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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两茫茫（二）？琴碎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夏 袁府羁园
屋里一片寂静，满室弥漫着药香。
袁羁轩低下头，不敢看萧婉菱的眼睛，更不敢开口打破这种让人心寒的寂静。
半晌，袁羁轩听到萧婉菱起身，顿时觉得如释重负。接着，他听到“铮”的一声，是“忘忧”琴弦的响声。萧婉菱的声音轻轻地回荡在屋内。
“羁轩哥哥，这药香真好闻呢。我记得，那天落水前隐约也是这种香味……”一滴滴眼泪落在琴弦上。
“婉菱，对不起，”袁羁轩起身，喃喃地道，“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我怕你要把霜儿的事告诉族长和爹娘，那样霜儿就一定没命了。”
“霜儿虽然这样，可我不怪她，她也活得很苦，是我不好，我不能让她幸福，那我就成全她吧。”
“我知道你关心我，为我好，可我还是不能让你害了霜儿。总之都是我不好，我打了你，推了你，我不配再当你的羁轩哥哥。”
“我那天看到你跟族长打招呼，我突然害怕，是我鬼迷了心窍。推你落了水，我又马上后悔了，我拿了棍子想救你。然后我看到水晴芊路过，想着她一定会救你的，我就躲开了。”
萧婉菱恍惚地站在琴旁，听着袁羁轩断断续续的解释。
“羁轩哥哥，你推了我，我不怪你，反正我也没事了。”萧婉菱望着袁羁轩，那个总是优雅沉稳的羁轩哥哥啊，如今却手足无措地站在自己面前。夏云霜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萧婉菱轻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在你心里霜儿永远是最重要的，至于小婉儿，早在十二年前她嫁给你的那一天，就已经不重要了。只是我自己不肯承认罢了，一直要强求，是我的错。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事告诉别人的，无论是你还是她的。”
袁羁轩心中歉意大生，看到萧婉菱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愧疚万分。他走过去，想如过去一样为她拭泪，却被萧婉菱猛的躲开。
萧婉菱迅速抹去脸上残留的泪水，接着盯着袁羁轩，恨恨地问道：
“可是，羁轩哥哥，你为什么要杀、锦、儿呢？！”
“羁轩哥哥，你为什么要杀锦儿？！”
袁羁轩听到这句话，完全呆住了，半天才回过神，大惊道：“婉菱，你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杀锦儿呢？”
“你还不承认？！”萧婉菱提高了声音，“我问过下人的，你和夏云霜那几日刚好都在我家做客，夏云霜每晚都和我二哥有生意要谈，差不多到三更以后才会回去。锦儿死的那晚，二更左右，夏云霜出门后不久，你一个人也出了客房，你到哪儿去了？锦儿落水时，你究竟在哪里？”
袁羁轩动了动嘴唇，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神色很是犹豫。
萧婉菱抓住袁羁轩的双臂，“羁轩哥哥，你说话啊，你回答我啊，大声地告诉我，你那晚没有见过锦儿！锦儿落水跟你无关啊！”
袁羁轩拉开萧婉菱的手，“对不起，婉菱，我不能告诉你我上哪儿去和做了什么，我有苦衷的。”
“有什么苦衷不能说的？”萧婉菱深吸了口气，“那好，我再问你，有次我在你这里看到过的香囊，现在在哪里？”
袁羁轩身体一震，垂下眼帘，“什么香囊？”
“就是你打我那次，我看到你手里拿着的绿色香囊，我本以为是夏云霜给你做的，实际上那是水晴芊做给我二哥逸恒的，”萧婉菱停了一下，顿时醒悟过来，“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你早就知道夏云霜和我二哥的事，我却还傻呼呼地跑来告诉你，结果反而害死了锦儿……”萧婉菱呆呆地跌坐在凳上。
袁羁轩看到萧婉菱一付大受打击的模样，赶紧抓住她的手。虽然是盛夏，萧婉菱的手却很冰凉，袁羁轩一惊，于心不忍，低声道，“婉菱，对不起，我……”
“别跟我说对不起，你去跟锦儿说去！”萧婉菱甩开袁羁轩的手，猛的起身，“你的对不起能换回锦儿的命么？！羁轩哥哥，你好狠的心啊。锦儿临死时手里还紧拽着个香囊，就是最后到了你手中的那个。”
袁羁轩苦笑道，“婉菱，你冷静点，你好好想想，我没有理由杀锦儿的呀！”
“推我落水，杀锦儿，理由都是一样的。我和锦儿发现了夏云霜的秘密，这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不是你还有谁？！”萧婉菱边说边往后退，“我落水了有人救，可是锦儿呢？她是被活活淹死的啊！”
萧婉菱不住地摇头，“羁轩哥哥，你怎么下得了手啊？！你知不知道，锦儿其实是识水性的。”
“什么？”袁羁轩又吃一惊。
“这事没多少人知道的。自从我三岁时被挤落水后，锦儿怕再发生相同的事，就偷偷地去学会了凫水。她生怕我受一点伤，可我却保护不了她。”萧婉菱用力地捏紧拳头，指甲嵌进肉里也浑然不觉，“一个懂水性的人怎么可能自己被淹死？！除非有人故意害她。羁轩哥哥，你知道锦儿在冰冷的水里挣扎的痛苦吗？她的那种无助和绝望，你听到了吗？！我，我好恨你啊……”
萧婉菱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往下落。“噔”一声，手一下碰到了“忘忧”琴上。她一把抓住琴弦，用尽力气拼命拉扯。
“铮”，琴弦断了，但是萧婉菱的手也弄伤了，血一点点滴在了琴身上。
袁羁轩被萧婉菱的举动吓得方寸大乱，“婉菱，你别激动，你手受伤了，你别动，我去叫韩涛来。”说罢就冲门外疾步走去，大声喊道“韩涛！”然后回头一看，萧婉菱正捧起“忘忧”琴，用力地摔向桌角，“梆”一声，琴身断了。
萧婉菱绝望地盯着袁羁轩，一字一句地说道：“羁轩哥哥，从此你我如同此琴，琴碎义绝，今生今世，我都不要再见到你一面。”
（我不知道婉菱砸琴的瞬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她是那般的决绝，琴断的一刹那，我突然意识到，从此我和她之间的情谊也就尽了。——袁羁轩）
第十七章 两茫茫（下）
【69】两茫茫（三）？失明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夏 萧府听画园
萧婉菱失明了。
那天在夏府和袁羁轩决裂，萧婉菱砸了袁羁轩送的从小就陪伴自己的“忘忧”琴。之后屋内一片混乱，萧婉菱无意识地坐在凳上，周围的一切仿佛看不到也听不到。恍惚中，似乎韩涛在给自己上药包扎，又似乎袁羁轩在旁边咳边喝药。
萧婉菱只觉得一片窒息，她用力推开韩涛，冲向屋外。她拼命地向前跑着，不理会身后韩涛的喊声，只想快点逃离这个伤心地。
“婉菱，小心！”
萧婉菱脚下一空，就从长梯上滚了下去，脑后传来一阵痛，陷入昏迷前，她似乎看到韩涛恐惧惊慌的脸。
太好了，一切终于结束了。萧婉菱闭上了眼睛。
韩涛连日来东奔西跑，查医书，访同行，终于找到了治眼睛的法子。他说这只是短暂的失明，开了方子，用了针灸，天天给萧婉菱换药，再过一阵她就能复明了。萧家上下这才都松了一口气。
所有这些，萧婉菱都不闻不问，每天只是把自己关在听画园的屋里发呆。萧老爷叹气说，原本希望婉菱能像个大家闺秀样，可她现在这样安静，又宁可她还是像原来那样的好。
只有韩涛知道，萧婉菱的安静，不光是因为失明的缘故，更多的是因为袁羁轩。两个人究竟为了什么闹翻，韩涛不清楚，不过他知道，萧婉菱这次不是说赌气的话。这期间，袁羁轩拖着病体来过几次，可每次萧婉菱一听是他，就激动地摔了药碗，说什么也不肯见面。
这阵子萧婉菱的情绪渐渐稳定了，再过段时间估计眼睛也快好了。只是袁羁轩恐怕就……
韩涛叹了口气，望着正皱眉喝药的萧婉菱，“婉菱，羁轩又来了。”
萧婉菱愣了一下，没吭声，继续喝药。
“不管什么事，你先听听他怎么说的好不好？你现在这样，是在折磨他，也是在折磨你自己啊。”韩涛起身，“我去让他过来，你们好好谈谈。”回头又望了一眼，萧婉菱仍然面无表情，安静地埋首喝着药。
过了一会儿。
“婉菱，”袁羁轩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我知道你现在不想见我，我就说几句话。”
“婉菱，我不想说谎话骗你。很抱歉，那晚我的去向真的不能告诉你。但我保证，我绝对没有杀害锦儿，你要相信我。是我做的，我一定承认。”
“那个香囊是我无意中在霜儿那里发现的，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你二哥逸恒的。后来你告诉我了，我就让韩涛帮我想法还给逸恒，也算给他提个醒吧。至于为什么在锦儿手中，我是真的不知道了。”
“婉菱，我不奢望我们仍然像小时侯那样，但我真的不想你恨我。明天是我生日，我都没想到自己还能活到二十六岁，霜儿说给我热闹一下，就我们几家小辈设个小宴。我希望你也能来，我还想见见你，我怕自己撑不了多久了……”
萧婉菱坐在屋里，静静地听着。半晌，她站起身来，摸索着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唤道：“羁轩哥哥！”
回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过了许久，她听到了脚步声，“羁轩哥哥？”
“婉菱，是我，羁轩不舒服，已经回去了。”是韩涛。
韩涛扶萧婉菱回到房里。萧婉菱接过递来的茶盏，“韩涛，你还记不记得，羁轩哥哥曾经让你把一个绿色的香囊交还给我二哥？应该是一年前的事了。”
“恩，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韩涛想了想，回忆当时的情景，“我跟逸恒说是路上拣的，逸恒脸色变了一下，说不是他的，就扔外面地上了。我也没管他，出门时还碰见了逸心和紫芊。”
“那……我二哥和夏云霜的事，你也知道？”萧婉菱咬了咬唇。
“本来不知道的，不过后来多少猜到了点，”韩涛低低地说道，“婉菱，你别跟羁轩继续僵持下去了，唉，其实他心里也很苦的。而且……”韩涛迟疑了一会，“羁轩恐怕……熬不了多久了。”
“什么？”萧婉菱一失手，茶盏摔到了地上，她探出手去急急地抓住韩涛，“你说什么？你不是大夫吗？怎么会救不了他？我不相信。”
“是真的，羁轩恐怕连今年秋天都熬不过去了。”韩涛不忍看萧婉菱失望的脸，“我已经尽力了，他能拖过这么几年已经是奇迹了，救得了病，救不了命啊。”韩涛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婉菱，你好好想一想吧，别让自己留遗憾啊。”
萧婉菱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韩涛，你明天陪我去袁府吧。”
（得知羁轩哥哥的病情时，我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真相如何我已不想追究，我只要他活着，其它的一切都不重要了。——萧婉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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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两茫茫（四）？冰释
（本节作者：萧婉菱）
民国十五年 夏 袁府羁园
今天是袁府大少爷袁羁轩二十六岁的生辰，大少奶奶夏云霜在羁园的水榭设宴，请了萧、夏、袁三家的小辈过来热闹。夏云霜等下人上齐了酒菜，就让所有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主位上坐着袁羁轩，妹妹袁紫芊坐在他的左首，妹夫萧逸恒挨着袁紫芊，袁羁轩的右首是夏云霜，然后是萧家三少爷萧逸心，中间空了一位，再过去，临水榭入口的是萧婉菱和韩涛。破天荒的，一直醉生梦死的萧家大少爷萧逸书也来了，他来时众人刚入座，斟满了酒，还没开动。
“不好意思，我来迟了，有点事耽搁了一下，”萧逸书边说边在萧逸心和萧婉菱之间的空位坐下，随手拿起酒杯，“我自罚一杯，先干为敬。”
“大哥，等等，你拿的是我的杯子，”萧逸心换过杯子，“这才是你的，我的那杯没斟很多酒的。”
“大哥，你怎么才来？酒都斟好半天了，我们都说不等你的了。”萧婉菱嗔道。
昨晚听了袁羁轩的解释和韩涛的规劝，萧婉菱想了一夜，心里也释然了，自己应该是错怪羁轩哥哥了，等酒席结束后，就好好地跟他道歉。至于韩涛说的关于羁轩哥哥病的事，萧婉菱也努力不去想，羁轩哥哥平时对所有人都那么好，一定不会有事的，希望这次他也能挺过去。
“大哥你不会是又被哪个花娘给缠住了吧？来这么晚，今天可得好好罚你。”萧逸恒也笑着说道。
众人都开心地举杯，正要饮下，突然水榭外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女子的哭喊声和男人的呵斥声，隐约听到提到萧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