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心付出,不问结果。现在却只为了这样可笑的理由便弃我于不顾?”
风拂过耳,她听见他低幽的嗓音:“那个时候人傻,还有些幻想,总是免不了轻易许下诺言,如今,自然是不会再有了……”
喜(…提供下载)欢我便是傻了吗?我便那样不称你的心意?她一时气昏了头,大声喝道:“那一次是我骗了你,又毫不留情地伤害你拒绝你,这次你我恰恰换了个位置,看我这副狼狈样让你满意了?”
她知道自己说话实在是口无遮拦了些,可满心的不甘和委屈又难以压制,其实他淡静的面容与平日一般无二,是自己心生了怨毒,忍不住拿过往的事伤害他。
只见他扭过脸看着她,重又展颜,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你定要这样说我也没法子,世上人多存报复之心,或许这样才显得公平吧。”
“公平?”她讥笑道,“感情的事也有公平一说吗,既是如此,你当初喜(…提供下载)欢上我也是动机不纯了,看我终于为你倾心,是否很是开怀?”
他眸中似有淡淡的薄霜,在这样的夏末,冰冷透骨而入:“你该知道的,我不是那个合适的人。”
“是,你从来都不是最适合我的人,可我偏生与你几番纠缠不放,直到奉上一颗真心,就活该落到这步田地吗?”
一丝浅笑缓缓漫开,在优雅的唇畔兜兜转转,似近还远:“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她半退一步,喉咙里像是火烧火燎一般,努力了许久才道:“我算是相信你方才说的,我在你心里确实一点都不重要。”
“那么我在你心中呢,是否是独一无二、非我不可?”他飞快地回问。
她怔住,张了张口,是意料之内的沉默,他垂下头,将袖口深深的折痕一一抚平:“情深与否,一试便知,我且相信你待我有情,可是,相识一年以来,我连你的样貌都不曾见过,你所说的真心又比我真了几分呢?”
闻言她踉跄几步,后背重重撞在亭柱上,双手揪着衣襟,一颗心疼到痛苦难当,才模模糊糊想到:自己对他的依恋之情竟是如此深了,要到这样退无可退的地步才明白?想要挽留,想要告诉他所有深埋在心底的话,想要像旁的姑娘那样抱住他,对他说这辈子愿披风沐雨相随左右,也许他便不会那样绝情了。
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他眼里是一片了然,仿佛看透了她的全副心思,皇家的骄矜使她不会低头也不能低头,是不是便更认定了自己的薄情?况且在他心里,摧眉折腰事权贵,定是无法容忍的事,哪怕有情,也终是不能令他心甘情愿地俯首。
她失望已极,却仍有一丝不舍:“看你这样决断,就一点都不难过吗,就那么……不喜(…提供下载)欢我?”
他定睛凝望,似在她眼中找寻着什么,末了轻轻一笑:“注定是要分开的人,又何必在乎我的感受,我们相处的日子不多,相信你定能很快遗忘,你不是向来都很洒脱的吗?”
像是被他决绝的话语刺痛,她忍不住嘲弄道:“如果我没记错,洒脱的好像一直都是你吧!上次分别,你也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我娘说我伤了你的心实在太是高估了我的本事,这世上能叫你失常变色的人恐怕还不曾有吧!”
他略略笑了笑,目光轻滑过她微红的双眸:“你年纪尚小,还会计较得失成败,殊不知这些都是最不值一提的事,往后你便会知道,人的一生中,有些东西注定会失去,是怎么也勉强不来的。”
你也不过二十出头,为何就能这样淡宁地看待别离伤情之事?只因这伤痛是旁人的,你自然无法感同身受吧。阿絮只觉心中苦涩难言,面前的男子,眼波轻浅如水,似含了怜惜之意,可瞧在她眼中却极尽讽刺意味:和我在一起便是勉强,便是难以忍耐的事,所以该抛下时就抛下,你也不会流露半点忧伤。
她早该明白,这样的人,无论是怒喝或是打骂都如火遇坚冰,只会腾起朦朦水雾,风一吹就飘散无形,在他心里,恐怕任何人与事都留不下痕迹吧。
猛抬起头,瞧见他倚靠栏边,如青竹玉树,风姿特秀,静静立在那里,看着她,看着此刻自己惨然清凄的模样,目中隐晦不明的是什么,她已不愿再想。这初秋大好的碧天青云,以及身后无边的粉红柔绿,在她眼中莫不灰败成泥,而她,也不过是一朵繁盛之后被人弃之不顾的海棠罢了。
霎时间,胸腹中已被恨意充满,定定看了他片刻,终是蔑睨道:“好,本姑娘不是纠缠不清的人,你的情意也不过如此,不要就不要,我一点都不在意!”
说罢绝然而去,她步履飞快,脚边衣袂翻飞,不多时便消失在视线中。周围悄无声息,静谧得好似她不曾来过,亦不曾有过那样针锋相对又恩断情绝的话语。
湖面突来疾风阵阵,琼珠碎缺,菡萏埋香,荷叶翻覆几不成圆,而独留在亭中的那个人,凝神看这寒残悲楚的一切,眼神中流淌着淡淡的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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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什么时候回的客栈,似乎在外头恍惚了很久,看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喧闹拥挤的集市,所有的这些都离自己那么遥远。掌心刺痛难忍,低头看去,深深的指甲印形如弯月,却鲜红欲滴,像是烙在心口的印痕,他所说的决绝的话。
那个人轻易地转身、离开,什么都不愿留下,可偏偏此刻脑海里只余他的身影。记得自己曾痴傻地看着他的轻颦浅笑,看着那个气度悠然、清如淡月的男子,以为永远不会有厌倦的一天,可往昔的亲昵甜蜜,说没就没了,好似一卷烟尘,匆匆而过,了无痕迹。
小巷尽头,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孤零零地挂在树梢上,随风轻摇慢动,却再不能高翔于天际,相信不久之后,雨落风袭,它坠地的那一刻终是残败如泥。
斜阳渐落,不知是谁带走了那最后的一抹晚霞,一切的声嚣都归静寂,华灯初上,夜风凉如寂寞,卷着枯黄落叶拂过青石板路,街上行人稀疏,仅可见微薄的烛光从门缝中泻下几缕光影,丝丝透骨。
漫无目的地游荡徘徊,脚下却仿佛认得路一般,穿街绕巷了几个时辰,当她立在落脚的客栈门前,心像是陡然缺了一角,痛亦无处可痛,看了许久许久,忍不住落下泪来。
临到小二关门的时候,她才倔强地抹去腮边的泪,飞快奔回屋去,走廊尽头伫立了良久的人影悄悄背过身,指缝中泄出几声轻咳,直到屋内幽幽燃起烛火,才默然敛下疲惫的眼。
怔怔坐在圆桌边,单手托腮,望着眼前一支白烛孤独摇曳的火光,想到他曾经的温柔,想到他为她牵马时回眸的微笑,想到他无论何地总不忘替她倒上杯热茶,想到那些情浓时脱口而出的话,想到印在眼睑上轻柔缠绵的吻,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失去了,再不属于她的一切。缠绕在心底纷乱而纠结的思绪,是他往日的脉脉温情以及如今斩断情丝的决然,想着想着,渐是泪眼朦胧。
那些温馨幸福宛然在目,她怎会轻易忘却,记得自己整日里缠着他,也曾说过叫人脸红的情话:“那些人算什么,你这么好看,武功又厉害,还有本江湖轶闻录,懂很多很多东西,没人比你更好,有了你,我还会看上别人吗?”
是不会,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恋上别人。她明白这情缘来得不容易,去时也怕是要蹉跎掉半生的光阴。他曾许下的承诺,犹在耳畔,可朝夕间即是沧海桑田,短短几句话就葬送了一段情,还来不及挽留,就消失得这样没有半点痕迹可寻。
为什么,就不留一点余地?为什么,要断得这样坚决而彻底?难道真是雨落不上天,覆水不可收?
她蜷起身子瑟瑟发抖,似挡不住夜晚逼人的凉气,更难敌胸口漫延至四肢百骸的阵阵森冷。他已是断然决定不肯回头,她亦不愿低声下气地哀求,似乎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了。
初秋的夜晚微微沁着凉意,薄雾如美人的面纱般蒙上凄寂而空冷的小巷,风儿一阵一阵吹来,豆大的烛火挣扎着摇摆着,幽微残照,映着她孤独单薄的影。有多久没有这样一个人呆在空荡荡的房间,有多久没有这样孤单一人的寂寞凉夜,总是记得,会有人念着,守着,等她睡着了才悄然离开。
再怎么割舍不下,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公主当得实在窝囊,既不敢强令他承诺永世相伴,又不能放下心结从心所愿,是以地位高贵本不像他所说的那样拥有无上的权利,有的时候,甚至不如江湖飘零客来得自由而满足。他又怎会不知萧墙之内的森严无情,仅仅一句齐大非偶就将她否认得那样彻底。
目光凝滞在矮矮一截白烛上,满天星月,看人憔悴,烛泪垂如雨。当仅剩的一点光亮也消失殆尽,一如挽不回的浓情蜜爱,恰似叶落永离,璧月长亏,终不得善果。
想了那么久,终于有些懂了,不论自己想不想得明白,所有的情爱都将消失,所有的恋人都将分离,这就是凡人无可抵挡的沧桑变化。
只可恨,他断得如此干脆!
这一夜,注定是无眠,她辗转反侧,双手捂住脸,伤心到了极致,忍不住低低呜咽出声。尘世间芸芸众生,有的人在此处,而有的人在彼方,中间隔了难以跨越的鸿沟,正如他所说,门不当户不对,注定是要分开的人。可为什么,自己痛如剜心,而那个人却是这样的漠然以对?
原来真心确是有五分与十分的区别,深情亦是有朝秦暮楚与海枯石烂的高下不同。她又怎么能强求,他对她的情意能深浓到不顾所有外在的困难与波折呢?
像爹和娘那样的心心相印、恩爱不离,果然是求不来的。
夜阑人静,似从远处传来若有似无的咳嗽声,她抬起迷蒙的眼,静心听去,却又不再,摇摇头,苦笑了声,也不知自己还在期盼着什么。
月儿皎洁如白玉,高悬在天穹之上,淡然望着人世间种种爱恨别离,与亘古不变的青山绿水,相对默默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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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团湖依然被密密丛丛的荷叶覆盖,秋风渐渐近了,这大片的芙蕖也要尽了吧。
半捂着唇,一声接一声的咳嗽许久都不曾停歇,好不容易喘上口气,却偏又想起她充满恨意的眼。
她此刻还在伤心么?还会因为他恩断义绝的话而满心忿恨么?
他靠在亭柱上弯起嘴角涩然而笑,是啊,她该恨的,可又似乎忘了,她对他,还从未真心说过一句喜(…提供下载)欢,那么,又何来的怨恨呢?
这一条望不见尽头的荒原长路,一直都只有他独自坚持着,是风是雨,是坦途还是荆棘,身旁的人只陪伴片刻便弃他而去。是否还要走下去,是否还要拼到心神俱碎?不是早就有人告诫过,姻缘似水,如昙花一现,易散难聚,不可强求。自己几番的固执强求,本就是超出了人伦本分,早就明白最后的结局,却依然一次又一次伸手去挽留。
结果,便是这样啊……
湖中映着圆月的倒影,脚下轻轻一动,有什么落入水里,细密的涟漪静静漾开,摇散了一方银盘,他望着水中斑驳的碎月,无声笑了。
烛影摇尽,离人分飞,燕雀逐鸿,终是不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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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刚明,阿絮睁着红通通的眼立在晨光中,院前的树枝上,随风轻荡着火红的帕子,像极了刺目的鲜血。她心中一沉,暗自攥紧了衣袖,直到身后有了动静才问:“思云走了么?”
若萧幽幽说道:“是走了,还是死了,我不知道。”
她大吃一惊:“你胡说什么,她怎会死?”
“她已了无生念,怎么劝都没用……”
长久的沉默之后,阿絮忽然大笑起来:“好好好,你宁可看她死在你面前,也不肯原谅她,世间的男子都是这样的薄情寡义么?”
一时间难以抑制心中怒气,她转身拔腿就走,却见千音慢悠悠踱进门来,一见之下更是恼怒非(…提供下载…)常:哼,脚步虚浮、面染红霞,也不知这一夜去哪里逍遥了!
他倒好,依旧轻轻笑着,点头示意,仿佛昨日的情断只是她的错忆。极恨他的满不在乎,为什么她在痛苦挣扎的同时,他却可以优哉游哉,笑得那样安闲自在,是她太痴太傻,看不透这个男人的心,还是他实在太过睿智,能够洞悉人世间的所有?
他重又系了发带,自己赠予的青玉簪也不知被丢在了何处,一颗心凉了、冷了,做不到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笑脸相对,看见他便扭过头不加理睬,更不会有事没事常伴身侧,倒是他微微含笑,一如往常。
几日来,若萧皆魂不守舍,倒是重云发现了迹象:“你们怎么了?”
他说话向来简单,阿絮也没想瞒着,便说道:“没什么,整天看着一头臭骡子烦了而已。”
重云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