的烛台,站到他旁边去,帮他照明。
“近一点。”他沉声道。
她赶紧又靠近一点,但这动作让她近得甚至闻得到他身上的气息。她闭起眼,偷偷地深吸了口气,偷偷地回忆那张温柔的脸,偷偷的想念那个陆天骥。
然后她的心缓缓地平静了下来。即使是以这样的身分待在他身边,还是可以看着他,可以陪着他。以这种角度来看,她根本不是在被惩罚,不是吗?
凝望着他的身影,他脸庞的线条,她的目光柔了。
昨天晚上,陆天骥硬是在书房待到很晚,她就只能陪着。陆天骥一句话也不跟她说,也不叫她坐,她就这样在书房穷站了一晚。等到他回寝居,她还在他门外等,等到他灯都熄了,这才敢回房去休息。
累了整晚,天还没亮她就起床了。也没时间多想,赶紧梳洗完,就到陆天骥门前等,等到时辰到好唤他起床。
站在他居住的小院里,她环视着周遭环境,竟有种人事已非的感觉。她见不到他时万般思念他,见到他时又被他那冷淡的眼神给搞得痛苦万分。跟前她也只能忍耐,毕竟是她有错在先,她也不能怪他这样大发脾气。
“你是要在那边踱步到什么时候?一大早就吵醒人,我欠你的吗?”陆天骥的声音从她身后的门边传来。
她猛地回头,发现他身上仅着一件中衣,那双浓眉皱的死紧,脸色难看的很。
“吵真主子了?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走。”她闷着头就想离开,看来他今天也照样没好心情。
谁想到陆天骥听了脸色更难看。“你去哪里?我有叫你走了吗?”
她的身子硬生生打住,然后僵硬地回转过身。“主……主子,要不要我帮你打水洗脸呢?”
“连这都要问吗?当丫鬟的这么不机灵。你不要以为不支薪饷就可以这么散漫。”他还顺便教训人。
莫缇咬咬牙忍住。
自从回到陆府,她终于明白什么叫做喜怒无常的主子。她没主动做事,被他骂不机灵、不称职,不懂得揣摩上意。主动做了事,被他骂自作主张,心怀不轨,反正就是动辄得咎。后来她连争辩都懒,只要他骂人,她就说“对不起”。谁想到这样他也没比较开心,脸色继续阴霾。
“是的,奴婢马上去。”她看都没看他,自然不知道他脸上的气恼神情。她转身快步走向厨房,迅速地端来了一盆温水。
人才走进去,将温水放到梳洗台上,他就发难了。
“天气这么凉,你端这水到了这里都冷了,还洗什么?”他说着还顺手打翻了水盆,整个木盆的水都倒到地上去了。
莫缇站在屋角,看着水溅湿了她的裙摆,咬了咬唇,一句话也不吭。拿了条抹布,赶紧把地上的水吸干抹净,谁想到他还有话说——
“你动作慢吞吞的,是想我等到什么时辰才洗脸?你以为我很闲吗?”他继续用那气死人的语气说话。
“对不起,主子,我先去给您端水。”她赶紧把抹布跟木盆收拾一下,转身时因为太快,人还滑了一下,好在有抓到旁边的柜子,否则这下恐怕要摔倒了。
陆天骥看到了,差点伸出手去拉她,但那手究竟没伸出去,在她离开后,他重重地捶了衣柜一下。
真是够了,折磨她对他竟没有预想的快意,反而是更多的烦躁梗在胸口,让他更想发脾气。
他现在到底是在惩罚谁啊?
等到她去了又回来,这次他终于没再开口挑剔。她做着细活,一直到端来了早膳,服侍他开始用膳,都还相安无事。
现在他也不叫她吃饭,更别说是同桌共食了。他吃饭,她得随侍在侧,时而帮主子布菜、倒茶,或是递毛巾。
陆天骥沉默地用餐,气氛僵得很。等到他吃完了饭,准备出门时,还给她一堆工作。
“今天你得把书房所有的书都拿下来擦干净,我晚上检查,要是有擦不干净的,你今晚就别睡了。”他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人就走了。
莫缇也懒得应声了,等他走后端来托盘,把桌上的食物都收了。动作间她的手掌一阵刺痛,她摊开手,发现刚刚去取热水时不小心烫到的地方开始红肿了。
她深吸口气,忍住那委屈的感觉,不管手痛,就把桌上的东西都收干净了。惨的是她回头将早膳端回去时,因为太急,竟摔了一跤,她直觉地用手掌去撑,然后那原本就红红肿肿的右掌心更是整个破了皮。顾不得手痛,她用水勉强冲了一下,就回头继续做事了。
不久后,等她已经在书房打扫时,管家找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