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秦二自然知道叶承修喜欢暖儿,但也正因为这才更怕被看出端倪。心中一顿,却也被陆大的话问住了,的确,他是暖儿父亲,自己没有这资格去横亘中间,剥夺暖儿享受父爱的权利。
陆大冷冷看了秦二一眼,道:“这事我定了!你要再这么给我试试,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二心中纵使再不情愿,听了这话也只好答应。陆大极少会疾言厉色,今天这般不给自己留面子想也是气极了。
秦二心中叹息,不由觉得自己和叶承修怎么就像是长在一起的藤蔓一般,永远都要这么纠缠不清下去了呢。
厅堂里喊声嘘声一片,装酒的碗被摔碎在地上,溅湿一片。秦二被这响声惊得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看看周围堂主都是东倒西歪,明显喝高了。
目光不由自主就穿过人群,看到倚在桌边的叶承修。手里还拿着盛酒的大碗,面色有些苍白,愣愣的看着前方发呆,也不知有没有喝醉。
秦二心里一紧,叶承修的酒量他最是清楚,也从未见到他喝醉过。如今这般样子倒是让秦二有些担心,明明告诫自己不要做傻事,脚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走过去。
叶承修的背影在周围一片酒水欢闹声中显得格格不入,秦二这才发现这么多年未见,他其实也变了很多。身材愈发挺拔修长了,只是单薄的衣衫被酒水浸湿而贴在肌肤上,才发现他竟消瘦了很多。
也是,九年来的风风雨雨勾心斗角,本就是那样倨傲而又受人瞩目的人,要在宫中得权得势铺平前路,又要真心实意的为百姓做事,怕是真的操劳许多。
若是自己在身边至少能为他分担一些,想到这里心里一酸,不自禁的想要像从前一般为叶承修安慰解忧。手刚刚搭上叶承修的肩膀,秦二便愣住了。
自己这么没头没脑的不是摆明了搭讪么?一时间有些尴尬,伸出的手也僵住了。叶承修却很自然地回过头,脸上还有若隐若现的酒晕,染得双颊绯红。细长的丹凤眼轻轻斜睨,看向秦二的目光分明透露着挑衅:“秦二寨主,怎么不去喝酒?”
秦二兀自沉默了会儿,好容易想到了借口接下去说,一抬头却看到透明的酒水顺着叶承修的嘴角流下,直直流过脖颈,渗到衣襟里去。叶承修怕是真醉了,平时极爱干净的人也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模样像极了那些浪荡子弟。喉结微微滚动,衣衫凌乱,大片的肌肤露出来。秦二的目光便这么定住了,久久不说话。
叶承修眉眼轻挑,看着秦二的目光忽然变得讽刺犀利。抬手胡乱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嘲讽的笑道:“没想到秦二寨主还好这口啊。”
叶承修大概根本不知道自己这么胡乱拉扯反而弄得更加糟糕,锁骨若隐若现的挑逗。秦二此时也顾不得这些,听到叶承修那句话的时候脸腾地红起来,简直像烧一般。心里也不知是尴尬还是难过,亦或者还有些别的什么在作祟,看见叶承修这般样子总觉得刺眼极了。
“喝酒伤身,叶公子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秦二终于还是说出了这话,语气亲和却疏离。分别这么久,既然他称呼自己是秦二寨主,那便只当是陌路不识人罢了。秦二这么想着安慰自己,却还是难过的紧。叶承修轻轻低嗤了一声,回过头去继续喝酒。身子摇摇晃晃明显已经是不胜酒力,却还是那么没命的灌。
碗还没有拿起来,就被秦二夺走。
“够了,喝的够多了。我送你回房。”秦二终于忍不住,皱着眉低声斥道。
却不像叶承修根本不听他的,劈手就过来抢。也不过是电光火石只见,二人过了几招。叶承修早已醉糊涂了,秦二也不可能下重手,不过这么虚晃几招,酒碗还是应声落地。啪一下掉地碎裂的声音有些刺耳,在这个极尽闹腾的厅堂里也不显得突兀,但叶承修似乎是被这声响激的清醒了些。顿了顿,重又坐在位上。
秦二本想着这回该消停了,不料叶承修根本拿他当透明人,从桌上直接拿起酒壶劈头盖脸的往嘴里灌。酒水下来的急,大多都浸湿在衣服头发上,但显然还是呛到了喉咙里,叶承修放下酒壶猛烈地咳嗽起来。
秦二心里的火是烧了又熄,熄了又烧。这回当真是怒了,一把抢过酒壶往地上一摔,拉过叶承修就要往往外拖。
叶承修岂是那么容易被他支摆的?当即就还手,几拳头狠狠砸在秦二的腰间,秦二闷哼一声,却不还手,只是没命的拉着他往厅堂外拖。
“放手……滚!给我滚……!”叶承修砸了两拳才糊里糊涂发现自己已被拖到厅口,当下怒极,手下愈发不留情,这几拳打的秦二弯下腰去。趁着他手下没劲,一下挣脱。
闹出这么大动静,旁边几个的堂主也有些清醒过来了。只道是二人间起了摩擦,一时间都想上前劝架。
秦二脸色铁青,冷冷说了句:“不干事的都给我闭上嘴!”腰间的疼惹得胸前的火愈发盛起来。这下也不管叶承修说什么做什么了,脚下一个运步欺身上前,手指狠狠点在叶承修背后的穴位。
叶承修当下便四肢发软,脑里噌的清醒过来,想要反抗却已然无法动身。只能狠狠盯着秦二将他拖走,怒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旁边吃喝正兴的堂主都被秦二吓到了,素来知道这个寨主平日温文尔雅,与他们这些江湖汉子不同。此番开口就骂更是罕见,心中暗想这叶承修当真是殿下做久了,不知道哪里出言无状惹怒了二寨主,这回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也都不敢再说什么,眼睁睁看着二人撕扯着出去。
再说叶承修被秦二拉着回了房,其实头脑已然清醒过来,却仍装着醉糊涂的样子,实是不想和秦二说话。
本来想着秦二那般生气的表情怎么也得开口骂两句,却不想秦二只他安顿在床上。叶承修大字型趴在床上,眯起眼看他在屋外进进出出忙活许久,不知在做什么。
看着秦二端着盆,肩上还搭着块布巾一瘸一拐走进来,叶承修赶紧把眼睛闭好假装什么自己还在宿醉,心里却懊恼自己刚刚醉成那样,下手定是没了轻重。
感觉身边轻手轻脚的响动,然后热乎乎的布巾敷在脸上,一下一下轻柔的擦着。叶承修鼻尖一酸,心里巨大的伤感涌上来,眼皮都开始微微发抖。
擦脸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叶承修心里一惊,生怕被秦二发现自己还醒着,赶紧生生把喉间的苦涩咽下去。
微微一顿的动作又继续,叶承修心里一松,却是再不敢多想什么,生怕被看出端倪。
其实也没必要伪装什么,双方都已经是这样了,要说覆水难收,再不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叶承修心里却还是隐隐想着,若是看见自己醒了他一定不会这样给自己擦脸,就好像孩童一般不舍得推开眼前的糖果,想着能有一时就享受一时吧。这次之后,决不能再软弱了。
感到脸上的布巾被移开,偷眼看秦二正端着盆出去,叶承修心里一阵失落。门被轻轻合上,叶承修一个人窝在被子里,忽然觉得今晚格外寒冷。自己素来怕凉,更不用说这阴寒之地,以前在宫里有宫人服侍,便是季致远走了之后也有其他副将顶上,虽然没有阿远的体贴,倒也不笨。哪里像现在,不要说是体贴到如斯地步,就是身边有个陪着说说话解解闷的人都没有。
自己带来寒衣教的那些士兵下属都跟在前线,自己孑身一人而来。若说吃苦受罪他经历的多,倒也不是忍不得这苦,只是重又见了秦二让自己把多年前的思绪又翻腾出来,伤春悲秋格外难受。想着,又记起那日在寨子外面遇到暖儿。
那个孩子当真惹人喜欢,来三寒山这么久,也只有那次是真心感到快乐放松。当真是世事弄人,暖儿竟然是秦二的孩子。
秦暖。
这么一副漂亮的脸蛋,想必他的娘亲也定然是个美人。叶承修几乎有些负气的想着这些,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这么想着,突然听到门复又开的声音。一惊,赶紧闭了眼。
仔细听着屋内动静,只觉得脚步声渐渐走近,似乎坐在床边。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盯着自己看,叶承修心里紧张得很,若是被看出自己早醒着,当真是脸丢大了!偏生越是想着要镇定,越是觉得难受,浑身上下如坐针毡。
忽然感到身上被子被拉动,似乎是往上掖了掖。然后又是久久沉寂,叶承修手里都是汗,想要偷眼看一下那个大傻瓜究竟打算在床边坐多久,这么大的酒气和不雅的睡姿有什么好看的。心里正狠狠骂着,忽然感到嘴唇一凉。
浑身上下的血液仿佛倒灌进脑子,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只愣愣想着,贴着自己唇的人是他。叶承修忍不住了,脑子里瞬间翻过很多个年头,或许他还是爱自己的,只是有什么苦衷。或许那孩子根本不是他的。亦或者他是念起旧情?
不管怎样,只要秦二心里还惦念当初,或许就还有重来的机会?叶承修想要睁开眼睛问个清楚说个明白,可下一句话又让他傻了眼。
“对不起……”一声低低的道歉含糊不清的传来,唇齿依然相依,可叶承修的手却紧紧捏成了拳。
死死闭着眼睛,似乎这是最后一道门闸可以挡住自己有些控制不住的泪。全部的思绪都被压抑住,叶承修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很难看,不过他也无心再想是否已被发现。所有的幻想都被击碎。
身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叶承修忽然睁大眼睛,由着眼角湿濡。
嘴角扯出难看到哭的笑容。
想用对不起来相抵这九年?秦非恭,你想的太好了。
To be continued作者有话要说:叶子被虐狠了,要反扑……
小非呆的还不知道叶子的心思。
可怜陆大有心当红娘,却恨铁不成钢啊~
……
第六十四章 父子
秦二寨主搬来了大寨很快就被众人知晓了,也是陆大的意思,前线战事吃紧,住在一起也方便商讨方案。这本就是件小事,旁人也只听过就罢,叶承修也不作任何表示。同住一屋檐下,相见自是难免,他也依旧是那一副陌生人的样子,客气却疏离。
日子一天天过,叶承修便是闲的慌也不愿再出去走动,整日憋在寨子里,倒是常三来的勤,和他愈发熟稔起来。
人一闲,便想摆弄些什么,叶承修原本就喜行医,自小也爱打理那些花花草草。这么一寻思,便想去找些药草来摆弄摆弄,三寒山原本就处高寒,山上奇珍异草甚多,要寻些来倒也不难。
叶承修本就艺高人胆大,独来独往惯了。此时迅速在山顶林间穿梭,衣摆沾不到一丝雪痕,也不知为了什么脚下速度愈发加快,兜转了许久猛然停住。脸色青黑的回头:“常冷程你准备跟到什么时候?!给我滚出来!”
只见身后松软的雪地里猛然蹦出个人来,明明是从雪堆里跳出来的,身上却没有一丝湿濡印记。常冷程笑眯眯的甩甩头发道:“诶诶……好歹你也是个皇子出身,怎么如今说话愈发无赖泼皮起来了?”
叶承修冷笑着看过去,讽刺道:“所谓近墨者黑,还不是拜常三寨主所赐,把我引入不归斜途?”
二人近来关系愈发交好,说话间也是无所顾忌起来。
常三撇撇嘴一脸坏笑道:“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装,你真是太会装了。要不是当初被你软禁起来那会儿看穿了你那狼心狗肺的真面目,可怜我到现在都要被你这幅冰山脸蒙在鼓里……”
叶承修听到冰山脸三字,不由想起了孟坚那个浑小子整日与自己抬杠的场景,仰着头颇为畅快的笑起来。
常三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叶承修笑的如此真实痛快,不由有些愣愣。那日饮酒他也在席,秦二和叶承修间的纠缠磕碰都看了个分明,但却并没有上前劝阻。一来这是别人的私事,他也不好插手,二来他也是真心希望这二人能回复当初。
常三早些年在江湖上漂泊,也是遇到秦二后才跟随着加入三寒寨,因为曾经拜师于秦二,所以素来视其若师父。后来秦二有意提拔了常三做寨主,平时说话也是平辈之交,鲜少有人知道二人曾是师徒关系。而叶承修和常三也是亦师亦友,二人皆是武痴,也都侠义心肠,总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旁人看得清楚,秦二和叶承修明明都在意极了对方,却偏偏还当局者迷。
常三大手大脚的走过去狠拍一记叶承修的肩,边摇头晃脑的作小老儿叹息状:“诶,叶承修啊叶承修,说你狼心狗肺你还这么开心……莫不是烧坏脑子了吧!”话音刚落,已经看到叶承修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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