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之若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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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之若牧-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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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若偶尔会点着煤油灯记日记,把对顾煜城的想念都化成文字,一字一句的倾诉给自己听。有时候半夜醒来睡不着,就抱着膝,一面对付着蚊子,一面在心里把自己和顾煜城的过往从头到脚想一遍,想的时候会笑,笑的时候会哭。
  村里没有信号,每次安以若想打电话给时候,要整整翻过一座山头,到隔壁的村口,用公共电话打给顾煜城或者父母。
  顾煜城在电话里问:“安安,你的声音怎么了?”
  这边眼中的缺水,安以若常常嘴唇是干的,喉咙也干巴巴的,声音总是哑哑的,怕他担心也没和他说实话,只说最近有点小感冒。
  那边的顾煜城沉默了好久,久到安以若以为又信号断了。准备挂电话的时候方听他说:“安安,你快回来吧,你不在,我觉得做什么都没意思。”
  以若忽然觉得想哭,这是来这边第一次动了哭泣的念头,可是她只能极力忍着,一边又抚慰他:“就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就回来!”
  断断续续说了好久,都舍不得挂电话,他在那边零零碎碎的叮嘱着,以若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连说再见的勇气都没有。
  
  五一的长假,学校给孩子们放假。安以若百无聊赖,往年的五一,都有顾煜城陪着。今年没有父母,也没有顾煜城,在异乡的土地忽然觉得凄凉。那一刻分外的想听到顾煜城的声音,像听他唤她“安安”。
  她走在山道上,希望赶在太阳落山前,能给顾煜城打个电话。
  静寂的山道上人烟罕至,她迷迷糊糊的觉得远处百来米的人影,身形像极了顾煜城,一样的瘦削挺拔。却不由低下头笑自己,准是想他想疯了,怎么可能是他呢?他们天南地北,天眼海角得,隔着大半个中国呢?最近常常这样,老是看花眼,老是出现幻觉。可是心中又多么期待,那要真的是他就好了。
  恍惚之间感到被人抱住,那味道,那感觉,不是顾煜城还能是谁?她只觉得不相信,抬头看那张被放大的笑脸——那个酒窝,那个眉眼,那是她的顾煜城——她仍觉得不相信,仿佛只是自己瞬间做的一个梦,不敢出声,只怕一不小心惊醒了。
  “安安,你傻了?”顾煜城不由舒了一口气,抱紧怀里的人“我终于找到你了!
  安以若终于觉得那不是梦,伸手轻抚着顾煜城的面颊——嘴唇也干裂了,脸上也布满了尘土气,可是酒窝里却盛满了笑意。
  安以若的心莫名的疼,终于忍不住流泪。
  
  把他带到住处,倒了点水沾湿毛巾,拧干了给他擦脸,又给他倒了杯水问他:“怎么不声不响就来了,这地方怪不好找的?”
  “我就想你了!”顾煜城委屈的像个孩子。
  安以若想说什么,可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只好问“吃过饭没?”
  顾煜城摇摇头:“上了火车,就忘了吃饭,只想着快一点找到你!”
  安以若只觉得心疼,顾煜城那样的一个人,就为了自己,这样不吃不喝,千里迢迢就找来了。想给他做点吃的,可是住的地方什么也没有,想起之前带来的几桶泡面还没吃完,于是翻出来,用剩下不多的水烧开煮了一碗泡面。
  烛火的光线里,他像吃山珍海味一样吃的那样子香。真的是饿着了!
  以若看着他,把碗里的汤都喝的干净。
  
  他们就地坐在外面聊天,点着篝火。
  顾煜城坐在以若身旁,用手挥舞着,帮她赶走成群成群的蚊子。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以若不由发笑。她何其有幸,这一生能够和他相遇,那不是童话,是真正属于她的故事——而对面的人,将会是她生命中的主角。
  顾煜城回头的时候,安以若的嘴角还来不及收敛微笑,那样的微笑,在火光的映照下灿若莲花。顾煜城忽然觉得,千里之遥,只为赴她这个微笑。一下子看的呆了,不由侧身,他的唇就那样落在她唇上。明明干涩的唇,却温软得不可思议。
  从前他并没有吻过她,只是偶尔几次在脸颊或额头偷亲,这是第一次他们之间真正意义上的吻。
  顾煜城放开她的时候,她的脸红到耳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们之间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那个七天,他们一起在那个偏僻的山村,同吃同住(没发生什么事的哦!!)。偶尔一起去不知名额山头寻一些野花野草。日子苦,却也分明尝出一种甜蜜。
  她以为他们可以永远就那样幸福下去,可是幸福是那样奢侈的东西。而上帝总是看不惯太多的幸福美满,他们之间又岂能例外。人说,乐不可极,乐极生悲——形容他们正好贴切。她的幸福,幸福到了极致,所以最后摔的那样粉碎。
  
  
 




幸福终结(一)

  顾煜城上研究生后,在学校旁租了一间公寓。二室一厅,不大,但是被安以若布置的很温馨。大件小件,都去家居市场一样一样的淘,或者只是在一些路边摊看着喜欢的小东西。顾煜城说她像个捡破烂的,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把那小小的70平的地方,当做一个家在布置的。这个小小的公寓,收容了他们最大的快乐。
  安以若偶尔过来帮着他收拾整理,偶尔过来自己做菜。顾煜城曾笑言::“有爱人的饭菜飘香,蜗居有何妨?”安以若有时候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顾煜城会帮忙打下手,会在吃完饭自觉地去洗碗。然后送她回学校。那时,顾煜城常常抱着安以若,“老婆,老婆”地叫。安以若说了几次也没用,索性任由他叫,可是心里却甜的冒泡。
  那段时间,他们把每个日子都过的很充实。安以若常常想,是不是他们过早的预支了幸福,所以故事的结局就提前了。
  
  第一次见到顾煜城的母亲,安以若毫无准备。顾煜城不在,她只想往常一样的窝在他的公寓,看书听歌。有人按门铃,她只以为是顾煜城又没带钥匙,光着脚就跑去开门。
  “煜城”两个字还吊在嘴边,就看清,门外站的是丰姿绰约贵妇。
  贵妇皱眉,把安以若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安以若想起自己的这幅模样,一下子无所适从。
  贵妇没多看她一眼,自顾自的进了门,自己找了地方坐下。
  
  直到顾煜城回来叫了声“妈”,安以若才觉得他们母子眉目之间倒是十分相似,只是他们之家的气场有点不对头。
  安以若弱弱得叫了声“阿姨”,顾母依旧搭理也没搭理一声,只是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顾煜城:“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家?”
  “在我看来,那不是个家,那只是你和爸住的地方而已!”
  安以若看着顾母惨白的脸,想阻止顾煜城再说。奈何顾母不领好意:“我们的家事,哪有你插嘴的份!”
  以若悻悻然,终究什么也没说,自己只是个局外人,只是料想不到第一次和顾煜城的家人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
  顾煜城把以若护在身后,言辞恳切:“她不是别人!”
  安以若惊讶的抬头,顾煜城这话虽然不是承诺,但是当着他的家人说出,却比承诺更重三分。
  顾母离开的时候,顾煜城背着身站在窗前,甚至一句再见都没有。这完全不像安以若所认识的那个对谁都落落大方的顾煜城。她知道,他的心里藏着一个巨大的悲伤,有关他自己和他的家庭。而那个故事是她所不能触及的。
  安以若看这他那清冷的背影,房间的侧灯打在他的身上,而他却仿佛笼罩在一大片的落寞中。
  以若静静的过去,从后面双手环着他,静静靠在他背上。如果言语的温度不够,那么给他一个怀抱温暖他的悲伤。让他知道最起码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顾煜城转身抱着她,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拉着她就地坐在窗边。
  窗外是万家灯火,而他断断续续对以若讲着他的故事。
  “安安,你一定不知道我还有一个哥哥吧?”
  以若惊讶的看他,她一直以为他是家中的独子。
  顾煜城嘴边浮起一抹笑,却苦涩万分:“我还有一个哥哥,只是他不在了!”顾煜城顿了好久,仿佛是回忆,又仿佛是逃离。
  “我哥长我六岁,我们感情很好,年纪小的时候,总是屁颠屁颠得喜欢缠着他,他也不嫌我烦,什么东西都让给我。我被别的小孩欺负的时候,哥总是为我出头!小时候,爸妈忙事业 ,家里除了保姆就是我哥。他处处维护我,总想着给我最好最想要的东西。”顾煜城含笑的回忆起旧日时光:“哥从小就想当个医生,可是最后还是遵从了父亲的想法;出国读MBA。我们哥俩其实对那份家业都不屑,只有我知道,他那样做是牺牲了自己的理想来成全我的梦。高考完那一年,我爸非逼着我也出国,我死活不让。和家里差点闹翻………哥听闻后第一时间从国外赶回来。只是—只是我们都没有等到他回家。”
  顾煜城没再说下去,起身开了窗,无言仰望着暗无天际的苍穹。夜很黑,只几颗星星点点。
  他吸了口气重新说下去:“他坐的那班飞机失事了——我厌恶那个所谓的家,厌恶我自己。我们都是害死我哥的凶手。”
  他的悲伤逆流成河,一点一滴的迂回在以若的心底。她知道,这时候,什么安慰的话语都分量太轻。她指着天际那颗最亮的星辰:“小时候,奶奶说,当身边最亲的人不在了,他会化作天上最亮的那颗心,静静默默地守护者人间的你。煜城,你哥只希望你平安喜乐,如果他知道你现在这样子,他一定也会不好受的。相信我!”
  爱他,不止分享他的喜悦,还要分担他的悲伤。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依旧平静无波的过着。所谓的生活好像就是这样,对于不快乐的事,总是选择自动屏蔽,不再提及。
  大四那一年,安以若基本没课,随大流得跟着报了个驾校。顾煜城驾照老早考出,总说她学出师,以后就是一个马路杀手。话虽这么说,可一得空总是放教练假,自己手把手地教。
  经年以后,安以若常想着,是不是上帝已经预设好故事的情节,她和顾煜城注定要经历那场劫难,逃无可逃。
  她至今想不起当时那一幕这怎么发生的。前一刻还和顾煜城在讨论着回家吃什么。车里的笑声还没有散尽,却被尖锐的刹车声淹没。那轰然的巨响,仿佛鬼魅的绝唱。一时间响起此起彼伏的刹车的声音,车流终于暂时有了停顿。她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顾煜城护在身下。她的额头擦伤了,伤口钝钝的疼。回过头去只见血蜿蜒地弥漫开来。全世界都仿佛静下来,静的她都能听见顾煜城的血一滴一滴,连续不断的往下淌。她想叫顾煜城,可是发现自己声音都在发抖。
  
  她像僵尸一样的坐在急救室外。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护士小姐在帮他处理额头的伤口,酒精的刺激,让她疼的直发抖。交警在询问案发情况,肇事的司机满嘴的酒气,连连哈腰说着对不起。可是她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说不出。耳朵里只是嗡嗡响,而嘴里仿佛还弥漫着血腥味。她的头发上衣服上还留着血迹,在死神骤然袭来的刹那,他把她护在身下,却把自己抛出去。
  他怎么那样子傻?
  高跟鞋扣地的声音凌乱急促,走廊的尽头,渐渐放大了顾母的身影。
  她麻木的从座椅上站起,“阿姨”还没有叫出口,就被顾母狠狠地扇了一巴掌。安以若看着顾母那个眼神,分明读出一种彻骨凄凉的恨意。
  急救室的门打开,一堆穿着白卦的医生推着顾煜城出来。
  顾母迎上去。急急的问:“医生,我儿子怎么样?”
  “如果四十八小时内能够醒来就没什么大碍了,要是醒不来。。。。”医生没有往下说。
  安以若游离在人群之外。像个木偶人。她不确定,躺在那的是她的顾煜城吗?那个人没有了半分知觉,在氧气罩下的面容,白得像纸一样。仿佛一具没有任何意识的躯壳。
  不,那不是她的顾煜城!
  顾煜城被推进了病房,她跟着大部队一步一步的游离。进房间的时候,顾母拦着她:“你还想怎么样,煜城被你害的这样惨,你能心安理得的站在这里吗?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永远!”
  仿佛灵魂被抽空了,安以若只能麻木的坐在病房外的座椅上。走廊空荡荡得,偶尔几声脚步,听得她的心发慌,仿佛死亡之音。安母过来,就是看到这样的安以若,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浑身沾着血污,面无表情,眼神空洞。
  安母过去,抱着她扔在发抖的身子。语带哽咽的叫了一声:“小若!”
  安以若看清了来人,眼神中才有了些许的光。靠在母亲的怀里那一刻,终于才敢哭出了声。
  安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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