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台下有上百人跟着脱掉衣服。望着那赤条条的雪白或黝黑的禸体,我有些不寒而栗。那些脱掉衣服的观众们,互相之间吸着大麻,吞食着红丸,有的在哼着,有的在地上打滚。这时,突然有人递给我一颗红丸,我吓得落荒而逃了。
……我渐渐地离开了现实生活,向神奇而美丽的仙境升腾,在我的心目中,连斯特津也不复存在了。
我真的感到妙不可言。
于雨那削瘦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他依然那样文静。那双深邃的目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搜巡着,似乎不认识我,又似乎在检查什么。
然后,他挽起我的手。向高高的山林中跑去。这里就是涅槃境地,也许就是我远涉重洋到这里所要找寻的幸福境地。穿过山林,是一片绿草茵茵的空地。于雨坐在草地上,我以这空地为舞台,演出了我最拿手的《吉赛尔》,这是一个舞蹈明星成名的标志。
我去过长白山顶峰。美丽的天池边,山坡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开着小黄花的牛皮杜鹃,这是高山苔原植物带,就象铺着绿地毯的舞台那样平坦而空阔。当时我曾幻想着:要是能在这么宽广的舞台上演出一场《吉赛尔》,那将是一种多么幸福的事情啊!所以,我竟在长白山高山苔原带的空地上,做了一个单足站立脱把控制后腿的动作。
我的表演受到了美国观众的热烈欢迎,这些美国观众突然出现在于雨的身后边,他们的掌声如海潮拍岸的声响,伴着“OK、CK“的喊叫声,使人感到气氛十分热烈。
尔后,一群漂亮的小男孩抬着一篮鲜花送到舞台上来了。我捧着那一束束郁金香,两眼涌出了泪花……
我和于雨被迎进一所白色的别墅,这别墅很象我和萨比娜住的大房子,只是比大房子更豪华、更富丽堂皇,象一座小小的皇宫。它的建筑风格是古罗马的圆顶式。两层楼。楼上楼下,楼内楼外,矗立着一尊尊形象逼真的雕塑作品。对着大门的前面,是万能的真主耶和华,他在海阔天空中游荡,手里抓着一把泥土,似乎在创造着地上的动物和人类;院内,有着管天园的亚当和夏娃,夏娃蹲在那儿,把偷吃“智慧树”上的剩下的半个果子递给了刚刚睡醒的亚当,他们犯了天条,将受到耶和华的处罚;还有诺亚和他的儿子正在建造一艘大船,那就是著名的诺亚方舟……
庭院如同一所美丽的大花园,喷泉流水在五彩缤纷的花丛中潺潺作响,游泳池里的水清澈见底,别墅外部的白色墙壁,在四周如茵的草坪和大片草地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洁净、高雅。
庭院中间;也有一尊比纽约港小的“自由小姐”雕像,看到她高举火炬,张开双臂在欢迎我的到来,我忘情地投入她的怀抱,拥抱她、亲吻她,享受着这一切……。
这座别墅分两层,楼下有会客厅、书房、餐厅;楼上为卧室,内壁墙上全是以希腊神话故事为题材的浮雕。一楼和二楼是由大理石阶梯和青铜扶手组成的楼梯相连接,楼梯显得很重、很高、也很长。
我和于雨手挽手,亲呢地踏上楼梯,突然看见了妈妈和姐姐从楼上的卧室里出来,在楼梯的顶端向我们扑来,我激动地倒在了于雨的怀中……
我在斯特津的怀里醒来,就是那个满头白发的老斯特津。
他两眼睁睁地望着我项链吊着的小像框。那里面镶着妈妈的微型照片,它小得只有上衣的纽扣那样大。
他表情惶惑,捧着小像框的手在颤抖着……
我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浑身象散了架子一样没有一丝力气。突然,我趴在床沿上呕吐了起来,吐了很久,终于感到轻松了,仿佛这辈子从没有这么舒畅过。可是,这种感觉即刻就消失了,伴随而来的是无尽的痛苦。我的头象要裂开一样的疼痛,于是,我双手抱着头,在床上滚着,口里不停地喊着:“妈妈呀,妈妈呀!〃
是的,在这远离故乡的美国西部海岸,在这异国的土地上,我的心里还能牵挂谁呢?我又能向谁呼喊呢?只有妈妈,只有那生我、养我、哺育我成长、又教我作人的妈妈。可是,我却对她不辞而别,为了出人头地,为了当主角的虚荣心,使我走上了悬崖、跳进了深渊,陷入了无尽的痛苦之中。
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应,只有喊着最亲最亲的亲人了。
可是,为什么老斯特津也陷于一种莫名其妙的迷茫中呢?
迪克:
罗体表演的姑娘,十有**的要吸毒,这有什么办法呢?
要完成这种不舒服的工作,那些“老资格”的姑娘就要把她们的有效办法传授给新伙伴。于是.有人注射海洛因,有人服用红丸,有人吸大麻,有人喝酒……总之,她们都要用各种办法来暂时“解除”自己精神上的痛苦。
我也是个有儿女、有家庭、有感情的人,我比谁都清楚罗体表演带给她们的苦恼和空虚。但是,正因为我有儿女、家庭,我要生活,而且要生活得更美好,不至于将来我自己的女儿沦落于“风尘”之中,我必须咬着牙,驱使她们登上玻璃罩舞台作罗体表演。
但是,我并不象东方的地主那样半夜学鸡叫,每分每秒地榨取农民身上的血汗,我也不象巴尔扎克笔下的“葛朗台”那样,一分一厘地吝啬地积攒着钱财。我尽力地做好,让大家都满意,当然也是为了赚钱。
然而,我毕竟是八十年代的经纪人,我要考虑科学管理,也要讲人道主义和**,因此,我尽量给她们以优厚的待遇,让她们享受到挥霍钱财的快乐。这对我心理上也是一种安慰。
钱是恶魔,她们大把大把地赚钱,却又大把大把地挥霍掉。因为吸毒,她们之中不少人竞还欠了饥荒。难道这能怪我吗?我,作为游乐场的经理,也只能这样做了。我和那些唯利是图、伤天害理、草菅人命的大企业资本家比起来,可以说,要开明人道得多了。
近来,我发现夏娜变了,变得迟钝而又抑郁。她常常一个人坐在更衣室或化妆室里对着镜子愣神。难道她仅仅是因为思念故乡和亲人吗?不,不象。
有一天,我看她倚着门,凝视着蓝天自云,那双眼睛噙着泪水。这姑娘也确实让人可怜啊!于是,我关切地说:“夏娜,不要胡思乱想了,累了,就回宿舍休息去。”
万万没想到,她竟转过脸,笑嘻嘻地说:“妈妈,那不是棕榈树,那是长自山的美人松。你看,它有多么美啊!那婷婷的腰肢,青翠的秀发,多象美丽、纯洁的姑娘啊!”
两年前,我这里有两个姑娘染上了海洛因瘾。她们不仅需要钱吃饭、穿衣、玩乐,还要购买海洛因,她们的精神世界崩溃了。她们经常处于海洛因的幻觉中。最后,他俩一起服了大量安眠药,想了却此生。但是,青春的肌体要活下去,谁能想到,第二天早晨,两个姑娘却又一起醒过来了。这件事把我吓坏了,第三天我就辞退了她们。
虽然我也讲良心,讲人道、人性,可是这一切,在涉及对姑娘们的怜悯上是有限度的。我毕竟是经纪人而不是慈善家啊!当她们走进表演大厅时,在我看来,她们已不是美丽姑
娘、创造世界的母亲,而是一架架赚钱的活机器。因此,她们吸毒,能带来暂时的快活,忘却个人烦恼,有利于罗体表演,所以,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萨比娜,虽然性情暴烈,吸毒后却使人感到她温柔、可爱,她还从未因吸毒影响过表演,所以,我从不干涉她的私生活。但是,如果有人毒瘾太厉害,以致造成了可怕的后果,那就对不起了,美丽的姑娘多得很,对于因吸毒而影响了工作的姑娘,我将毫不吝惜地辞退。
看来,夏娜染上毒瘾是无疑的了。
她刚来游乐场的第二天,那双象黑漆点成的眼珠和乌丝一样的秀发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尽管她英语说得很蹩脚,可是她手中那“绿卡”身份证却很难得。近年来,从中国大陆来的姑娘,绝少有弄上“绿卡”的,因而雇佣她们,常常受到移民局的纠缠,而象她这样相貌、身段和舞蹈功夫高超的,再加上有永久居住权的“绿卡”,可以说,是迪克游乐场最理想的入选了。
可是第二天,我就被警察局传讯了。
胖子警长洛格尔坐在那高背的椅子里,象头肥猪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那双小眼睛胖成了一道缝。他一本正经地问我“夏娜的情况你了解吗?”
我上哪儿了解她呢?我又不是中央情报局的,我是游乐场经理,我招聘的是罗体表演的姑娘,我只看她的长相、修养、技艺……别的我并不关心。
“你要了解她,今天我正式通知您,您尽可以用她来为你赚钱,但是,为了国家利益,我们决定请您办几件事情,请您先看看她的‘情况’吧。”
夏娜是芭蕾舞团的演员,毕业于中央艺术学院舞蹈系。她是随团来美国演出时提出政治避难的。理由是说她因抨击和揭发领导人而受到打击和**的。但是据移民局和中央情报局的调查了解,事实并不是这样。
中国闭关锁国多年,一旦实行开放政策,对于有些人来说,就象乡下人进入“百老汇”大街,看见那色彩缤纷的霓虹灯和商品橱窗一样,有些眼花缭乱,不知所措。所以,中国常
常出现有的年轻人良莠不分、以丑为美;有的以为美国是天堂,盲目地流窜进来;还有的出卖灵魂,甚至连同她自己的身体。
夏娜叛逃的原因简单而又古怪:当她争演《百赛尔》的主角不成,就和她的男朋友相约来美国。这是属于那种无知而又迷惘的叛逃。美国政府中有些人正要找一张可打“**”的牌,而夏娜恰恰适应了这个需要。尽管中国驻美使馆提出了抗议和交涉,并要求引渡她回中国,但是她却很快被批准了永久居留权。为此闹得沸沸扬扬,一时间成了头条新闻。
由于于雨留学的问题遇到了困难,所以痛苦与失望使夏娜变得越来越空虚和惆怅。
夏娜吸毒的事,我并未向胖子警长说。法律并未规定吸毒违法,即使违法,又有多少人依法办事呢?要是吸毒者都逮捕,恐怕美利坚合众国再建五倍到十倍于现在的监狱也容不下
那层出不穷的犯人啊!
对于夏娜行为方面的监督和检查,我并来掉以轻心,这不仅涉及国家利益,也关系到迪克游乐场的前景,因为警方并未解除对她是特工人员的怀疑。可是,事实毕竟是事实,连胖警长也承认,她的行为和精神状态都不象。所以,他把中国人来的两封经过“检查”的信,当面交给了她。
昨天下午,夏娜又收到于雨的一封信,信中写道:
“……我父亲也知道你当上脱衣舞女,他让我‘恭喜’您,祝您前程似锦、永远快乐。希望您能找个称心如意的伴侣。不要再给我来信或寄东西了……”
据大房子里的女佣说,夏娜看完信后,马上给自己注射了海洛因……您 下 载 的 文 件由 ww w。2 7t xt 。co m (爱去)免 费 提 供!更多 好 看小 说 哦!
斯特津:
她那雪白的脖颈上,挂着一串闪着光亮的金项链,这金项链对我是那么眼熟:每一对黄色的金环之间是白色铂金环相连,黄白相连,显得项链更加圣洁、珍贵。它突然在我心底唤起一种预感,这种预感令我颤栗。使我心底突然燃起~种令人焦躁的情绪。
我迫不及待地捧起项链上的小像框,认真地瞅了瞅,果然是她!
是蓝爱兰。
她微笑地望着我,那笑容里,似乎有轻蔑、有嘲弄,还有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神秘感。
三十八年过去了,然而,小相框里依然是三十八年前的她!
她梳着当时中国流行的“五四〃青年头,前额被“刘海”遮掩着,因此,那白暂的面庞上那双乌黑的眼睛显得格外明亮。
那天晚上,她是曼谷体育馆里的一颗明星。她的容貌、她的体形、她的表演,倾倒了自由体草碧赛的裁判员和广大观众,四座不断地响起潮水般的掌声。她的自由体操表演,轻柔、准确、难度大,编排得当,最后,她以九点九五分获得了冠军。
那时的比赛获胜者,不但要同观众见面,还要在领奖时讲几句话,无非是对裁判、观众感激之类的客气话。
当她登上领奖台时,谁也未料到她对着“麦克凤”竟然讲了这样几句:“女士们、先生们:我不属于满洲国代表队,我不承认有这么个满洲国。我是代表中国人民来参加这个赛会的。”
说着,她把胸前红蓝自黑满地黄的伪满洲国国徽撕了下来,抛在地上。
她慷慨激昂地说:“……。。我们东北三省正处于日本人的压迫和统治下,‘满洲国’的皇帝只不过是个傀儡。但是,那里的人民却一直在斗争,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取得胜利!我恳切地希望全世界人民一致抗日,挽救垂危的中国和苦难的中国人民……”
她的话未讲完,就被主办者赶下了台。事后,日本人唆使曼谷警方竟以政治煽动罪和破坏公共秩序罪将她拘留了。
当时,我是代表父亲来远东处理银行业务的。那天,她的胆略,豪情,加上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