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等所有的罪孽归于尘土,孩儿就会来找你。随你去那个无忧无虑的地方,安享晚年。一丝淡淡的满意流露,流光一般的眸色闪了一闪。叶承志轻轻唤了一声娘亲,随着她一同笑起来。
直到一切消失。
叶承志久久的呆坐在床上,眼神空洞而发直。直到耳边传来淡淡的话语:“已经到出现幻觉的地步了?”
叶承志无所谓的摇摇头,重又躺回床上。他早就知道雷豁进屋,也早就知道那一切都是幻觉。但是,他不愿意回头。不愿意清醒。
现实艰涩的难以面对。纷繁的战事,歹毒的心思,和日渐变差的身子都成为了他的负累。似乎只有那里才能让他感受到一丝慰藉,一丝安心。
“薛凌告诉你了?”回头对上雷豁有些复杂的双眼,叶承志忽然咧开嘴笑了笑:“我就知道那小子靠不住!从前大哥还在时,他也总是将我逃学的事儿告诉大哥知道,害得我……”
“你知不知道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死了!”一声夹带着哭腔的怒吼打断了叶承志的话,雷豁猛的站起,甚至将身后的椅子撞倒了。
叶承志微微抬头,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清楚雷豁的表情。微微发红的眼眶逐渐湿润,却还是倔强的撑着。负气的侧过头,似乎这样就能不让自己看见他哭鼻子的糗样。
心里的某个地方逐渐生出些落寞和让人不愿直视的害怕。有些艰难的试图去抓雷豁的手,却被对方怒气冲冲的反手抽开。
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气氛僵硬下来。
自从察觉到雷豁开始知情后,连着数日将他关在屋里。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都不能透露进去,无论他想要见谁都不能答应。不过是几日时光,这个一直充满生命力和朝气的大男孩竟然像是老了五六岁。仓皇躲开的眼里是憔悴深埋。
是自己让他如此担心。被无助的关在屋里,与世隔绝。一定很担心,很害怕吧?
叶承志舔了舔唇。疼过了头就不会再疼了。生生的将自己心里最后一丝软弱连根拔起,冷着脸看着雷豁:“雷公子,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你说什么?”雷豁一脸惊怒的回过头来,甚至忘记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
“念你初犯,朕小惩大诫。回自己的寝宫去,你被禁足了。”强迫着自己不去看那一脸受伤的表情,叶承志只是用冷漠代替所有的回答。
“禁足?哈,你开玩笑吗?不是早就被你禁足了吗?我不是早就成了你的俘虏了吗?我已经被你俘虏了九年!你现在说这话时什么意思?!”雷豁几乎不能克制从心里猛烈发出的疼痛,失控的情绪让他再忍不住质问这个绝情男子的背叛。
微微一沉默,叶承志鹰隼般的目光让雷豁心中的绝望愈发扩大。
“雷军师聪慧无双,自然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终于丢下了这句绝情的话,叶承志发狠的拍了记床沿:“来人!押下去!”
雷豁冷冷的看向叶承志,这般冷酷、无情,正如自己第一次见到的一样。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的幻想。不过是游戏。
高傲让他遏制住了最后的眼泪。微微拢袖,俯身行了一个大礼。再抬头,似乎又变成了那个初见时恬静温润的男子。
只是,眸中的光彩已不在。
看着雷豁一步步踏出宫殿。
又是一个被我伤害的人。
但我不后悔。
我的手上已经沾了太多人的血。但是无论如何,不会有你的。
三更天。
几乎在床上呆坐了近两个时辰的雷豁突然缓缓站起,神色如常的褪衣,吹熄蜡烛上榻而眠。不久,呼吸开始渐渐绵长。显然已经入睡。
叶承志淡淡听着监视雷豁的暗卫将这一切禀报给他,并没有过多的吃惊。应该是这样的不是吗?没有哭泣,没有愤怒,只是淡淡的过着和原先一样的日子。
他们之间的感情,终究没有想象的深啊。
挥了挥手屏退下属,叶承志揉着突突跳着的太阳穴,最终决定还是和衣睡会儿。
外面的天色像是被泼洒了浓墨,漆黑的让人感到畏惧。深沉的颜色让人心情愈发沉重,在床上装睡了许久,雷豁终于还是小心翼翼的穿衣起身。
手里紧捏着的是传给先生的密条。
九年,只怕没有人会想到他会用自己九年的青春潜伏在聚风,利用他的才能博取叶承志的信任。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等这一刻。
但是心中所想,却比任何时候都背离自己的所为。
即便所谓情爱已是一场空,即便那个人无情无义,即便曾被那样残忍的对待。但都无法真正的狠下心。
先生曾经说过,真正的王者不仅是对别人残忍,也是对自己残忍。
或许这就是他只能被叶承志捏的牢牢的,一辈子都只能做他俘虏的原因吧。
国仇,家恨,私怨。这些都赤/裸裸的放在自己面前。对他动情已经是犯贱,到这一步还要心软、还要原谅,那就是天下至贱!
轻轻地抽了抽鼻子,咽下最后的仁慈。下定决心的走至窗边,警惕的从缝隙中向外张望了一眼。雷豁拾起花盆里装饰用的小石子,在手里掂了一掂,算准角度往庭院外扔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黑影向外而去。
引开暗卫,雷豁见机行事翻出后窗去。靠着树掩盖行迹轻轻吹了一记口哨,天空中传来翅膀拍打的声音。
飞鹰扑腾了两下翅膀,落在雷豁肩上。迅速的绑好密条,雷豁轻轻抚过雪鹰细密顺服的羽毛:“好雪儿,一定要把信送到啊!”
言罢,抬手放生。
一个小白点在沉默的黑色中愈来愈小,向着西方而去。
翻身回屋。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雷豁竟有些腿软。啪一声瘫坐地上,胸口的起伏愈发剧烈。
不尝试真的不知道,原来,背叛一个人是这样痛苦。
也好啊。
这样一来,你就永远不会忘记我了。即便,我给你的是伤,是痛,是恨。
To be continued作者有话要说:看到了晋江推出的霸王票系统……无语凝噎。。
话说,我在犹豫叶三的死活……
虽然我觉得他是死了好,但是又觉得下不了手。
其实,我最喜欢的就是叶三了~
……
第七十三章 南疆老苗
崩云大营。医药营。
一具具□着的身体并排排列在架板上。不过是短短两日,这些身体上已经开始区域状的发青。皮肤干瘪着凹陷下去,只剩下瘦骨嶙峋,让人看着格外的不舒服。
一个身影忽然轻轻掀起帘子,闪身进帐。一身短打劲装,一看便是习武之人。几十句□着的身体逐一放置,清幽诡异的寒意在帐内飘渺,幽暗的环境下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蹑手蹑脚的环顾一圈,却似乎没有找到目标。刚一愣神,只觉得身后一阵冷风呼过,心中大叫不妙。
腰间的短刃还未来得及拔出,就被一掌死死扣进剑鞘。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就觉得臀上一痛。便七荤八素毫无形象的跌了个狗□……
“嘶……”揉着隐隐作痛的屁股,林正义不满的抬起脑袋,往放‘尸体’的架板上瞅去。一个大活人赫然躺着,还正悠闲的伸着懒腰。
“师父,你下手也太狠了。至于这么踹我么?”林正义缓缓起身,看着躺在架板上装死人的萧玉白抱怨。
“踹你是轻的。严令禁止士兵随意进入医药营的规矩忘了?”萧玉白整了整衣衫,从‘床’上一跃而下,望着林正义不怒而威:“身为将军当以身作则。”
林正义连忙正容作揖:“徒儿知错。徒儿来是想禀师父,先生已收到军师的信。”
萧玉白愣了半晌,忽然上前一把拽着林正义一脸难以置信的欣喜:“……军师……是豁儿?……是豁儿!”
“是豁弟的,千真万确……”话音未落,那个思儿心切的老父已经风卷残云似地奔了出去。
剩下林正义原地苦笑叹气:这个师父,也只有在说到自己儿子的时候才会这样失了分寸。
城内临时成立的军事基地,征用了原来城里的富豪大户。瞭望台探子驻守,门口大军营帐,左右两边数千武装集结守卫。用叶承修的话说:就是蚂蚁也得踩死了粘在鞋底才能混进来。
一道白影视若无睹的翻越重重阻碍冲向主厅,一记小角度临门狠踹踢飞大门。几乎喘都没喘一声,就道:“豁儿来信了?!”
主厅里众人淡定自若的回头。秦非恭努力按下脑边暴起的青筋,瞪着叶承修小声咬牙:“我就和你说不应该关门的!”
那边雷漠沅在已经站在厅里,拿着信颇为激动的看向萧玉白,平日里最是直爽的雷将军,竟然有一瞬间红了眼。
萧玉白几乎是扑过去的,拿着密条的手微微颤抖。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显露了内心极大的翻涌。
萧雷二人对望一眼,复又沉默许久。
密条中所写,真真是机密中的机密。不难想象,为了得到这个雷豁终日如踩云端的提心吊胆。整整九年。想到这里,两位老父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一时间也不知是喜是忧,都沉默不语。
叶承修拉过两位师父安慰道:“当务之急,先救小豁再灭蛊王。他此番冒险送信已经是暴露了自己,照着承志的性子,定不会放过他。人在宫里,我们拿他没办法。”
“你放心。这事情我和玉白去做,一定要把那孩子接出来。”雷漠沅伸手握住萧玉白有些微颤的手,将沉着传递给自己的爱人。我们的孩子受了这么多苦,这一次无论如何要让他真正开心舒爽的过日子。
那边秦非恭一手放走信鸽,一手关上窗户。自是成竹在胸:“我已修书通知莱雅,火烧行宫。”
“蛊王一死,我们立刻进攻!”叶承修一掌拍下,嘴角擒笑。
胜利在握。
…
惊雷皇城。乾喜宫。
薛凌斜躺龙榻,玛瑙黑的长发披散在明黄色缎袍上,一并长长的拖曳于地。一手支着头,一手拿着书懒洋洋的看着。
榻前正半跪着一名墨衣男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主上还没有开口的意思。流云咬了咬牙,鬓发间渗出一丝汗。膝盖上阵阵的痛意愈发严重,终于笔挺的身形禁不住晃了晃。
“咳咳……”一阵轻微的咳声传来,薛凌在榻上翻了个身。却依旧不看跪地请罪的属下一眼,全部精神似乎都聚集在了书本上。
这样难熬的惩罚似是在磨灭人的心智和耐心。流云稳了稳有些不支的身形,毕竟连着两日的奔波,仗着自己有武功底子,才能熬到现在。
薛凌瞟了眼流云有些微微不稳的身子,眉头微皱。“哼”了一声,有些气恼的别过身去。
流云以为是自己触怒了主上,惊得赶紧跪好。绷紧的肌肉却再一次开始微微痉挛,究竟还是太累了。动了动唇,流云心道早晚都是要死,还是爽快点吧。
“臣办事不力,坏了大事。请主上赐臣死罪。”
薛凌冷着脸回头,心道你流云也有熬不住的一天。“流云,朕记得和你说过,找不到南疆老苗人就不要回来了。怎么你忘了?”
“臣记得。所以臣回来领罪。”流云低伏身子,郑重的叩头。
薛凌冷笑一声:“领罪?要是杀了你就能制出蛊王来,你这条命早就没了!”重重丢下书,薛凌翻身坐起。宽袍缓带渐松,长发顺着肩背垂到后腰。一步步走下卧榻,在流云身边站住。沉声道:“五日内制出蛊王本就是难于登天。更不要说现在我们找到的制蛊方法是错的,这最后一部怎么也办不成。五日期限一到,蛊王不出,剩下的蛊虫都得死。要是再找不到南疆老苗,征云大军必败!”
流云也紧了眉:“臣找遍南疆几大宗族,可是都一致说老苗族早已经灭族了。臣此番回来前,也派了人在南疆深处搜寻,希望能有消息。”
薛凌狠拍一记桌子,“哼,原本南疆第一大宗族会被灭的一干二净?也罢,找不到老苗人,就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朕就不信了,十万只蛊虫里出不了一只蛊王!”
殿门外的犄角里,一个细瘦的身影佝偻着蜷缩在草丛中,亏得身形瘦小,才能隐藏的不露声色。耳朵微微一动,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看准时机矫健的避开巡逻的侍卫和隐于夜色的白衣卫,翻身出墙。
与此同时,乾喜殿顶。一片暮色中隐着一个身影,细长的眼罩在脑后系住。一丝隐晦的笑容浮现,熟练的几下翻飞至檐边,意味深长的看着殿外那个快似幽灵的身影。
………
之后的一切像是蝴蝶效应,一连串的突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