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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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成-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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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高考结束了
一九八六年发生了一些会被载入人类史册的事情。一月底的时候,美国的挑战者号航天飞机升空后爆炸,机上七名飞行员全部罹难。这是一件坏事。

  相应的,这一年也发生了一些会被记载进人类史册的好事。其中一件发生在和美国有着十二个小时时差的中国,这件事情现在还没有被写进历史,但是过不了几十年就会被所有人提起。

  这件事情就是阿勇的诞生。

  上面这些都是阿勇说的,在他说完这些话的时候我想,我也是在八六年出生的人,我也可以被载入史册,于是我就这么说了。

  但是阿勇说,只有伟大的人才会被载入史册,所以他会而我不会。

  当时我对于“载入史册”和“挑战者号”之类的事情完全没有概念,同样的年纪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阿勇却什么都知道呢?阿勇说,因为他是个天才,只有天才才能成就伟大的事业,成为伟大的人,才会被载入史册。所以他会,而我不会。

  我觉得阿勇真是个天才。

  阿勇其实不叫“阿勇”,不但不叫阿勇,名字里连一个“勇”字都没有。他的本名叫“彭佳永”。“彭”是他的姓,“佳”是他的辈分,“永”才是他真正的名。听彭妈妈曾经说过,阿勇小的时候身体非常差,才生下来就被放进了医院的保温箱。当时医生告诉彭妈妈,这个孩子保不住了。彭妈妈听到这句话立刻跪倒在了医生面前。

  阿勇的性命最终被医生救了回来,家里人给他的名字也赋予了对他生命的祝福,“永”,希望他的生命能够长久的延续。

  对于这个出生的故事,阿勇也说过,但是口气就明显不同。在阿勇的嘴里这件事是一件可以用来炫耀的资本,明显不同于彭妈妈嘴里的苦难。

  阿勇说,这就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的表现。凡是伟大的人物,生平必然会有些不同于常人的经历,就是出生也会有着与众不同的异相,古书上记载,伟大的人物出生不是红光满天就是有瑞兽出现。

  我问阿勇:“什么是瑞兽?”

  阿勇打了一下我的头说:“呆子,瑞兽就是像凤凰和龙那样的动物。”

  当时,我觉得阿勇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心中对阿勇充满了无限的崇敬。

  刚才说过,阿勇的名字里并没有勇字,谐音的只有一个“永”字。最早的时候,这两个字也确实是“阿永”,至于后来是怎么样变成“阿勇”就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

  阿勇这个称呼也并不适用于所有人,小学同学对他的称呼是“门神”,初中同学都叫他“猴子”,而到了高中,这些外号就都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阿勇”。

  阿勇和我实际是亲戚。阿勇的爷爷和我妈妈是表亲,所以按照辈分排下来,我是阿勇的表叔。这样的关系看上去蛮奇怪的,但是也没有想得那么夸张,因为阿勇从来都没有喊过我表叔,他一直管我叫“阿辉”。当然,这个是摆在明面上的称呼,私底下没人的时候,他喊我“呆辉”或者直接是“呆子”,我也差不多,没人的时候,我喊他“傻永”,更多的时候是“傻蛋”。

  阿勇和我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对,是朋友,虽然我们是亲戚,但是我认为我们的关系是朋友。用血链接的亲情是盲目的,这种纽带是与生俱来不能选择的,所以,虽然紧密但是没有理智。而友情就不一样了,这样的东西是每个人的选择,所以才更可靠。

  确切的说,阿勇和我是死党,小学我们都是同学,但是到了初中的时候我们却没有在同一个学校。等到高中,我走进班级,第一个看见的就是阿勇那张傻笑的脸。那个时候我别提有多开心了。

  高中以后,我和阿勇的家住的不是很远,骑自行车五分钟就能到,所以我和阿勇经常会串来串去。

  那是四月间的一个晚上,我正在看书,听见阿勇在楼下喊我。阿勇是步行过来的,他说是想要和我喝酒。但是我向来不喝酒,所以后来的结果就是买了两罐啤酒和一罐雪碧,他喝酒我喝雪碧。

  但是为什么要在晚上的时候跑来找我喝酒呢?阿勇说,他被人拒绝了,表白失败,这是初恋的痛。

  他说他的感觉就像失去了心脏。

  “失去了心脏?”我惊讶于他的夸张。

  “是的。”他表情痛苦地说,“这就是心碎的感觉。”

  我那天劝了他很多。那天最后阿勇喝完了两罐啤酒又步行回家,我对着他的背影喊道:“别伤心,好姑娘到处都是。”

  他背朝着我伸出右手挥了挥。春寒料峭的夜晚里,他离去的背影是那么落寞。

  应该说,阿勇的速度是很快的,这才刚刚是高一的下半学期,能够和女生接触这么点时间就表白有些难以想象,起码我是这样感觉的。

  但是那一夜的事情并没有就这么结束。如果你以为阿勇会这样消沉下去,那就大错特错了。

  这以后,他来找我喝酒的次数增多,频率也越来越密集,一般每三到四个星期就会来上这么一次。每次的理由也都是和第一次一样的告白失败。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说像失去了心肝肺之类的内脏一样痛,后来就再没有了这样的话,我估计,这么久下来他已经没有什么内脏可以失去了。高中三年的时间里,阿勇已经不知道告白失败了多少次,而且貌似他是从来不吃回头草的,所以,他不断告白失败的威名已经成为了全市高中人尽皆知的秘密了。

  等到高考之后,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的时候,班上的同学要出去聚一聚。这一次的人来的比较齐,大家都知道,这一次之后就要各自开始大学生活,分别距离何止百里。再见面更是奢侈的事情。

  阿勇比较早就离场了。临走之前他告诉我,说是要去和一个女孩表白。

  有了他这句话,我大概知道了晚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两年多的经验不是瞎掰的。

  阿菁问我:“阿勇干什么去了?”

  我说:“他又去告白去了。”

  “那他晚上不是又要去找你喝酒了吗?”阿菁笑了。

  “嘿嘿,是啊。”

  果然,等到晚上的时候,阿勇又来找我了。

  “你又来了。”我说。

  阿勇嘿嘿的笑着。

  “我今天说你去告白的时候,阿菁直接就说晚上你又会来找我喝酒了。”

  阿勇笑着说:“你现在和阿菁怎么样了?”

  “好得不得了呢。”

  “好得不得了是什么样呢?”阿勇喝了一口啤酒说。

  面对屡次被人拒绝、屡战屡败的阿勇,我怎么能用我的美好生活来刺激他呢?“我感觉你今天好像情绪还不错嘛。”我想着转换话题说。

  “那是。”阿勇这句话说的还带着点颤音。

  “被人拒绝了还这么高兴倒是不多见啊。”

  “被人拒绝了算什么。”阿勇说,“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到处都是美女。我的心情当然好了。”

  阿勇兴奋的开始描述那些未来的岁月,美女如林的生活让他的脸上充满了憧憬的神色。

  待到两罐啤酒喝完,他的美好幻想也让他流了一地的口水。

  阿勇把空空的易拉罐扔进了垃圾桶,然后乐呵呵的走了。远远的他对着我挥手,在夜色里跟我喊了一句什么,我没有听清。

  这是八月的季节,连晚上的风也是燥热的。

  阿勇终于在告白失败之后没有丝毫的伤心,这是件好事。我应该为他高兴,但是我想到的只是我将要迎来的分离而已。

  阿菁的原名是“叶珏菁”,后来在高二的时候改名成了“叶菁”。

  记得高一的时候,阿勇第一次看见阿菁名字的时候念道:“叶玉青。”

  汗倒了一片。

  阿菁是个美女,这是公认毋庸置疑的事实,高一的时候,她就被学校评为了校花。这样的头衔伴随了她三年,度过了整个高中阶段。

  这样的美女,阿勇自然是不会放过。不能准确的念出美女的名字并不能影响他对美女的倾慕,同样也无法影响他对美女的表白。用他的话来说,放过这样的美女是一种资源浪费。

  阿勇从无胜绩,表白的结果不必多言。

  那时候,阿勇还很稚嫩。面对每一次的失败都很痛苦,只有通过不停的转移目标转移自己的视线和注意力才能忘却这样的痛。

  因为阿勇的失败,我开始注意到这个女子。对于校花我一向不怎么感兴趣。倒不是对她们的美貌。爱美女之心,男人皆有之。只是,我一直觉得美女是娇纵而无知的,对于她们的欣赏,远观即可。

  阿菁的成绩很好,在学校里能排得上前五十。说起来数字不那么可观,但是要知道学校的学生人数就要好点了。我们这届理科班有十一个,每个班有四十几到五十几个人,算下来大概有五百五到六百人。这么一来,前五十还算是比较不错的排名了。

  但是这样的成绩并没有让我对美女的印象有什么改变。良好的成绩只会让美女除了成为男生追逐的中心之外更成为老师的宠儿。这些只会更加剧美女的娇纵,没有什么好处。

  所以我和阿菁整个高一都没有什么接触。

  高二的时候我们玩的很疯,学校组织春游的时候去了杭州,同学自己还组织出去野炊,至于吃饭和唱歌之类的活动,大大小小更是不计其数。这样的活动一多就会加深同学之间的了解。

  野炊的时候,人人都抢着干的活是拾柴禾,在野外随便走走,捡回一些或短小或细长的树枝就算是很好的完成了工作。而相对比较麻烦的是生火。对于生火这种活也同样没有任何经验,而且是缺乏装备的情况,所以,这是没有人愿意做的苦差。

  叶菁的自告奋勇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是并没有带给我多大的冲击,我当时想,她只是想要玩玩而已。一个几近养尊处优的美女对于新鲜事物的尝试并不算出人意料。而出人意料的是她生火的速度。被分配一同生火的我完全没有插上手,她就已经让那些棕褐色的短小枝条燃烧起来了。

  看来她真的是有所经验。

  “看来木柴不够呢。”她说,“我们也去拣木柴吧。”

  她的后一句话是对我说的。我和她在这之前并没有什么交谈,不光是野炊,而是整个高中阶段。所以我并没有当这句话的对象是我。

  “走吧?”她看我并没有反应就又加了一句。

  我确定她是在和我说话。

  “你确定要把这些都捡回去吗?”看着她越捡越多的树枝我终于开口了。

  一路上我很少说话,叶菁倒是在不停的说,说她养的狗,还说她学的钢琴。

  从小到大,我是一个宠物都没有养过,不,小学的时候养过小鸡和小鸭子之类的,这些鸟类的结局无一例外是暴毙。所以后来我就没有养过任何宠物。其实我很喜欢狗,但是想到如果我会让它们离开人世,还是不要祸害这些动物了。而至于钢琴,我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一点我倒是有点后悔,常常以为会弹钢琴会让我显得更儒雅。

  所以,尽管叶菁在不停的说这些,我却完全没有办法插上话。

  叶菁渐渐不再说话而一直捡树枝。

  “你确定要把这些都捡回去吗?”她怀里的树枝已经要放不下了。

  “当然。”她说。

  “那好吧。”我说,“我来帮你拿。”

  她笑着把树枝全部塞进我怀里:“早就有此打算了。”

  “你最近有没有写新的东西?”在走回去的路上叶菁说。抱着满怀的树枝让我们两看不清前面的道路,我们走的很慢。

  “最近没有。”我说,“注意脚下。”

  “嗯。”她说,“怎么不写新东西了呢?”

  “你一直都看我写的东西吗?”我说。

  “当然,大才子。”她笑着说。

  “呵呵。”我也笑了。

  我时常会在校刊上写一些文章,多是些辞藻华丽的散文。我曾经喜欢那样的语言,那些像披着绚丽袍子的文章曾让我极度自豪。我认为这些是我文采的体现。让我感觉良好的不光是我自己,还有别人的赞赏。

  “没有,我已经有段时间没写那样的东西了。”我说。

  “什么叫‘那样的东西’?”叶菁问。

  我略微迟疑了一下说:“你喜欢我的文章吗?”

  “什么叫‘喜欢’?简直是……啊噢——”她突然大喊着身体一歪,几乎倒在了那里。

  我扔掉了手里的树枝,扶起她。“怎么了?”

  “噢。”她揉着自己的右脚,“我崴到脚了。”

  我扶着她坐下,脱下她右脚上的鞋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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