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车窗里伸出一个花眉大眼笑容满面的稚气脑袋来,这脑袋说:“方总,赵姐好。”然后一排雪白的牙齿咧出来。
赵姐?赵婧一愣,自己是比他大,他大概和赵阳一个年纪,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可他怎么知道自己姓赵呢?
“你认识我?”赵婧惊奇地问。
这小司机把眼睛投向方辉,然后笑笑对赵婧说:“当然,早就认识赵姐姐了。”
越说越近乎,“赵姐”眨眼就加了一级,变成“赵姐姐”了,说不定一会儿就只剩下“姐姐”二字了。
“你见过我?”赵婧瞪大了眼睛。
“当然,早就见过了。光是往郊区的路上就见过赵姐姐两次了。”小司机热烈地笑。
“你不是还给人家手舞足蹈地表演扭秧歌吗?忘啦?”方辉在旁边笑呵呵地提示说。
“你还有脸说,你原来还带着个司机,你……”赵婧又举起拳头要打方辉,方辉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好了,好了,上车。”
赵婧想起来自己曾经多次诅咒过这辆车和他的主人:“卡住、卡住,卡死它在这儿。让他坐车总卡,卡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上,饿死他。”没想到今天自己却坐在了这车里。
方辉在她耳朵旁悄悄问:“这车今天还要它卡吗?”
回答他的当然是一顿小拳头。
司机问:“方总,要去哪里?”
“你知道这儿最好的酒店吗?”方辉问赵婧。
“我知道有一个庆峰生态园不错,但不知道是不是最好。”赵婧答。
“好,就去那里。”方辉说。
“你知道路线吗?”赵婧问司机。她记得孙佳佳说过这个司机是方辉从N城带来的,她怕他不熟悉路线。
“我有导航仪,只要输入要去的地名就可以告诉我怎样走法了。”小司机笑嘻嘻地说。
汽车开动了,导航器播报指导着司机往左拐还是往前走,前面是什么地方。
赵婧还真不知道汽车里还有导航仪这种物件,她瞅了方辉一眼,想起了孙佳佳说得:你要明白,你只是漫野地里的一株无名小花,永远不会被移到富丽堂皇的牡丹园里,就是方辉偷偷把你移进牡丹园,你的命运也只是被园丁锄掉。野花就是野花,永远变不成牡丹花。
是啊,赵婧对这些高级豪华型的东西一窍不通,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阶级,区区小市民,在豪门阔宅面前她一定会露出市民的小家子气而自惭形秽的。一个小小平民女真会嫁入豪门吗?为什么会是这样子呢?方辉从打工者一下子变成了大老总,这应该说是件好事,可赵婧却觉得不是件好事,心中隐隐约约意识到前途是光明的,而道路却是曲折的。
唉,如果自己不变得强悍和狠毒,很可能难以在方辉的生活中存在。看来以后的路会很艰苦卓绝的啊。
赵婧轻轻长叹一声,沉默不语了。
方辉盯着她的脸说:“又不高兴啦?好好的,又怎么了啊?”
赵婧依旧没说话,只是把方辉的胳膊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心里特别害怕有天会真的失去他。
方辉默默一笑,然后摸摸她的头发说:“高兴点,咱开开心心吃顿饭,好吗?”
赵婧没说话
汽车在灯火辉煌的城市中心飞驰,方辉搂着赵婧看着车外万家灯火辉煌的夜景,也不再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赵婧突然说:“唉,我爸爸住院了,明天我得回家去。”
“是吗?啥病啊?要紧吗?我和你一起回去吧?”方辉说。
“急性糖尿病,不要紧。你别去,我还没和家里说过你呢,冷不丁领你回去,不好。再说了,咱们的事还不知怎样呢?”赵婧忧郁地说。
“什么?咱们的事还会有变化?不会吧?小东西,你又看上别人啦?”方辉轻轻刮了一下赵婧的鼻子,赵婧没觉亲爱的鼻子受伤,也无心去抚慰它。
赵婧没言语,却又是长长叹了口气。隔了一会儿,赵婧又说:“哪天你和我倒是应该去见见我们校长。”
“为什么呀?让我给你去说好话,让他对你好点,还是让我给他送份厚礼,让你转正?”
“不是,我已经转正啦。是……是……”
方辉见赵婧吞吞吐吐的,脸上也显得极不自然。
方辉笑了,问:“你们校长多大了?”
“和你差不多大吧。”
“结婚了没有?”
赵婧摇头。
“那么说他也看上我媳妇了是不是?他把你放在他身边原来是别有用心啊!哼!”方辉假装嗔怪地说。
赵婧白了方辉一眼说:“人家没明确提出来啊,你别往坏处想人家。”
“既然人家没明确提出,你……哦,他是向你献殷勤了,或者是……,哼!哪天我去会会他,敢和我方辉抢老婆啊。呵呵,不过也说明我的小老婆可爱是不是,人见人爱嘛。”
“什么小老婆?难道孙佳佳真是你大老婆不成?”赵婧瞪起了眼。
“不是,不是。我是说我的小小老婆啊?哎哟,又错啦!我怎么表达不清了呢?在我看来‘小’就是代表可爱啊。”
前面开车的小司机忍俊不禁“扑哧”笑了 。
导航器这时报喜说:庆峰生态园到了。
第二十二章:唔!庐山露出真面目
一座雄伟高大的酒楼上,“庆峰生态园”几个字被一片辉煌灿烂的灯火簇拥着,楼下停满了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各种车型、各种颜色的车辆,真是车的世界啊。看来车满也为患啊,连停车的地方也不好找了。
司机把车停在路边,方辉拉赵婧下了车,又朝司机摆摆手,司机把车子开走了。
赵婧说:“你怎么不让人家也来吃饭啊?怕花钱多啊?”
“让他来掺和咱俩,不是就亲密有间了。别管他,他有地方去。”方辉拉着赵婧的手,往酒店里走。
刚到大厅,方辉去订雅间。赵婧却被里面绿肥红瘦的世界吸引,独自一人三步两步就跑进了里面。
真是生态园啊,在这冰天雪地大地萧杀的冬天,这儿却把春天生机盎然万紫千红的美丽世界展现在人们眼前:绿油油的竹林修长茂密,各种花卉争奇斗艳,各样盆景千奇百怪。靠门旁的竹林下,有一大树根精雕细刻而成的大桌子,桌子上竟然还坐着一尊笑得乐开了花的大肚子弥勒佛,桌子周围摆了四个也是树根雕琢巧成的小凳子。
赵婧一屁股就坐在了小凳子上,她正想用手去摸摸弥勒佛的大肚子,却发现脚旁竹下两只鸳鸯互相依偎着在一起睡觉,她立即又蹲下去观看这两只鸟情侣的酣睡媚眼。
方辉这时候也进来了,他过来拉拉她的衣服:“走,上二楼。今天先吃饭,中午在飞机上没吃好,我好饿啊。等哪天我有时间了专门带你来好好逛荡逛荡。”
赵婧发现自己又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没出息相了,只好恋恋不舍地、一步一回头地跟着方辉爬上了二楼。
真是高档的地方,为人民币服务的服务员穿着一模一样的红色服装站满了一长溜。“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喊得赵婧象乞丐冒名顶替做了公主一般不好意思起来。
一个服务员领他二人来到一个包间,菜单马上就奉献到方辉手上,顾客的钱全靠着这本菜单往出勾引,所以菜单做得相当漂亮,可能菜单比真实的菜要好吃的多,让人看着就想把这菜单生吞活咽下去。
方辉把菜单递给了赵婧,赵婧看着那一盘盘让人垂涎欲滴的菜,挑花了眼。她只知道鱼香肉丝、宫爆鸡丁、酸醋调凉粉、糖醋大鲤鱼等这些家常菜,别的菜有些吃过,也不知叫啥名字,她从来没点过菜,去哪儿吃都是别人点,她随意吃。更何况一个穷学生哪能吃得起这么好的大酒店,倒是常从酒店门口过,连酒店里的香味也没多闻过。
她摇摇头,把菜单又交给了方辉。方辉冲她笑笑:“你不喜欢吃辣,喜欢吃短的。那就多点些酸甜的吧。”
方辉点了菜,服务员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辣,喜欢吃甜的?我嘴很粗的,啥都不反对的,只要是贵的肯定都好吃。呀,刚才怎么没想到啊,啊!啊!我后悔了,该捡最贵的菜点来着,好不容易今天逮到一个阔佬却给人家省了钱。唉,没出息啥时也没出息啊!”赵婧一副后悔莫及的悲惨状。
“嘿嘿,嘿嘿,小样,给你做了快半年饭了,还不知道你爱吃啥哪不成傻子啦。别后悔,有你点菜的时候,我让你点一辈子,好不?”
赵婧朝方辉撅撅嘴问:“你怎么会做饭呢?老总不是光吃别人做得饭,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吗?”
“我在美国留学好几年就是自己做饭吃啊。”
赵婧一听他说“历史事件”,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不是要给我讲你的家史吗?别想用一顿饭堵了我的嘴。还有孙佳……”
菜上来了,服务员笑容满面朝她们的财神爷报着一道道菜名。大盘子中间又是几个小碟子小菜,咸黄瓜、调萝卜之类的赠送品。唉,看来最高级的东西还是离不开最普通的东西啊。
方辉看来是个很会过日子的人,他没有点太多的菜,只要两个人够吃,略略有余就好。在美国鬼子的国家里脱胎换过骨所以是很有经济头脑的人。
他要了两杯酒,一杯红酒一杯白酒,红酒递给赵婧,白酒自己举起来说:“亲爱的小……小……小丫头老婆,祝我们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赵婧知道他想说“小老婆”的,最后改口了,真想用筷子敲他的头,不过他能知错改错也就不和他计较了。唉,今天的方辉和昨日的方辉已经不是一个人了,昨日的方辉已经离开了赵婧,
今天的方辉会和她永不分离吗?她犹犹豫豫举起杯来。
方辉吃了一口菜,抿了一口酒,开始一字一句地老老实实、彻彻底底地交代自己的“历史真相”和“历史背景问题”。
我从小在高干家庭长大,却是一个假冒伪劣的高干子弟。父亲是市委书记的司机,母亲是市报的一个小记者。我父母很爱我母亲,可是我母亲对我父亲却总是不满意,嫁他可能是因为他是司机,那个年代的司机,牛得很,因为全国都没几辆汽车,父亲又是给市委书记开车的,哪就更加不是一般二般的牛气了。可是结了婚才发现她喜欢司机,却不喜欢爸爸这个人。不是嫌他老实不会说话,就是嫌他不会巴结领导升不了官。父亲常常被她骂得象个总做错事常被老师罚站的学生,老老实实、诚诚恳恳接受责骂,而且用做全部的家事来忏悔自己的罪行。
母亲在家不做一点点的家务,总说工作忙一天到晚跑新闻很累。父亲几乎是独自把我带到七岁的。
我父母亲都长得很漂亮,也许是儿不嫌父母丑吧。我长得特别象父亲,你看不是挺帅的是吧?嘿嘿。我这人性格开朗、喜欢幽默,丫头你已经熟悉了是吧?
我一天到晚在生意上拚搏心情很累,所以就特别喜欢丫头你这个整天快乐的小家伙了。就象整天穿着高筒子皮鞋,换上了一双轻松随意的软拖鞋一般,别提多舒坦了。
哎,哎,别生气,别生气,别打了,别打了,我投降!我不是说你仅仅是我的一双软拖鞋,我是做个比喻,只是比喻没有恰到好处罢了,也没犯多大的罪孽,用不着您小人家的小手劳动,是不是?哎,不说这了,不说这了,白白让你生一顿气,咱言归正传,言归正传。
我七岁那年,母亲因为工作需要,常常去采访市委书记孙大伟,可能接触比较多了,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们相爱了。这段日子,在我印象中,母亲几乎是一直出差不在家,家中就只有我和爸爸,爸爸对我很宠爱,简直要让我骑在脖子上拉屎了,从来没训过我一句,好象他儿子是世界上最聪明最懂事的好儿子,从来也不会办一件坏事。
唉,可是,就是他的这个好儿子,却断送了他亲生父亲的性命,唔,完全可以这样说。
有天下午,我突然肚子疼,向老师请了假回家。因为爸爸常出车,没早没晚,没远没近,家里常常没人,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回到家,没想到妈妈在家,家里还有一个男人,我不认识,其实就是孙大伟。看到的情景不和你细说,你也可以想到。他们看到我回来,很是吃了一惊,妈问我为什么逃学,我说肚子疼,老师让回来的。她给我找了颗去痛片让我喝掉,说还有事,就和那男人走了。
唉,我那年已经九岁了,其实是个很笨的家伙,不过,年积月累心中隐隐约约对妈有很大的不满,爸爸回来后,我就把这件事全部详细地告诉了爸爸,爸爸一晚上都没有说话。
第二天,他没去上班却去了母亲的单位,他们在一家咖啡厅谈得吵了起来,母亲竟然提出要离婚,爸爸死活不答应。
从此以后妈就一次家也不回了,爸爸从此就常常酗酒。我那时还太小,理解不了爸爸的苦衷。
爸爸孤独了爱写日记,他不在了以后,我看了他的日记。
有一天,他又去找母亲说:他答应她可以和那男人好,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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