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津津说:“嗬,你很忙啊?崇拜者?”
丹丹脸上微有一丝急色:“有个队友突然生病了,我得去看看。津津啊,你不是要去看围棋么,你先去,晚上我不一定回来,明天再约地方一起去吃饭吧。”说完,慌慌张张就走了。
诸津津本来想问问是什么朋友,需不需要陪她一起去。毕竟,他是很想跟丹丹多呆一会儿的。不过见她这么急,他只好什么都不说,闷闷地直接向宾馆走。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事来,想了一想,脸上现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转回头,向那小楼走去。
那小楼大约也就四、五层高的模样,诸津津走进楼里,看门的大爷见他身着职业的运动服,样子也很端正,也就没有多问。
戚云儿(3)
诸津津左右看看,都关着灯,便从楼梯上慢步走上二楼。
刚上到二层,就听见左边传来清脆的声音。
似乎是棋子落在枰上的响击。
诸津津好奇地顺着声音的方向走过去,第一间屋的门已经锁了,他在第二间的门口停下。
室内的响动证明,刚才他听到的声音,就是这个屋里传出来的。
六月里的傍晚,外面的天色还很亮,他向屋里看了一眼,没看太清楚。便直接走到窗下,向里面看。
这回看清楚了,屋里只坐着一位十四、五岁的少女,独自在摆弄棋子。
诸津津有些失望,转身想走。
屋里那少女听见外面动静,抬头看了看,问道:“是学棋的么?”
诸津津站住,心想已经被人发现,那就不能这么悄悄遁了。
“啊,我是来……随便看看。”
“进来吧。今天周老师不在,我代他教几天课。”
诸津津一震,想也不想,转身就进了屋。
那少女说道:“请坐。”向自己面前一指。
诸津津老老实实坐下来。
那少女随手收着盘上的棋子,说道:“我叫戚云儿,你叫什么?”
“我……诸津津。”
“嗯,津津,你有业余段位么?”
诸津津摇摇头:“没有。”
“我是业余6段,你自己估计,棋力是多少?”
摇头。
“哦,那平时,周老师让你几子?”
继续摇头。
一问三不知,那小女孩儿却也不恼:“那这样吧,第一次下,我就暂时先让你2个子好了。”
诸津津翻着眼,看着她白嫩的小手替自己在棋盘的星位上摆上两粒黑子,接着又把装黑子的棋盒推了过来。
“周……周老师,他什么时候过来?”
“他啊,跟他女朋友出去拍广告去了,得好几天呢。你要早来两天,还能见着他。”
诸津津大失所望。
“喂,别管那么多了,走棋走棋。”
诸津津六岁学会打乒乓球的时候,同时也学会了围棋。
两年之后,他父亲让他自己选择,是乒乓球还是围棋。
他很得意选择了围棋。
结果,当场被父亲臭骂一顿,差点挨打。
然后父亲不由分说,擅自替他决定,打乒乓球!
后来的事实证明,父亲的武断决定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诸津津在乒乓球上,确实很有才能。
不过诸津津偶尔想起这件事来,还是会有点郁闷的。
他自己觉得,在围棋上,他的才华也许更高也说不定。
唉,屈服于淫威,以致被父亲扼杀的天才棋士啊!
所以现在,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小女孩儿让2个子,他心里很是不忿。
下就下。
不过诸津津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棋很生。在天津时,偶尔周末还能跟父亲下上一两盘,到了镇江,每天除了训练,晚上就忙着跟丹丹瞎扯闲聊了,脑袋里早把围棋这东西搬到门外面的树阴里凉快去了。
这种生疏在强大的对手面前很快就被抓住。
中盘的时候,他看错了一手棋,真眼硬给走成假眼,被吃了一大片。
那小女孩儿为了拿掉盘上的死子,用了差不多有两分钟。
真惨!
一盘棋就这么直接OVER。
偷眼看看那女孩儿,慢慢收着盘上的棋子,嘴角有一丝隐隐约约的笑意,虽然她紧绷着小脸,故意装出一副泰然自若的平静模样。
但诸津津知道,她很兴奋,她一定在心里叫着:*!
但是诸津津不爽,还不服,要求继续下一盘,并且不许对方让子。
小女孩儿小心地看他一眼:“你生气啦?”
废话!诸津津懊恼地想,这种怎么都不可能死的大棋都被吃干净了,开心才怪。 。 想看书来
戚云儿(4)
小女孩儿说:“你虽然不说,可我知道你是生气了。我以前被人这么吃棋的时候,我也很生气,我也不说。”
废话!废话!诸津津敲敲桌子:“分先,下不下?”
小女孩儿看看他,无奈地说道:“好吧,就分先好了。”
诸津津一把将对方刚理好的黑棋盒又端了回来,“砰”的下了第一着。
天元。
小女孩儿皱皱鼻子,慢慢下了一着星。
诸津津知道,小女孩儿这看似文雅好看的动作,实际上和撇嘴、白眼的意思差不多。
他自己偶尔也会为对手的不自量力皱一下鼻子,所以特别清楚其中的含意。
配不配下这一手,看看就知道了。
诸津津暗暗发狠,脑子飞快运转,将自己所有对棋的记忆,通通努力又搬了回来。
一直走了五十来手,他仍然控制着先手的局势。
小女孩儿诧异地又偷偷看他一眼,感觉自己的面前,似乎换了一个对手。
诸津津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眼神,他只是在暗暗地构造一个小小的陷阱。
这招是他从今年三月份的《棋之园》周刊上的一篇自战解说中学到的。
那是一个作战参考图,就算是职业棋士,也很少会有人真正注意到。
诸津津却仔细地研究过。
那似乎是谈不上什么敬业钻牛角之类,他只不过是一个参加过早期基础训练的业余棋手。
唯一的原因,是因为他对那篇自战解说的作者非常感兴趣。
又走了十余手,诸津津的空投部队进入到女孩儿的领地,双方在一条边上开始厮杀。
诸津津悄悄瞄了对方一眼。现在的局面,和《棋之园》周刊里的那盘棋的局部,真是太相似了。
小女孩儿专注于棋盘的争夺,没看到他的面部表情。
一、二、三,成了!
诸津津长长出了一口气。小女孩儿虽然棋力很强,但如果她没看到那个参考图的话,她就肯定看不到这三步连贯的妙手。
那是一个超级强手的得意构想,只不过由于他当时的对手提前犯错,才没能在棋盘上下出来。
诸津津下出第一手时,小女孩儿的脸就开始红了。等他第三着一落,她连脖子都火烧火燎起来。
诸津津不但破了她最宝贵的边空,还昂然出头,将她强大的外势一举分断开,成为两块需要忙活的孤棋。
如果说刚才诸津津还只是略有先手效率的话,那他现在已经占据了明显的优势。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目前的局面,让一个内行高手来看,说小女孩儿让了诸津津三子,他一定会信的。
优势就有那么大。
诸津津摇头晃脑,两只脚在下面还一颠一颠的,好不快活。
不过,得意的笑容没持续一会儿,他就发现不对了。
那小女孩儿抿着唇,咬着牙,直愣愣地看着棋枰。渐渐的,眼圈红了,亮晶晶的眼泪开始聚集成形,就要往下掉了……
诸津津的性格很坚强,从小到大,除了母亲病故的时候哭过一次,训练再艰苦,也从不掉一滴泪。
甚至那次比赛,被父亲当那么多人的面扇耳光,他也没有哭。
所以平时,他的心肠也很硬,经常主观地认为,别人也应该跟他一样坚强。
事实上和他交往的人年龄大都比他大,他看见别人掉泪的次数,也确实罕有。
但现在,面对泫然欲泣的对手,他忽然有种犯罪的感觉。
欺负这样弱小的小女孩儿,算什么本事?再说,那招数又不真是自己想出来的,胜之不武啊!
这时,外面有人说话,一个声音叫道:“云儿,云儿!”是个妇人的声音。
小女孩儿忙回道:“哎,妈妈,我在。”揉揉眼。
趁这机会,诸津津立刻站起来。
“啊,我还有急事,先走了。下次再跟你下。”
说走就走。等那女孩儿再转回头时,人已经没影了。
成名(1)
6月7日,周末。
今天是个大阴天,临近中午时更是下起了颇大的阵雨,使半月来干燥得几乎出火的街道上一时滂沱淋漓,行走不便。
镇江联队前进的道路上,也终于遇到开赛以来最强大的敌人。
午饭前,镇江队内一起分析瑞典新世纪的情况时,上官独秀就提醒年、诸二人,千万不要轻视对方。
“新世纪这次来的五个球手虽然年纪都不大,但多在职业乒坛已小有名气。最年轻的托马斯,也打过一年职业比赛了,战绩不俗。行家们非常看好这批选手的前途,认为再有三到五年,他们就可以在世界乒坛上再次刮起强劲的北欧旋风。”
年冲点着头,非常赞同上官独秀的看法。
诸津津肚子里哼了一声,职业又怎么样?我还职业的呢!
“我昨天打完比赛,在现场看过他们跟济南蓬莱队的几盘球,蓬莱队的实力也不算软,比赛场面很激烈,但明显可以看得出,新世纪并没有用尽全力,除了托马斯,其他主力都没有露面,仍然以比较大的优势把蓬莱队给灭了。他们绝对有争夺冠军的实力。”
“你昨天还看他们的球了?”正在猛翻秩序册对阵名单的诸津津问道。
“秀哥也一起看了,就你,老不务正业,跟着小妞瞎泡。”年冲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
“啊,啊,噢,我去加班练体能了。” 诸津津毫无歉疚地说道,“对了,这个托马斯,是以前瑞典那个么?”
上官独秀眼中亮光一闪,微笑道:“不是。这个是小托马斯,也非常厉害。那个大的,年初已经离开新世纪,现在在美国打球呢。”
“是啊,那可是秀哥的好朋友,现在排名世界第二的顶尖高手,可惜这次没能来。不过,秀哥说得对哦,这个小托马斯也很厉害的。”年冲有意无意斜斜诸津津,“他年纪跟你差不多,球可比你全面稳健。”
“哦?”诸津津的口气中充满不信的味道。他把秩序册翻到瑞典新世纪的那一页,很有兴趣地看着上面那个笑嘻嘻的黄毛小子,“埃·托马斯,右手横拍。”
“嗯,他的反手是防弧圈胶皮。”年冲又提醒他一句。
顾名思义,防弧圈胶皮指的是一种特殊胶皮。欧洲选手由于身高力大,一般都习惯使用两面反胶的球拍,便于控制,能随意拉出各种弧圈球。使用对旋转麻木,但变化较差的防弧圈球拍,确实很少见。
诸津津心里点着头,嘴上却说:“我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你年纪不大,头却快秃了。操心太多啊!”
这句够劲儿!年冲被噎得嘴唇直颤抖,右手干指着诸津津的鼻子,就是说不出话来。
诸津津说他年纪不大,这话他觉得一点没错,而自己顶门日渐稀少,也确是不争的事实。但是这两句话连起来说,就有点操蛋了。
“啊,不是吧?”诸津津忽然大惊小怪地叫了起来。
“什么事?”年冲顿时忘了前一刻的事情。
“你们——你们俩,都属虎?”诸津津翻着秩序册,仔细地盯着,“上官独秀,2046年生。”
上官独秀点头:“是啊,我今年整40,可不是属虎么?”
“年冲,2058年生?你,你才28岁?”
年冲终于要暴走了:“你再说一遍?什么叫‘你才28岁’?”
“不是,不是——”诸津津见他凶龙恶虎一般的歹样,急忙摆手,顺手把秩序册塞了给他,先挡危机,“我是说,我也属虎!”
“不是吧?”年冲半信半疑地接过秩序册,“别想骗我,不然两罪归一,一块儿打……嗯?2070年?你还真是属虎,比我小一轮。”
成名(2)
他不可思议地摇起头:“真是奇迹啊!咱们仨竟然都是虎年生的。一轮一个,没有重复的。”
上官接过秩序册,看了一眼,笑道:“在机场的时候我还说呢,我们是三猴闹北京,现在看,是猴变虎了。”
“猴变虎,哈,那就是变成真正的大王了。吉利啊!”诸津津兴致勃勃,“这是不是预示我们会冲破一切阻碍难关,一举夺得冠军呢?”
“别吹大气了!”虽然查证属实,年冲依然余怒未消,“你当能进八强的队都跟前面的那么烂啊?就算下午能赢新世纪,再往下,良官怎么打?”
“喂,你也太妄自菲薄了吧?我们就要演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