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年怕他太激动,一直握紧他的手,不停的在他耳边说:“没事的,没事的!你要冷静。”
他像个茫然的小孩子一样,迷信的看着她,“我五哥,不会有事儿,对吧?”
她点头,给他信心和力量。
医院。急救室。
门外都已经乱成一团,有人哭天喊地的叫着病人的名字,有人冲医生护士发脾气,有人忙着息事宁人,也有人沉默着站在旁边。
于有余不顾医生护士的拦截,一下冲到急救室门口,直叫:“五哥!”
有人过来钳制住他,说:“老七,别意气用事,扰了五哥安静。”
林小年从来没见过这样脆弱的于有余,他眼神里生出的是痛苦和绝望,紧咬着唇,不说话,眼圈通红,神情萎靡。:
她想,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是不屑于当众哭出来的,他一定忍的很难受。她悄悄拉过他的衣角,递过去一包纸巾,然后,默默的转过头,故意躲开,好让他有机会可以拭下眼角。
那天夜里,林小年突然发现,其实一个为了亲情而哭的大男生也并不难看。
“我们尽力了,其它的事儿只能尽人力,听天命!”疲惫的主任医师、护士从急救室出来的时侯,小心翼翼的宣布。
然后,门口又是一阵杂乱,“他要是不能活,外科所有医生都走人!”有人撂下狠话。
老医师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点头,他知道,这家人有这样的能力。
煎熬的是过程,反而结果让大家都解脱,哪怕是好的,亦是不好的。
冗长的哭声。
长久的沉默。
半夜的时侯,值班的护士说:“家属都回去休息吧,病人脱离危险了。”
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关注的人还活着。
于有余突然紧紧抱住林小年,喜极而泣,“他真的没事儿!”
她冲他微笑:“没事儿了!一切都好了。”
第 7 节
从医院出来,半夜三点。
夜里的温度突然降了很多,凛冽的风打透了羊毛大衣,冻得林小年直哆嗦。于有余靠过来,把她护在臂弯里,尽量挡风。
两个人离的很进,寂静的夜里,她能听清楚他有节奏的心跳。
她不自觉的向外挪动,希望离他远一些。他似乎发现了她的企图,大手一伸,又把她捞回身边:“走吧,找个地儿休息。”
看着于有余从挎包里拿出一串钥匙,熟练的开门,林小年好奇:“这是你家?”
他边推门进去,边解释:“我们家老爷子早些年分的宿舍,一直是我三姐住,后来她出国就闲着了。”
果真是闲了很久,一开灯,屋里明显能看到一层细细的灰尘。
于有余拉着林小年在沙发上一坐,说:“你休息下,我去弄点热水。”刚才外面太冷,喝杯热茶估计她会感到舒服些。
他烧好水回来的时侯,她已经窝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远远的看着她安静的熟睡,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唇边不自觉勾起笑意,这个柔弱的小女生今夜是如此坚强的站在他身边,给他最大的安慰。
于有余笨手笨脚的铺好床单,小心翼翼的抚平。
林小年仍然在沉睡。她睡着的时侯,眼睛乖巧的闭着,长长的睫毛覆住了下眼睑,遮出一片扇形的阴影,美丽而精致,两片粉红的唇微张着,仿佛在喃喃自语。
这个年纪的男生,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诱惑?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心里像有蛊在噬,痒的难耐。他将唇凑到她颈下,深吸着她体内散发出来的香气,不自觉就要印上去。
她却推开他,说:“别闹。”然后又酣睡起来。
他笑自己青涩又急切,差点忘了她陪他一起在医院呆了那么久,应该很累。
他轻声唤她:“年年?床上去睡吧。”
她像无尾熊一样抱着靠枕磨蹭,迷迷糊糊的摇头:“不要!”
他被她酣睡的样子迷惑了,抱着蚕丝被出来放在沙发上,拥着她一起靠在那里。
折腾了大半夜,他也累了,渐渐眯起眼,睡着了,只是,睡着的脸上仍挂着笑意。
林小年是被肚子发出的“咕噜咕噜的”的声音吵醒的,她揉着僵硬的脖子打量这个拥有陌生颜色天花板的房间是哪里?
于有余还窝在她旁边酣睡,头压在她小腿上,那样子很可爱,像个淘气的小男孩儿,一点也没有平时的张扬和骄纵。当然,更没有昨晚在医院里的恐惧和萎靡。阳光从窗帘缝里射进来,照在他眉目间,是那么帅气清朗。他睡着的时侯,喉结还在鼓动,透出男孩子特有的阳刚之气,光是这么看着,就让人觉得躁动不安。她拽着他的胳膊,说:“师兄,起来!”
他翻身抱住她的肩继续睡,嘴里还咕哝着:“你昨晚不是跟我叫有余的?”
“有余?”林小年偷笑,她情急的时侯居然真的这么喊了他,她本以为自己永远不可能跟乔怀宁以外的男孩子那么亲热的,可是,却与他没了隔阂,昨晚那样的情形下,真真的就喊了出来。“有余,有余……”她傻笑起来,边喃喃的低念,边揉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停顿了大概几秒钟,她突然明白过来,像甩开马蜂毒蝎一样甩开于有余的胳膊,喊:“你明明醒了,还继续装睡?”
他懒懒的直起身,也揉脖子,“你转移话题!”在沙发上窝一晚上的感觉并不舒服。
林小年无辜的捧着肚子,可怜兮兮的说:“起来吧,于大公子,我饿了。”她突然觉得于公子这个称呼挺好,没有亲近疏远,怎么叫叫都贴切。
“于公子?”他笑起来,伸着懒腰说:“你以后别学他们乱喊。”
于有余第一时间内打电话到医院问了五哥的情形,才放心,然后去厨房帮林小年找吃的。
只有方便面和鸡蛋,幸好没过期。
于有余从来没下过厨房,甚至连亲自烧开水的机会都很少。家里有厨师和保姆,什么事儿都替他想的周到,所以,厨房的工作他根本不在行。
林小年看着他挠头的表情干脆自己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你行吗?”
“行!”她答的毫不犹豫。
于有余望着林小年煮的泡面出神,怎么都提不起食欲。当然,这也不能怪他挑剔,泡面已经膨胀的不像样子,一看就是煮时间长了,本来圆润的荷包蛋只剩下了蛋清,蛋黄早散在汤里,污污浊浊的,像添加了什么特殊物质。
“这个能吃?”他试探的问,并不想打击她的积极性。
她嘟起嘴,蹙起眉,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照着老林的方法做的,怎么效果这么不一样?
于有余同学还是展示了他良好的风度和教养,用筷子挑起一根煮烂了的面条往嘴里送,边吃边说:“还好!”
林小年本来不想吃,可是看到于有余都动筷子了,也硬着头皮往嘴里填了几口。
煮面的时侯,可能水放多了,调料却不足,所以,糟了的面条一点味道都没有。她边吃边嘀咕着:“味道真怪!”
于有余忍着,忍着,忍了半天还是放下筷子,笑出声,他说:“小黏糊,你这样的厨艺以后可怎么嫁人?”
她被于公子的话刺激了,想着,你自己不动手,我帮你做好了吃还挑三拣四,不禁瞪着他,一本正经的说,“我以后嫁个厨师!”
他神色一凛,问:“你说真的?”
林小年仰起头,慢慢的说:“我妈就是因为我老爸会煮饭才嫁他的,所以,我也要找个会煮饭的老公,让他煮给我吃。……那样多幸福!”她半眯起眼,憧憬着她自己站在厨房门口,看未来老公在里面忙碌的身影,那人有高挑的个子,宽阔的背,……如乔怀宁。
小时候,父母不在家,他给她做宫爆鸡丁,知道她馋,会多放些花生米,那时侯,她说好吃,他意气风发的笑,揉着她的头发说:“以后还给你做。”
可是,以后……
以后,他变了,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从此,不再只对她好。
她也变了,居然自告奋勇给另一个男生做饭吃,从此,不再当他是唯一。
看她微笑着遐想,而且口口声声说要嫁个厨师,于有余很挫败,在关于未来的设想里,她明明有意无意把自己排除在外了。他试探的问:“嫁个有钱人不好?他会帮你请厨师啊。”
“请来的厨师跟自己爱的人煮出来的饭味道怎么能一样?”她反驳。
他没说话,却将她的话谨记在心。
于有余还是吃完了一大碗煮面,他奇怪自己居然第一次没挑食。
吃完饭,肚子总算不再抗议了。于有余送林小年回学校,然后又返回医院。
林小年直怨他:“你要去探病,干吗还送我回来?不是白折腾一趟?我又不是不认识。”
他冲她笑,霸道却温柔,用略带玩笑的语气说:“你是我女朋友呢,当然要亲自送!”
不知怎么的,这句话竟让林小年有点歉疚。
她无言了半天,才想起来推着他转身,“赶紧走,去看你五哥吧!”
那年寒假来得特别早。考完试,林小年没再联系乔怀宁,而是直接买了回家的火车票。
于有余开车送她去火车站,还顺路捎着阮晴空和薛冰。
当时,阮晴空跟于有余开玩笑,“师兄,你这一送,该不会把小年送到家吧?”
“师姐?”林小年示意她闭嘴。
阮晴空是不说了,可是薛冰却接了话茬,“有什么希奇?又不是没送过!”
“薛冰你再说一句,你们两口子就走着去火车站!”于有余威胁他。
薛冰才不说话,和阮晴空相视大笑,害得林小年跟于有余却各自看向车窗外。
到车站的时侯,林小年跟于有余说:“雅思成绩都出来了吧?要出国,需要提前准备申请。”
于有余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心里有数,你别总说,烦!”
她想,自己又不是他什么人,说这些的确挺招人烦,所以也就闭了嘴,悻悻的摆弄指甲。
于有余拎着行李,把她送上车,丢下句:“回去给我打电话吧!”就匆匆走了。林小年却没应,只呆呆的坐在车厢里出神。
回到家里,林小年算是彻底解放了,上网玩儿玩儿游戏,看看书,再看看电视,无事儿去楼下散散步,反正天天无所事事。吃喝也不错,可是却消瘦下来。老妈怕她在家憋坏,硬拉着她出去逛街。边逛边编着方的从她嘴里套话,就想听听她跟未来女婿的进展程度,可是,女儿偏偏遗传了她打太极的功力,硬是一个字儿没说。
既然人家不想说,她再逼问也就没意思了,于是转移了话题:“你看乔伯伯家怀宁,今年都带女朋友回家了。”
她早料到迟早会有这样一天,于是闷闷的说:“带就带了呗,怀宁哥哥那么优秀,找个女朋友有什么困难。”
老妈看着女儿的脸色,竟有几分不解,“嘿,宝贝,你这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
自从知道乔怀宁和欧阳菲回了H市,平日林小年就不愿意出门了。父母一上班,就把自己锁在家里上网,任谁按门铃都不开。
第 8 节
想见的时侯见不到,想躲的时侯躲不及
乔怀宁还是来了。挑了一个刚吃完晚饭的时间,过来串门,当然只有他自己。
林小年愣在洗手间门口,手上还沾了水,根本忘了擦。
他站在客厅里,看着她笑,整个客厅的灯光都黯淡了。她恨自己不争气,看到他居然还是会心跳加快。
她尽量平静下心情跟他打招呼,“欧阳师姐没有一起来?”
提起欧阳菲,他净是宠溺的眼神:“吃了饭就想睡觉,像只小猪,真拿她没办法了。”
林小年沉默了一下,她宁可是他嘴里数落的那只猪,也不愿意坐在这里和他单独相对。
老林同志洗了碗,也坐下来加入他们的聊天,接着,热情的林妈妈又端出来切好的水果,气氛才缓和。大家刚聊到乔怀宁毕业的打算,林小年的手机却响起来,她说了声抱歉,迅速跑过去接电话。
电话当然是于有余打过来的,自从放了寒假,他第一次打电话给她,他问她吃饭没?吃了什么?又问她放假一直在家做什么?她有一搭无一搭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客厅里,不知道乔怀宁讲了什么,惹得老妈惊呼:“天,怀宁你真是太棒了。”她故意走到阳台上,不想让于有余听到这些。
“小黏糊,你有没有一点点想我啊?”他问得随意。
客厅里,乔怀宁低沉柔和得嗓音还在不停得说着什么,那声音似乎有一股魔力,吸引着她的听觉,其实,她并不想听。耳边突然沉寂下来,是一声若有若无得叹息。他突然问:“乔怀宁也在吗?”
“嗯!”林小年轻轻答了声。接着,又是无休止的沉默。
林小年本以为于有余已经挂了电话,她紧握着手机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收线,可是,手机里又传出一声叹气,粗重的,似乎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