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产程很快,让杜雅培有些措手不及。她原本在做检查时,诊断的是双足先露,现在却只掉出来一只脚,这样的变化,让杜雅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她很清楚,像这种胎位不正的,大多都是孩子在**里脐带绕颈,产程越长,随着宫缩的压迫,脐绕颈会更紧的绕住孩子的脖子,孩子在母体中缺氧的时间也会越长,生下来之后抢救胎儿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不过,好在随着又一次宫缩,胎儿的另一只脚也掉了下来,杜雅培的心也略略放下了一点。但是她不敢怠慢一丝,她要利用这一次宫缩,最好让整个孩子都出来,虽然对于足先露,这个想法奢侈了一点,但是杜雅培还是希望危险能减轻一分就减轻一分。
“利用肚子痛的时间,往下用力……往下用力……能用多大力气就用多大力气……”杜雅培几乎是破着嗓子喊出这几句话来指导产妇。
产妇在生产期间,很容易因为用力过大导致大脑出血、心跳过速,这样的危险,但早在杜雅培观察产程的时候已然让助手测了血压、试了脉搏,产妇一切生命体征还算可以,于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产妇许多,只想着尽量减少孩子在**里缺氧的时间。
卡了,还是卡了。
杜雅培的担心还是被应验了。她竭尽全力利用这次宫缩将孩子的身子和双臂都拉了出来,结果还是卡在了脖子处,宫缩停止,那最坚硬的头没有拉出来……
这个时候,也是产妇很不舒服的时候,孩子的脖子虽然细,但卡在阴。道里也会让她感到憋胀难忍。同样的,孩子卡在那里,已经完全压迫住脖子缠扰的脐带,他已经处于绝对缺氧状态了。
而对于助产士兼医生的杜雅培,面对一动不动的胎儿,也无能为力,她定是不能因为产妇此时呻吟的更严重了,考虑到胎儿缺氧的时间会更长了,而去硬拉。
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下一次宫缩。
杜雅培心中默默期盼,希望孩子的双顶径不会太大才好。她看了看已经掉下来的身子和四肢,评估着孩子的双顶径可能在85cm——92cm之间。但是肉眼也只能做一个猜测,现在对于生孩子,最直接最准确的胎儿大小状况还是要依靠B超检查。而现在……哪来的B超?
杜雅培手指探了探孩子脖子的位置,又看了看脐带绕颈的周数,竟然脐绕颈三周。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刚才孩子身子出来时已然扯开了软产道,脖子的位置不算太紧,但是这不代表孩子不会缺氧,因为脐带绕颈的那三周,已经足够危险了,现在看来脐带已经有被拉细的迹象,脐带已经不能供氧和血流通畅了……时间真的不敢再耽搁了……
杜雅培突然一阵莫名的恐惧闷在心间,让她脑子一蒙,失去了正常的思考……
如果,如果孩子生下来由于缺氧时间太长,抢救不过来,死掉了,怎么办?
如果到了那一步,杜雅培此时此刻在众人心中神圣一般的身影,也可能会烟消云散,换来的是遭到众人的辱骂和唾弃。不懂现在这种特殊情况的人们,他们只会看到孩子没了,这么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气了,在杜雅培的手中没气了,仅此而已。
她抬头看了看黑呼呼的车窗外,就在刚接手这个活儿时,听乘警说,两个小时左右的时间会经过路途中一个小县城,火车会在这里被迫停下,将产妇送往医院。工作人员也已经与那个小县城的医院取得了联系。
现在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杜雅培只希望时间过的快一点、再快一点,最起码到了医院小孩和大人都能快速吸到氧气,危险也就降低一分。
杜雅培正心慌中,产妇又是一次宫缩。
出来!小乖乖,你要争气!为妈妈、为你自己的生命、也为阿姨,你要争气,这一次一定要出来……
杜雅培紧张的操作中,默默祈祷……
正文 050 火车上(四)
产妇的宫缩随着杜雅培的紧张和祈祷一起到来。
杜雅培早已经做好准备,尽量将缠绕在孩子脖子上的脐带往里送一送,这样可以减轻宫缩带来的压迫对脐带的挤压和拉长。
或许上天也体会到了杜雅培此时的困难和担忧,这一次宫缩为产妇带来的力度较之这之前的每一次都强。在杜雅培的帮助下,脐带竟然从孩子的脖子里绕掉一圈。这种情况让杜雅培很容易联想到了脐带不会太长的缘故,但是脐带不是太长竟然都绕脖子三圈,这意味着什么?
杜雅培此时小心操作的同时,心中继续祈祷,希望宫缩持续时间长一点,再长一点。脐带从胎儿脖子里绕掉一圈是好现象,只需宫缩时间长些,一切都会顺利的。
从胎儿一只足露出来的时候,胎膜自动破裂,就没有太多的羊水流出,说明羊水不多,这也是杜雅培从看见孩子一只脚掉出来时一直担忧到现在的其中一个原因。
胎儿在母体多待一秒钟,就意味着孩子出来之后抢救工作困难一个高度。
“使劲,使劲啊,累了也要使劲,现在孩子很危险,你要配合,使劲啊……”杜雅培急的满头大汗,声音因着急,也变的有点沙哑。
一旁的众多人,一听杜雅培说话声音都变了,不由的引起一阵嘈杂。近距离的从看见孩子的头还卡在里面,也已经跟着惊恐到现在了,有些恨不得上前帮把手将孩子强行拉出来。但一看杜雅培一直表露出来的稳重,也都只能继续安静的呆在一旁担忧着,默默的打气。
宫缩还是在孩子的头没有露出了的状况下渐渐消失。
杜雅培意识到这一点,继续指导产妇:“如果肚子不痛了,也继续用力,继续往下用力……”
“啊……医生,我……我没……我没劲了……一点……一点力气也……没了……”产妇从一开始生产到现在一直挺配合,不张嘴叫唤,有宫缩肚子开始痛的时候,杜雅培让用力的时候就尽量往下用力,没有将力气浪费在叫喊上,这一点杜雅培还是没有在指导这个上面多费劲。
但是,就在现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产妇的力气用尽了,不能继续用力了,没有宫缩的压迫,她已经浑身出于瘫痪状态,没有一丝气力了。
也是,已经折腾了这么久,滴水未进,早该没力气了。
杜雅培听见产妇的呻吟,心中惊了一下,到了这个地步,最怕的莫过于产妇累到不愿意配合的地步。倒不是她的心不想配合,她仍旧有配合的意志,但是已经耗尽的体力在抗议了。此时的产妇,下身处已经麻木,根本感受不到一个东西卡在那里的不舒服了,于是她只会顺从体力耗尽的抗议。
可是,杜雅培是绝对不能允许这样的。
“不,你不能不配合,现在再用一点点力气,孩子就会出来……你要坚持,坚持一下就好,你的放弃,哪怕是一秒钟,孩子就会多一分危险……用力……用力啊……”杜雅培此时几乎也只剩下这么一点理智了,强行让产妇在无宫缩期间用力。
此时的产妇也只剩下轻轻摆头的动作了,眼睛都无力张开。
杜雅培见她如此,又是心慌又是担心,却没有一点办法。
这个时候,她多想身边有个同事能给她注意,能为她搭把手,哪怕是为产妇压宫底将孩子挤出来也行……
对,压宫底!
杜雅培想着,突然想起还有一个招数,那就是压宫底。慌忙吩咐最近距离的一个中年妇女,道:“你过来,帮我压她宫底……”
显然那妇人没听懂杜雅培说的是什么。看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能帮上忙,但是此时正经让她帮忙了,她倒愣住了,茫然问道:“干什么?”样子也很着急,急忙挽了挽袖子,但是却无从下手。
杜雅培这才明白自己刚才说话稍稍带了一些专业词,这些非专业人士是不易懂的。于是解释道:“就是先将你的双手贴在一起,用手心按压她的肚子,将孩子挤出来!”
“哦哦哦哦!我知道了!”那妇人说着,绕到产妇的头顶处,伸出双手叠在一起,手心贴在产妇的肚皮上。
现在产妇的肚子是异常柔软的,而且这产妇也不算胖,肚皮上的脂肪也不多,很容易就能按压到**处。
“是这里吗?”那妇人问杜雅培。
“对,就是这里,往下摁,斜着往下摁!”杜雅培现在头上的汗已经是大把大把的往下落了:“不对,力气太小……用点力往下挤压……”
紧挨着杜雅培身边拿着衣服做挡子的女人用衣角为杜雅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还有你,别只让我们用力,你自己也用点力,没力气也要用力!”
“要不,让她喝点水吧!”人群中有人建议产妇先喝点水。
“不……我不……不喝水,喝水……耽误时间……我用力……啊……呜啊……”产妇说着拼尽了全身的力气。
下面有杜雅培帮忙拽着、护着小孩,上面有中年妇人挤压着,产妇也拼尽全力往下使劲……
孩子就在产妇拼尽全力的五秒钟后,出来了……
一众人都松了口气,叫道:
“生了……生了……”
“生了……终于生了……”
“生下来了……是个男孩……”
人群沸腾了。
此时杜雅培才意识到孩子的外生。殖器早已经暴露了,自己竟然都忘记先确认一下性别。
接下来是快速的处理脐带,还好,医药箱里有止血钳。杜雅培熟练的将两个止血钳卡住脐带,然后毫不犹豫的用剪刀从两把止血钳中间剪断。孩子放进早已经准备好的衣服里,顾不得检查脐带是否正常,轻轻的拉了拉脐带,试着将胎盘从**中剥离出来。可是,胎盘剥离困难……
不管了,抢救孩子最重要,残留在胎盘上的脐带,也就是出血点,已经用止血钳卡住,大人现在不会有什么危险。
从杜雅培醒来到现在,应该没有太久的时间,但是在杜雅培看来,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人群沸腾了,因为整个孩子暴露在空气中沸腾了,而杜雅培却没有放松一丝,她还有和将孩子取出来同样艰巨的任务,那就是抢救。
大家只看到了孩子整个身子的暴露、生下来了,却没有注意到孩子没有哭声。
已经有人想要靠近母子俩,来祝贺,而杜雅培现在却不能容许任何人靠近,大叫一声:“都别靠近,孩子现在还未哭出声,给我时间抢救……”
这句话强悍,人群立马又安静了下来。人们的心又跟着揪住了。想要靠近关心一下妻子和儿子的男人,也愣住了……
孩子……缺氧时间太久……
杜雅培也没有太大把握……
正文 051 火车上(五)
火车上出现生孩子这种状况无疑是给人出难题。
杜雅培知道现在婴儿最需要的是什么,那就是清理呼吸道,这里根本不存在有什么高科技吸痰器之类的东西,能做的无非就是用一根吸管,另一头用注射器拔掉针头,与吸管相接,伸进去婴儿口腔时开始抽,抽出时再回气,这种办法是相当危险的,得有人非(…提供下载…)常小心配合才行。可是,就在现在,在这个火车上,注射器虽小,却还算有,至于那个所谓的吸管,却是没有的。
杜雅培无奈,根本不敢再耽误,用一块干的纱布擦了擦婴儿的唇部,贴上自己的嘴,开始为婴儿吸痰……
众人看见眼前这一幕,无疑都露出钦佩之情,要知道刚生下的小孩,多脏啊!而眼前这个年轻的漂亮的小医生竟然愿意贴上自己的嘴唇为婴儿吸痰,那可是吸痰啊……
更有禁不住感动的,都有默默落泪的迹象。
杜雅培连续吸了几口,将婴儿口中黏黏的痰吸出一部分,吐掉,然后又用手指在婴儿口腔里掏了两次,感觉呼吸应该通畅了才放弃继续附上去吸。
见婴儿仍旧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此时的杜雅培根本不敢多想,几乎是命令的口气吩咐着身边唯一的不专业的助手:“酒精纱布,我让你准备的酒精纱布……给我……”
拿到浸透酒精的纱布,杜雅培慌忙在婴儿的脚底擦,连续擦了两个,孩子仍旧是死气沉沉的样子,眼睛闭着,一点气息都没有。杜雅培见这样的刺激效果无用,干脆也不再用酒精纱布擦拭别的地方,用手指开始用力的弹婴儿脚底,用力再用力、再用力……两只脚都被弹得起了薄红,却还不见婴儿有一丝的反应。
杜雅培此时却跟着心跳加快,还有什么办法?脑子一阵混乱,由不得她多思考,掂起婴儿双足,使其头朝下倒立,让头部完全离开包裹着的衣服,开始用力拍打婴儿双足……
连续打了几次,众人一看这么一个刚生下来的小孩儿竟然要受这样“非人”的虐待,都有些心疼,但是想起前面杜雅培的所作所为,也就信了她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