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房门的刹那,安以若只觉得回忆扑面而来——那些东西一如一年多以前,甚至连摆放的位置都没有移动半分。仿佛错乱了时空,回到了从前。
她一步一步的游移,一寸一寸的抚摸。茶几的杯子下竟然还垫着一年前留下的便笺:猪,记得吃饭!末了,还画了一个大耳朵,卷尾巴的卡通猪形象。
没想到这些都留着,一点都没变!
她拿掉防尘布,把自己埋进沙发中,仿佛有一种错觉,只要这样坐着等着,就会听到开门的锁声,然后等到顾煜城回家,可是她明明知道,一切都只是她的自欺欺人而已。
不知道坐了多久,才慢慢起身。把那些带着回忆的物品一样一样的打包,曾经用过的围裙,曾经的储蓄零钱的小猪,还有茶几上的糖果罐和一起看过的电影碟片…她不知道,当时的顾煜城离开这样仓促,竟然连一样东西都没带走,还是他根本已经不屑了。
等所有东西都打包好准备离开的时候,回头再看一眼那房间,又折身回来,把客厅那面墙上他们以前的旧照片,一张一张的撕下来。
夏日的天,小孩的脸。
安以若下楼的时候,天已经下起了细雨。她怀里抱着大纸箱,腾不出手来打伞,索性就让雨淋着。
学校的附近,根本就打不到出租车,于是想着走几步到公交站牌想搭公车,可是又碰上下班高峰期,每辆公车基本都爆满了。等了许久也没能搭上车。
安以若干脆放下箱子,坐在一边的座椅上,拿出那些照片细细地看。
“安以若!”
她听到有人在唤她的名字,抬头正对上坐在车内的林牧之的目光。
没想到在这里都能碰上林牧之。
他打着伞下车,安以若把照片重新塞回箱子里。
“你怎么在这里啊!”两人竟然异口同声问出口。顿了几秒,又相视一笑。
林牧之先反应过来,对她说:“走吧,现在等不到车!”看到地上的箱子,躬下身想帮她拿起。可是安以若却本能的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看到林牧之僵在半空的手,才回过神觉得尴尬:“恩。。。我怕弄脏你的衣服!”
上车后,安以若依然把那个箱子抱着膝盖上,丝毫没有放下的样子。
林牧之看着她一副誓死捍卫的样子,“这些是什么东西?”
“只是一些旧东西而已!”
林牧之没有再说话——一些旧东西尚且如此珍视,她该是多念旧的一个人。
“你怎么来这边?”安以若问他。
“公司准备开发一个新的楼盘,所以来这边和一个建筑系的专家商量一些事宜。”
安以若看出林牧之开的是回家的路,于是说:“今天我不回家!前几天在公司附近租了个地方,就在青年路的馨园小区那边!”
安以若常常免不了加班什么的,有时候的作息时间混论。于是之前找了个小公寓,一来父亲可以静养,二来自己上班也方便。只有周末或者有事的时候才会回家,况且今天,自己情绪不好,会让母亲担心。
林牧之倒车“怎么你都没有说过。”
“哦,忘了!”安以若随意地敷衍着。
林牧之转头看着安以若——她是忘记,还是根本没想着和他提,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看着以若费力下车的样子,林牧之忍不住问:“你住几楼,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而且有电梯!”安以若抱着箱子,和他说了谢谢,起身就走。
林牧之也不自讨没趣,只是他不知道安以若为什么这么喜欢拒绝,好像她的世界,就不容许别人走进半分。
心中难免有些挫败,之前的那句话,只是因为场景气氛刚好,没忍住说了出口。可是过了这么久,安以若似乎越来越不放在心上。他其实也并不似非她不可,之所以这样一直记挂着,可能也只是一种执念占有的反射。
欲速则不达这个道理他懂,只不过,和安以若之间,好像并不是时间长短所能解决的。
如果只是时间问题,那算不得什么。可是如果一个人的心,从此关上了门,那么即使十年,百年,任何人终究都只是她的过客而已。
昨是今非(二)
每逢周五,办公室里总免不了比平时热闹几分,大家工作的积极性似乎也比平常高,都想着早点忙完手边的工作,好排出周末好好消遣。只有安以若这样的人,才会觉得节日不节日,都是事不关己的。
这个周末,安以若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
安母前一周请了假陪着安父回乡下的老家,就连林牧之都十天半个月没有再联系过她了。也许真的是她太过于冷淡,终究让他没了兴趣。这样也好,省的彼此撕破脸了,连朋友都做不成。
安以若下班路过超市的时候,想着要整整宅两天,于是进去买了两大袋的东西,做好了食物储备。
相比其他单身的人来说,安以若有一点好——从不虐待自己的胃。即使现在只是一个人生活,她还是保持着以前和顾煜城一起时的习惯,在家的每一餐都是好好的做好好好吃。谁说的,可以伤心,但不能伤胃!
到公寓的时候,把大堆的东西安置好,习惯性的按下唱片机的按键。乐曲如流水一般泻在小小的房间里,一天的的疲惫也随着旋律,点点滴滴飘走无影。
安以若跟着曲子的旋律,在厨房中浅浅的哼着——有时候,一个人自给自足的生活也不错,想不通干嘛每个女人非得配一个男人才能过活。想到这,忍不住发笑。
外间的客厅里,手机铃声大作,安以若急急的我毛巾擦了手,出来接电话。看了屏幕一眼,又是陌生的号码!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的陌生电话似乎比往常多。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很重的鼻音,听起来也不甚耳熟。安以若犹豫地问出口:“请问,你是?”
那变似乎顿了好久,才声音低沉的一句:“是我,林牧之!”
虽然隔着电波,但是林牧之的声音似乎浸透了疲累,甚至有着几分病态。安以若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刚下飞机,现在还在车上,手机没电了!”
安以若奇怪,刚下飞机干嘛给她打电话,正想着,那头就问了:“你现在有时间吗?”
“正要吃饭!”安以若实事求是的回答。
“哦,算了,那你吃吧,不打扰了?”语气中有着难掩的失落。
安以若正准备挂电话,却听到那边有人向林牧之请示:“林总,餐厅还要订吗?”
安以若一时没忍住,就问出口:“你有什么事吗?”
那边的林牧之似乎也没反应过来,过来一会儿才回她:“今天,我生日!本来想着请你吃顿饭!”
他的事情,她自然不晓得,所以乍听是他生日,觉得有几分震惊。可是回头看着侍弄好的饭菜,如果出去吃,岂不浪费了?挣扎了许久才说道:
“如果你不嫌弃我这里饭菜简陋,要不你来我这边吧!”
那边许久都没有声音,安以若只当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当我没。。。”
“你等一下,我待会就到!”
林牧之没料到安以若会请他进入她的私人领域,不能不说有这几分惊讶。
旁边的特助傅琦看着上司多云转晴的脸色,问:“林总,我们现在是回哪里”
“你待会和小李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安以若在林牧之答应后,就有点后悔了,否则也不用紧张得跟接驾一样。趁着他还没来,安以若又另外去厨房炒了几个菜,看着一桌子的东西,似乎还觉得少了什么。寻思了好久,才觉得连个象征生日的东西都没有,现在去买蛋糕估计是来不及了,想起小时候奶奶做的长寿面,或许可以尝试一下。看了墙上的挂钟,只希望还来的及。
储物柜里有着一小袋面粉,还是当时买米的时候送的。安以若凭着直觉,调和了水和面粉的比例,在大碗里和面。她平常也只会做一些家常的菜,面食之类,只看母亲侍弄过,看着简单,没想到弄起来这样麻烦。
林牧之到的时候,就是看到这样的安以若,手上身上都沾着面粉,样子滑稽的很。
“生日快乐!”安以若把自己奋斗了好久的成果捧到他面前,“今天给你过中式的生日,卖相是差了点,不过你就将就一下吧!”
林牧之看着那碗面良久。
这么多年的生日,有时候在家里过,有时候和一大帮人闹腾。第一次有个人捧着碗面对她说生日快乐!这一刻感觉很奇妙,心仿佛也被热气熏得很温暖。
安以若热心地递上筷子,仿佛有着一种献宝的感觉。
林牧之夹起面,看着这一根到底的样子,不知该如何下口。
安以若看着想来无所不能的林牧之居然会被一碗面给难住,一时没忍住,就笑了出口。
林牧之眼神睨过来,可是软绵绵的,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好吧,天大地大,寿星最大!
安以若拼命绷着脸,“我不笑就是了!”
林牧之半推半就的吃了那碗面,真正吃饭的时候,肚子其实差不多已经七分饱了,等到吃下安以若做的那些菜,似乎有点撑着了。
他坐在沙发上缓了缓,忍不住打量着安以若的私人领域。地方不大,但是每一处都充溢着温馨。
小茶几上摆着一张她的照片,仿佛是几年前的旧照¬;——抓着马尾,穿着素白的衬衣,笑得一尘不染,眼神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柔情。那时候的她似乎一点也不复现在的冷漠。
林牧之靠着墙边,打量着正在厨房中收拾碗筷的安以若。她似乎心情不错,嘴里还念念有词的哼着调子。忽然觉得,连日来的疲惫换这一刻满足,还是值得的很。
安以若一直都没有意识到背后的身影,等到东西都收拾好,回过身,对上林牧之的目光方觉得不自在,那个眼神仿佛夹杂着缱绻的温柔。
“那个什么…。。你要喝酒吗?那个…。上次采访一个酒店的老板,给我几瓶红酒,一直没派上用场!”安以若觉得自己语无伦次起来。
林牧之点点头。
安以若如获大赦,擦过他的身边,去取酒。
林牧之又重新按下了唱片机。
室外月光如许,室内乐声流转。安以若和林牧之就这样面对着露台,坐在地板上。这样的场景,忽然让安以若想起了多年前的一幕,只是不同的夜,不同的人而已。
她不会喝酒,可还是给自己也到了一杯,或者为了配合则气氛,或者只是觉得不应该负了这良辰美景。
安以若和林牧之碰杯,红色的液体在透明的杯中,散发着寂寞的颜色。世人为情所伤或者用情至深,都离不开它,不知道它到底有着怎么样的魔力。
忍不住举杯喝了一口,还没等全部下肚,就被呛得咳嗽,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一旁的林牧之轻轻的拍着她的背,帮她缓气,“不会喝酒,还逞什么强!”
安以若推开他的手,等顺了气说道:“谁说我不会喝酒的!”样子分明像一个赌气的孩子。
林牧之也不和她争,只是拿着酒杯浅斟慢饮,举手投都是气质。这样的男人看着真的让人不心动都难。
“林牧之,你是不是有很多女人追啊?”
“还好吧!”他晃了晃杯中的酒,依旧气定神闲。
“那你有追不了的女人嘛?”
林牧之的目光从窗外的夜色中回到安以若身上,眼神有着猫眼一般的尖锐,“你不就是嘛?”
他的口气中还带着红酒醉人的香气,安以若觉得一瞬间乱了心智,于是不再盯着他看。
“林牧之,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安以若也含了口酒,这一次感觉比前好得多。她需要酒来壮胆,才能说出下面那番话。
“林牧之,我不想骗你,真的!我知道我再也等不回我想等的那个人,但是也许我也不会再爱上谁了。这样无情的我,你还要吗?”不知道什么时候,眼里已经布满了泪。一杯酒竟然就这样一点一点见底了。脑子逐渐的变得沉了,眼前的林牧之也莫名其妙的拆分成两个。
词里说,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也许说得正是此刻的她。
此刻的安以若已经完全俘虏了林牧之最后几分的戏谑和试探。当一个人把伤口和脆弱毫无保留的向一个人展示的时候,也意味着用了最狠绝的方式击败了对方。
林牧之侧身过来,伸手温柔地拂掉她脸上的泪。这样的安以若,他只觉得心疼。
林牧之的手,冰冰凉凉的,让酒醉升温的安以若忍不住都贪恋几分。借着醉意,抬首看他。可是眼前的面容却和记忆深处的另一个面容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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