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这么快就去找皇上了。你怎么知道小慕慕与天山族扯上关系了的?”
“我在京郊的宅子里发现了迟慕的东西。那宅子外这个季节依然两株白梅开得诡异。这种常年开花的梅只有在极寒的天山才有。”
赵秋墨笑得玩味:“那皇上还活着吗?”
李子鱼叹气:“死了。”
“我没想到你竟然会为他弑君。”赵秋墨把玩手中茶碗,举起来迎着光玩赏:“你该不是这样想的吧:李琛死了,迟皓涵很快会扶持小慕慕登上帝位,这样你们就能很快在朝中见面了。”
“我找不到小慕,只有出此下策。”
“我想知道,你究竟有多在乎他?”
“我不会强求他陪我一起死。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他能忘掉我,取一个心爱的女人,好好活下去。”
“你知不知知道我有多恨你?”赵秋墨修长的手指敲着茶碗壁笑问。
“肯定没有我恨你多。”李子鱼面如寒霜:“如果不是因为你手上有迟慕的消息,我早就把你钉在墙上风成人肉干喂耗子了。”
赵秋墨自见到李子鱼起就一直在笑,笑道最后却再也笑不出来,脸色比哭还难看:“我知道我对不起迟慕。你是我今生最讨厌的人。为了他,我愿意跟你合作一回。”
李子鱼笑的颇不自然:“彼此彼此。”
赵秋墨摇头:“这次我千辛万苦逃出来来,便是告诉你他的下落。你若不快点去,小慕慕可能就喝了乱神智的药,一辈子清醒不过来了。你从小就不够聪明,你想迟皓涵会扶一个神智清醒的小慕慕登基么?论权术铁定玩不过我家小慕慕,直接被作死。”
第伍拾章 迟慕闲来无事在院子里打鸟。宫闱寂寂,惹了无数乌鸦停在院东头的梧桐树上。迟慕抱着一盆子洗干净的新杏站在檐下,远远的掷一个去,便登时有乌鸦“啊”的一叫,应声落下,非死即残。
迟皓涵背着手站在迟慕身后,看着树下落得一地乌鸦毛,眉毛拧成了一个结:“能不能不要打了,我被乌鸦惨叫吵了一上午了。你打这么多乌鸦做什么用?”
迟慕又掷出一个黄澄澄的杏子,一只乌鸦应声“啊”一声掉下来,一脸明摆着的样子:“吃啊。”
说罢递给迟皓涵一张方子:主治:经脉不通,积血不散乌鸦(去皮毛,炙)三分,当归(焙)、好墨各三分,延胡索(炒)、蒲黄(炒)、水蛭(以糯米炒过)各半两、芫青(糯米炒过)一分、共研为末,酒送下迟皓涵扬眉:“你打算这样治好经脉上的蛊虫?没用的,除了吊命香没有东西救得了你。”
“至少可以修补损伤的经脉嘛!”迟慕耸肩微笑,友好提议:“小涵涵要不要试试,乌鸦肉很好吃的,很嫩——阿勒,小涵涵,怎么了?”
迟慕五根手指在迟皓涵脸前晃来晃去的,被一把抓住。
“你刚才叫我什么?”
“小涵涵呀……”迟慕无辜道。
抓住手腕一扯,迟慕就被扯到迟皓涵怀里。脸被两根手指捏住,掰起来细细打量。迟皓涵面无表情的看了迟慕片刻,紧绷的脸上渐渐有了表情,唇间居然多出一抹温柔的笑容,像是想起什么遥远的过往。这一笑就把迟慕笑愣了,伸手摸摸迟皓涵的额头:“没发烧啊?”
手触到迟皓涵额头的瞬间,迟皓涵松手放开迟慕,拂袖而去。 “以后不要叫这个名字。”
迟慕回头,看到铭雅站在身后的廊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为什么?”
“因为雪见公主一直这样叫王上的。雪见公主生嫁到江南前一直照顾王上学习,那是便是这样叫王上的。”
“为什么母妃叫得,我就叫不得?”迟慕不满。
铭雅瞅着他看,折了廊前一枝海棠放到鼻下嗅,转身要离去:“因为你们长得太像了,只是她的头发是银色的,你的却是黑色的。”
迟慕喊住:“小铭雅,你见过母妃吗?”
铭雅含笑回头:“自然见过。那时候我曾教雪见公主骑马。”
“母妃那时候……到江南之前……是怎样的人?”迟慕踟蹰片刻,问。
“很美,是天山族有史以来最美的公主。”
“那、那她人呢?”
铭雅噗嗤一笑:“你在担心什么?担心当年她想通过你掌控江南么?那些事情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雪见公主很善良,性子很倔,我教她骑马的时候,她舍不得用马鞭,硬是陪着她的雪山飞鸿同吃同行了一个月,才算心灵相通,不用鞭子,揪揪马耳朵马就乖乖听话。”
迟慕若有所思的点头,觉得哪里不对,猛然惊醒:“你教母妃骑马?那你该你比她年长,可你看起来才方过……弱冠之龄……”
铭雅笑笑:“我虽然天生黑发,却有一半天山族的血统。天山族的人成年后几乎看不出年龄,所以我不显老。雪见公主没把这点告诉你么?” 迟慕摇头,上下打量铭雅惊奇无比:“妖精,妖精啊……”
铭雅没好气道:“不要看了,自己回去照镜子。你以后也这样。”
铭雅折身要走,忽然又回头:“有一件事情你一直没问我?”见迟慕人畜无害的笑颜,叹气:“当初在塞外的时候,我一直在骗你。你没有责问我。”
迟慕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件事情,我都忘了!”指着梧桐树下落了一地的死乌鸦道:“小铭雅,那你帮我按方子把这堆乌鸦做来吃了吧!我不吃苦的,记得加红糖,加香料,小火慢慢熬……”
铭雅心中充满懊悔的离开。
当日再没见过迟皓涵。
第二日早上,两个丫鬟在留莲的指挥下搬了两盆热水放在迟慕床前。迟慕还在床上哼唧,就被扔到兑了米汤和醋水里。再裹了衣服扔出来时,头发已经是水银般的银白色。
迟慕心痛自己辛辛苦苦染得头发,于是找铭雅诉苦。铭雅一脸严肃的说,这是王上的意思。
然后迟慕去找迟皓涵,迟皓涵不见,让丫鬟传话说:心情不好,不要见我。
迟慕看着两个丫鬟端着迟皓涵的早饭退出来,上面放着一只只剩骨架的乌鸦。
粉衣裙的说:“王上今天怎么想起吃乌鸦了?”
紫衣裙的说:“一边吃一边骂乌鸦肉又苦又涩,乌鸦肉本来就是又苦又涩的啊。”
粉衣裙的叹道:“而且竟然边骂边把这只乌鸦吃完了。” 迟慕空站了半日迟皓涵不出来,于是又抱着一盆杏子去廊下打乌鸦。乌鸦学乖了,转移到东边的院墙外的泡桐树上去了。于是迟慕也转移到泡桐树下。
方打了一会儿,觉得背后有人,回头看到迟皓涵不知何时站到了他在身后。迟慕立马扔了杏子,眼神哀怨:“小涵涵,我的头发……”
迟皓涵身子僵了一下,皱眉:“让你不要叫我这个名字。”
迟慕人畜无害的一笑,阳光落在他尚未干完的银发上,泛着莹莹的光。有一瞬间迟皓涵以为雪见站在他面前。下一瞬间,迟慕一脚踩空,身子一偏,竹竿似的人就倒出回廊砸向栏杆旁的花圃。迟皓涵一勾勾住迟慕,但势急没收住,迟慕一头撞在柱子上,晕了。
抱着怀里的人,迟皓神情有些恍惚。这笑起来流光溢彩的眸子,尖的可以削葱的下颌,色泽浅淡的唇,像极了当年姑母。那是迟皓涵还小,不过十四五岁的懵懂少年,雪见却已成人,高高在上,神色飞扬。那是天山王已经决定要把这个晚生的女儿远嫁在江南,换取半壁江山。
迟皓涵永远只是雪见身边玩耍的那个孩子,咫尺天涯般的遥远。
再仔细看,迟慕的额头稍宽,脸的线条没有雪见柔和,一眼能看出是男子清秀的面容。若是睁开眼睛,便是黑色的眸子,一看便来自他江南前一任俊秀的皇上。
一瞬间迟皓涵有把那对眸子挖出来的冲动。
把迟慕放回床上,人却并不走:“你知道么,不待我们动手,李琛已经死了。真是天助我也。” “你若是乖乖听话,我可以不杀你。”
铭雅幽灵般的出现在迟慕房门口,低声道:“王上,差不多该告诉迟公子了,也好让他有个心理准备。朝廷已在掌握之中,很快便可以让迟公子登基。臣给迟公子的迷魂药只差最后一剂。”
迟皓涵摇头:再等等。
夜里迟慕忽然笔直的从床上坐起,叹道:“小鱼,别躲在窗外,可以进来了。为了配合你我都打了两天乌鸦了。”
迟慕所处在沁夏宫外暗埋了许多弓箭手。李子鱼花了两天时间逐一解决,再换上自己的人。外面动静大了,便惊飞枝头上的乌鸦,大白天一大群乌鸦扑棱着翅膀惊叫,是个聋子也知道外面有问题。
迟慕接到外面传进来的信,足足打了两天乌鸦,李子鱼才把事情办好。
李子鱼闪进屋,看到迟慕消瘦的样子,心中一阵痛:“乖,我来接你回家。”
第五十一章
抱住迟慕的腰,惊觉怀中人消瘦,心痛得紧。迟慕却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这具消瘦的身子不是他的。李子鱼嘴唇翕动想说什么,最终没说,只是把怀中人紧紧抱住。
迟慕银色发丝在月光中泛着银色的莹光,流泻月华。
半响,李子鱼喃喃道:“你银发也很好看。”
迟慕撅嘴:“我一直很好看。”
李子鱼长叹一口气:“以后不准一个人偷偷跑了。” 迟慕撇嘴:“我没偷偷跑,光明正大坐的马车走的。”
李子鱼坚决的问:“上次你支的两百两银子还剩多少?全部还来。以后不能给你银子,免得你再逃走。”
迟慕顿时哭丧着脸,怏怏道:“那,那以后我要找漂亮姐姐怎么办?”上次从李子鱼那里要的两百两“工伤费”“出差费”还剩下三十两。迟慕想着命不长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正打算用这三十两银子勾引个姐姐享受一下。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李子鱼一眼看穿,脸若寒霜。
“两位,旧情叙够了没有?我们可以走了。”
迟慕回头,正看到赵秋墨倚着门框笑得促狭。猛然看到迟慕望着他,便又笑了一下,酸涩的笑容笑到一半嘴角再也勾不上去,便耷拉下来。
赵秋墨本想抱了迟慕出去,李子鱼已经连人带薄被一起抱起来,小心掖好被角。赵秋墨讪讪的,只好抱了迟慕燃着吊命香的香炉。
赵秋墨表情复杂的盯着手中烟气袅袅的香炉看了片刻,小声问问:“这便是迟皓涵延续你性命的东西?”
不待迟慕回答个“是”,李子鱼便冷冷道:“你只管抱稳。若赵将军种蛊,小慕也用不了这香。”
赵秋墨黯然片刻,回避迟慕的视线,轻声问方才责问他的李子鱼:“若这香燃完了,他是不是会死?”
迟慕没心没肺的笑。李子鱼脸色一僵,继而低头抱紧迟慕,哄孩子般的拍拍迟慕的背:“别怕,上天入地我也要找出会配这味香的人。”
迟慕心肝一痛,原来他知道我怕。
院里四下寂静,西门虚掩。
李子鱼先出门,赵秋墨断后。方出门,便有黑衣人便默默把门掩上,提着一盏灯引路。宫墙外站着持弓箭的黑衣人,见了李子鱼都沉默的跪下行礼。
沁夏宫不过深宫内院众多宫殿的一座冷宫,位于皇城边角。穿过几道门便可看到出宫的角门。迟慕暗送一口气,却看到门边的青色的下马石上悠闲的坐着一个人。杏黄色长衫上挂着和田玉佩。
迟皓涵悠闲的望望天上一轮残月,作个揖,笑容阴冷:“贵客临门,怎么不容本王亲自来送?”
李子鱼皱眉:“迟公子可能不知道,李某最讨厌有人跟我称‘本王’。江南朝廷里皇上只封了一个亲王。”
迟慕吐舌:偌大江南,确实只有一个亲王,就是先皇封的白王李子鱼。天山王的架子在这里可没用。
迟皓涵无奈摊手:“那你们也可以叫我一声陛下。迟慕弟弟的登基仪式已经在准备中了,朝中的臣子我已经收买了大半,天下迟早会落入迟慕手中。这吊命香哪日一没了,迟慕弟弟就没了。天下便入我手中。”
“赵某心中只有一个陛下,可惜绝对不是你。” 赵秋墨从阴影里走出来,护在迟慕前面,脸色冷淡,面容坚毅。回头对上迟慕双眼笑笑,又看着迟皓涵,刀子似的目光仿佛能把他衣服炙出一个洞出来:“赵某犯过一次错,不愿再犯第二次了。”
迟皓涵道了句好久不见,淡然嘲讽道:“现在后悔这蛊毒,当初就不该把这人推到风口浪尖上夺这帝位。”
“我只后悔一时冲动给迟慕种了蛊毒,不后悔把他推入变乱中。他不进来怎么能得天下?若我能左右,我依然希望他坐到那万人之上的位置,俯视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