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
元曦问道:“你怎的一人在此独居,宵平君他们倒也应允?”
千音嘴角笑意浅浅,微垂的长睫下隐隐可见流光不断:“我本性不喜热闹,一人住着可多看些书,或是弈棋弄琴,何乐不为?”
若萧微微拧眉:“如今我们几人不请自来,怕是扰了你的清静了吧。”
“无妨。”
若萧又道:“其实我早就想着来看看你,当初在轩州虽只是一面之缘,却一直盼再见之期,不想隔了那么久。”他上下看了看千音,语含关切,“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是身子未好还是……”他忽然顿住,目光转了转又笑道,“总不会是山上的人亏待了你吧。”
元曦一乐:“你开什么玩笑,罗兄这等人物自然只会叫别人吃亏了!”
若萧凝神望去,目中已有几分坚持:“我自然是在胡说,可千鹰你能否直言为何消瘦如此,是身子还未复原么?”
千音还未开口,元曦笑着说:“若萧你太过大惊小怪了,说不定罗兄这瘦骨嶙嶙的模样是因了心有所念的缘故,岂不闻有诗云,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嘛!”
千音笑意悠悠,回首看他:“人贵在有自知之明,我从不念不该念的,只是一人自在惯了,如此形容不整叫诸位见笑了。”
元曦眼中似有微光浮动:“罗兄英明,大丈夫本该如此!”
千音略作谦语:“公子谬赞。”
若萧朗声道:“千鹰不必如此见外,唤他名字便好。”说完若有似无瞥了眼元曦,只见他挑一挑眉,不置一词。
此时山风阵阵,凉爽宜人,五人薄衫猎猎,一派风流,重云走近几步,踌躇问道:“连姑娘,可在山上?”
千音目中微暖:“如无意外应是在山上,九霄公子可往幻月宫一问。”
“唤我重云。”
望着他眼中冷漠之下透出的亲近,千音终是含笑点头,刚要开口,却被一个声音打断:“我说罗兄啊,轩州一战之后,我一直向往着与你切磋一番,却苦于没有良机,这一回可要好好讨教了!更何况我们四人中与你动过手的只有若萧一人,他虽是武功卓绝,可我们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五公子自然要多多交流才好,你说是与不是?”
若萧忙使了个眼色:“别不知礼数,在人家的地盘上说这样的话。”
千音扬手道:“无妨,江湖中人切磋武功本是常事,只是恐怕要让诸位失望了,我这条腿走起路来已是一瘸一拐,勿论是动武了。”
楼观日大惊,急掠至近旁:“方才你还说不妨事,竟是诳我们的!那你当初还如此拼命硬要夺下云迟?”
千音淡笑:“我只不过是兑现自己的诺言罢了。”
“什么诺言?”
他不答,进屋取了四只杯子来,一一斟上茶水:“几位远来是客,千音不胜欢喜,仅以清茶一杯聊表心意。”
言罢率先饮下那杯茶,眼底的寥落顷刻间便随袅袅茶香尽散。
邀月醉海棠
几日后上路,一人一马迤逦而行,却不料一路早有人提前打点妥当,五人倒是乐得轻松。楼观日到哪里都不忘执扇轻摇:“这公主倒比我想的厉害些。”
元曦扭头瞧过来:“你原以为她是怎样的人?”
“嗯,高高在上的神女,想来不食人间烟火,也不知情趣为何物,如今看来倒是体贴周到,更显皇家气度。”
元曦笑而不语,若萧也不禁弯起嘴角:“千鹰你觉得呢?”
似乎刚从沉思中惊醒,他顿了顿才道:“凤殿的主人,应是仙姿玉貌,如祥瑞之光,我心向往矣。”
若萧笑着点头,扬鞭一指:“过不几日便可入苍都了,大家可要睁大眼好好看啊!”
一入苍都城门,即有侍从婢子恭恭敬敬揖礼道:“请几位公子登车。”五人皆是丰神雅秀的男子,而那些侍从却俯首垂目没有一丝讶然,可见平日训教得体。
看那车架镶金缀玉,华贵非(…提供下载…)常,车栏上嵌有一个白色的圆,中间阳刻着一只金凤,虽是寥寥几笔勾勒,却栩栩如生,恰欲展翅直上云霄。
见千音盯着那雕刻,婢子道:“苍宫之月,是整个苍国的守护之月。”
“多谢相告。”默默看一眼精致的浮雕,他撩袍登车。
目中所及皆是宏大而壮丽的殿阁,而凤殿则位于主殿的东侧,外施内饰似更为精妙绝伦。五色琉璃壁上或是花团锦簇或是彩凤翔天,华美高贵典雅以极,殿中两侧林立金漆凤柱,高挂绘纱六方宫灯,九层玉阶之上置有翡翠玉雕屏,金凤绕月,身姿灵动,溢彩流光,似要破壁而出。
转眸间,一个眉目清秀的婢子迎上来:“请公子们进殿。”
暖阁中鸦雀无声,两旁的宫女皆垂手侍立,顺眉躬身,堂间置一鎏金紫铜凤栖大鼎,缕缕幽香飘出,氤氲一片。
那软榻上直直坐着一位蒙了薄纱的女子,见五人进来,身子僵了僵,似有些局促不安。几人站定却一言不发,那女子双手绞在一处:“几位,几位有礼了。”
若萧忍住笑,挑眉瞧着千音,却见元曦上前道:“你是何人,公主在哪里?”
楼观日用扇在他肩头轻点,笑嘻嘻道:“唉,可别惊了美人啊,元曦你怎么突然这样沉不住气了。”
元曦只好退回来,却不甘心地瞪着那女子,直把她看得头越垂越低,突然一阵娇笑传来:“几位怎么一来就欺负我的侍婢呢?”
玉帘轻散,一位身着宫装的女子摇曳而来,只见她面戴缀了白珠的蝉纱,短短垂至下颚,却露出胸口赛雪肌肤,那举手拂帘的姿态宛若沅芷湘兰般端丽妩媚,行步间珩珮流响,裙裾摇荡,精心描绘的一双美目顾盼多姿,颊畔的红晕灿若云霞,朦胧之间更觉仙姿天成。
待她走至榻前,之前端坐的女子早已候于近旁,她掩口笑了笑却不急坐下,手中持了一柄玉蝶团扇,不紧不慢摇着,长发轻飞若舞。
楼观日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黑扇执在身后一下一下轻敲着。等了片刻,见无人作答,她出声问道:“五公子见了当朝公主也不知行礼么?”
重云依旧漠然,元曦爱理不理,若萧则一直如看好戏一般,千音暗叹了口气上前深深一揖:“公主勿怪,我等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哦?惊的什么?方才那婢子只是与你们开个玩笑罢了,几位不是即刻便认出来了么?”
千音微微摇头:“在下却认为,公主的玩笑开得有些过了。”
那公主频频眨眼,似惊讶非(…提供下载…)常:“公子为何如此说?难不成你觉得我也是假的?”
千音又是揖礼:“望公主体谅我等的心情。”
她缓缓坐于榻上,再抬眼时双颊更比红霞,平添了几分丽色,只见她含羞地瞥了他们几眼,嗔怪道:“我哪里不像公主了?”
他笑着摇头:“您当然是公主,却不是凤殿的这一位。”
她一滞,忽又轻笑道:“是么?你可知说错话的后果?”
言辞间已凛然如风,千音却面不改色:“公主自然知道在下说的是对是错。”
她紧紧盯了他一会儿,将团扇搁在案几上,漫不经心道:“方才那婢子是没有公主的架势,被你们瞧出来也就罢了,可我这货真价实的公主,你又怎知不是真的霏凤?”
“公主的团扇坠子上的标志不是苍月。”
她怔住,轻叹道:“五公子果然不凡。”旋即盈盈立起身来,“这便着人带你们去见霏凤,可千万要替我说她几句啊,姐姐我替她迎客,腰酸背疼的,届时可别忘了我的好处!”
“一定。”
“诸位请随我来。”先前迎入殿中的婢子不知何时又出现在暖阁中。
穿廊而过,便是凤殿的后园,抬眼望去,一方湖水澄碧如镜,沿湖一周是望不到边际的红云,朵朵海棠花开似锦,有如晓天明霞,迎风过处缕缕飘香。湖边立一飞宇凉亭,轻纱幔舞之下,隐约可见贵妃榻上妖娆的海棠红。
几人远远的在石阶下便止步,只听见四角琉璃风铃叮叮作响,一时间只觉脚下踩着离离碧水,伸手间洒落点点红痕,周身皆被浓郁的花香笼罩。
透过被风撩开的纱帐,榻上的美景渐入眼帘。
那白玉般的柔荑轻轻支在颚下,纤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温柔的影,淡紫色薄纱覆在瑶鼻之上,长长垂至腰际,那勾勒而出的秀丽线条,足以看出绝艳姿容。
只见她斜斜倚着,身形妖娆,胸口微微起伏,露出大片冰肌玉肤,绣了重重海棠的九霞裙铺陈于榻,水光天色,明艳照人。青丝散开如流云烟霞,发间没有任何佩饰,只簪了枝新采的海棠,却依然难掩周身的贵不可言。
好一幅海棠春睡图!只这样静静而卧,便叫人目不转睛,那风姿仪态无一处不婀娜动人,仿佛是柔光中晶莹剔透的玉人一般。
婢子上前传禀,但见那羽睫轻颤几下,一切恍若又成了另一番模样。闭目时气度清冷,风华淡定,可一旦睁眼,那盈盈美目如朗月照水,风采翩然,眼底倾泻而出的脉脉流光足可叫仙山神女掩面自弃。
忽闻几声铃动,寻声看去,那层层裙裾下竟伸出半只光裸的小脚来,涂了丹蔻的脚趾白皙圆润娇小可爱,那珰珰轻响的正是脚趾上挂着的缠丝金线铃。女子本不该在人前露出纤纤小脚,此刻,却无人顾及。却看那精巧的金铃在趾间晃了几下突然跌落于地,坠下石阶后竟滴溜溜滚至千音脚边,她轻呼一声,半撑起身子软软说道:“这位公子可否替我拾起来?”
那声音清润若珠玉相击,柔曼似缤纷花雨,他身子一紧,拱手说道:“愿为公主效劳。”
伸出手拾起金铃,那手背上的凹陷赫然在目,几步上前,于石阶下并了双手奉上,婢子接过退开,他侧身欲走,不料霏凤陡然见到他颊上长长的疤痕不由惊叫一声。
千音退开几步,略含歉意道:“惊了公主,千音之过。”
“无妨。”霏凤似定了心神,复又笑道,“公子本是风流客,怎么如此不小心伤了面颊,可要叫天下女子喟叹不已了。”
千音道:“在下并非女子,留道疤痕无伤大雅,多谢公主挂怀。”
霏凤笑了笑,靠在榻上打理蒙面的薄纱:“虽然邀了诸位来苍宫做客,几位的大名亦早有耳闻,却是对不上号。”
楼观日抢先道:“在下灵隐公子楼观日,这位是迷花公子若萧,九霄公子重云,皓日公子元曦,为您拾起金铃的是圣山的千音公子。”
她的眼一一扫过五人,只见那四人都已换了锦衣华服,就连一向冷冽傲然的重云也身着绣有暗花的天青色衣袍。只他依然是朴素的青布长衫,满头乌发仅用一根薄带轻轻缚在脑后,面容虽是清俊,可已然一身瘦骨,却偏偏是最不容忽视的所在。
目光在他脸颊上的疤痕处定了定,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五公子果然名不虚传,我幽居宫中多年,竟从未见过这样丰神毓秀的人物。”
若萧抿唇笑道:“公主过奖了,我等实不敢当啊。”
瞄了瞄身侧,元曦面带喜悦,连重云也隐约噙了一丝笑意。和风轻拂,送来海棠馨香,亭边的幔帷缓缓飘曳,忽闻几声轻笑,霏凤不由转目:“楼公子因何发笑?”
楼观日道:“宫中有霞姝,色媚艳、气芳泽,公主这般容貌,竟被人说是乏善可陈,我有些替公主叫屈,不觉笑话那些人的无知罢了。”
霏凤目中似有神光闪映:“我戴着面纱,是美是丑哪里看得清楚。”
楼观日笑道:“是不是美人我一看便知,就算蒙了面纱,只远远瞥上一眼,心中已有八分计较。更何况公主衣袂翩翩,香气袭人,也早将众人迷醉了。”
霏凤轻笑出声:“楼公子果然是妙口,说出来的话怕是能哄得八十老妪都脸红吧。”
“自然是有公主这样的美人,才有我这样的笨舌头了!”
霏凤笑着微提衣裙下了卧榻:“几位都辛苦了,不如早点歇息,有事明日来玉真殿再谈不迟。”
元曦忙道:“我们不累,一路多蒙公主费心照拂,还未致谢呢。”
若萧也点头:“嗯,公主有事还是早点明说的好。”
她转首瞧了瞧,缓缓开口:“既如此,几位容我先去更衣。”
引他们入方才的玉真殿,却已有两人侧立,一个冷笑不语,一个似温清和善,若萧微微蹙眉,只得先行施礼:“我等奉公主之命在此等候,不知二位……”
“你们便是五公子?”一人毫不客气地喝道,“也不过如此嘛,公主为何另眼相看?”
这一回连楼观日手中的黑扇也顿了顿,却听另一人道:“我是承豫王世子,御前侍卫陆玄昭,这位是舍弟陆品昭。”
“哥,跟他们废话什么?几个江湖草莽罢了!”
重云沉沉哼一声,目中渐露不快,元曦待要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