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开墨箫,长臂一挥,银光飞舞化为血影,竖直避过云端玄女。
随着一声极其刺耳的弦音,伏羲琴上长弦尽数崩断,玄女十指长甲碎裂,其力量遭到反噬,口吐鲜血。
玉箫离唇,心却依旧不安,总觉乌云压迫,会有更大的事发生。
重楼步步逼近,半倚在山崖栈道上的墨箫,上扬的嘴角染血,时快时慢的喘息,凤眼眯看着着重楼走来。
重楼周身散着赤色,把暗沉的岩石映的诡异幽寒。
“重楼,不要杀他!”化成银光急速赶来的飞蓬大声道。
他庆幸自己没有来晚。
站在山顶的倾音也庆幸飞蓬及时赶到。
连伏羲琴都请出来了,墨箫,你到底要干什么?
重楼回头,赤目戾气腾腾的看着银甲白袍的飞蓬。
“他是太过在乎黎瑾所以才……”
“黎瑾?”
“也就是倾音……”
……
就在飞蓬向重楼解释的时候,天空云涛开始迅速变幻,白虹贯日,天象万化,金甲凌云而开。
千束耀纹形成漩涡,涌动。
山的那端被墨绯杀气所围绕,飞蓬重楼没有感觉到天空的异象。
一道金色光芒从漩涡冲出,速度之快,让人难以看清那到底是什么。
剑气袭人,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灰眸倒影金光而过,目标竟是……
想都来不及想,双手翻转,凝结法阵,银蓝古纹铺于脚下,以火凤千古之灵,迫使那六尺古剑改变原有轨迹。
炫金绯火相缠相交,并发无数星火。
当重楼察觉,却为时已晚。
赤瞳猛缩,一手伸于半空,僵直。
外界之声全然消失,当金色长剑穿过她胸口的那一刻,他似乎听见了世界分崩离析的声音。
人生太过虚幻,也许转瞬,便是生死相隔。
长剑近半陷入地面,一时间,砂石弥漫……
剑身周围顷刻散出蛛网般的裂纹,数千石阶开始崩塌。
倾音失去知觉前,看见那个只对她露出温柔宠溺的人,脸上却流露出那样伤心欲绝的神色……
飞身入山,重楼想要抓住她随着坍塌而跌落的身体。
但他终究晚了一步,伸出的手臂没有将那毫无生气的影子拥入怀中。
只有墨色的发梢划过他的指缝。
三千青丝,居然没有一缕留在他手心,那种苍白与茫然,刺在心里,生疼。
放眼望去,沙石飞溅,山峰断裂,泉水古木被掩埋在山中裂缝最深处,一座壮丽巍峨的巨山,眨眼之间全然蹦塌。
从此,世间再无天门雾山,多少精灵仙种毁尽道行,重入轮回。
身着墨衣的人,扶着岩石站起来,脚步虚浮向前走,看着见眼前一幕,竟直直的向前走,像是要踩过虚空跨入那早已塌陷的山里。
若不是飞蓬伸手拦着,墨箫怕是已经掉入深不见
底的山渊了。
“怎么会这样……我只是……想试一试重楼的真心罢了……”
千年前那场大火仿佛重现眼前。
他已经尽力补救了,为什么还是改变不了……
“你说你只想试一试重楼的真心,那为何伏羲琴,轩辕剑会出现其中!”飞蓬喝道,看着那抹红光从山岩迅速下坠围绕着那抹白影然后消失。
“什么……伏羲琴……轩辕剑……我从来不知道……”墨蓝双瞳失去神识,他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此时天边驾云而来的天族副将,手捧金色长剑给飞蓬,冷冰恭敬的对飞蓬道:“魔尊消失,将军要不要继续追?”
飞蓬手执长剑,紧皱眉峰,道:“轩辕从何而来?”
“自是天帝请出,伏羲亦是。”
飞蓬不语,却已猜到十之□。
金甲副将见飞蓬不语,便又道:“天帝听闻,黎瑾上神是魔尊心之所系,情动便是弱点,所以天帝借此机会,请出轩辕剑,伏羲琴欲将魔尊镇压雾山,再命将军攻打魔界,届时,天族仍是……”
“诛魔尊,毁魔界,重组四将,天帝便以为可保天族永享太平吗!”飞蓬猛的打断他,长臂挥动古剑,削断发长发时,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回去告诉天帝,计策失败,后果如何,让他做好准备。”
还未缓过神的神将,感到脖颈一丝寒凉划过,肃杀之意从生,却仍故作镇定,拱手敬道:“是。”
当长剑离开,神将明显松一口气,转身飞入云层,带领着十万天将回归南天门。
看着飞蓬手中金色的千年古剑,耀眼腾文,银峰利刃,就是这把剑穿过她的身体,她连躲闪的机会都没有,很想要放声纵笑,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今日种种,皆因我而起,原是我不懂……一切只需顺其自然……”墨箫极近颤抖的说出此话,凤眼终因宿命不可改变而露出悔恨。
“此剑若伤了魔尊会如何?”墨箫忽而平静的问道。
“最多废去功力六七。”
“那姐姐呢?”他又问。
“快则数月,慢则半年,形神俱灭。”
“那你说姐姐这一剑,挡的值不值?”
“无所谓值不值,只出于愿不愿罢了。”
日沉西下,入幕染血,斜照彼端,大地寂静的令人害怕。
☆、第十八章
竹海清幽,风在流转,静谧无声。
湖边水榭,堇色飞纱处,一人独坐其中。
他双手环抱一人,似静静等待那人睡梦醒来。
怀中之人,轻颤凝结薄雾的长睫,被淡金阳光微微照射,化成了浅银色。
脑海中仍重映着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幕幕,那时的她仿佛听见长剑划开皮肉的声音,接着便是岩壁断榻,剑鸣翁响,梵声阵阵……
微微睁开沉重的双眼,眼前模糊的只剩一片赤色如血,那样的颜色,很暖。
“我守了三天,终于醒了……”
环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怠与疼惜。
倾音靠着重楼的胸膛,她没有半分力气,就连气息也在清风慢摇下变的几乎不存在,长睫缓慢这扇动着,垂眸才见,散在重楼手臂上的发已成霜,银发如丝,乱于颈侧。
她竟漾出浅笑:“古语云,长发绾君心,愿作同心结,如今我乌发浸雪,你还肯要我吗?”
她淡然于世的语调,字字句句让他痛彻心扉,低头贴着她的额头道:“相信我,你不会有事的。”
“轩辕剑出,必要染血,我已时日无多了……”
想起雾山石阶上她起的愿,惟一的愿,重楼倾音,自此,岁月静好,终不离兮。
“终究要负你一个情字……”
“既知如此,那为什么还要档那一剑,你明知就算轩辕也伤我不过微毫!”
面对这个人,就算他有再大的怒火,也生不起气来,可今日不同,他看见倾音掉落山崖的那一刻,心口的疼痛,便如撕裂灼烧般的不可抑制。
重楼抓着她的手腕,似是要捏进血肉。
“当日我损你心肺,报应不爽,我承此一剑,应该的。”
往昔都是你在守护我,这次换我来偿。
天帝从来不曾温和,当日诛杀雪妖,逼绯翼入死角,他都毫不留情,今时若重楼被轩辕重伤,后果定是不能估计。
她不愿重楼为她至此,她一人可以承受的,又何需仙魔相争,兵戎相见。
重楼是六界魔尊,他有他的道,而自己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付出所有,甚至生命的人。
她很幸福。
她的命运也许曾今由她来掌握,可就如流水逝于掌心无踪,再不能抓住。
如此,也好。
“重楼……”
“为我画幅画可好?”
“在我还未衰败之前……”
倾音抬起头,在重楼颈侧蹭了蹭,猫儿撒娇一般的女儿气。
“好。”重楼如鲠在喉,再多的怒气也化为无限的不舍,在她额前轻落一吻。
将她抱起,走入竹海深处。
风吹青叶,涮涮作响。
倾音坐在紫木桌前,三千雪发柔顺的垂落腰间,熨帖脸颊,无任何珠翠装饰,眉目如墨画轻描,巧笑倩兮,绝世独立。
手执冰片泉杯的她,目光沉静,灰眸安然的看着那个为她作画的人。
她的笑,是从心底涌出的幸福,不似平常淡然从容,却有能使冰雪消融,快乐绚烂之意。
两人相望,空气仿佛凝固,重楼下笔,每一笔的勾勒,都带着浓浓的眷恋与情深。
千古不过一梦,相遇是缘,若能相思,便携手相伴,莫问,是劫是缘。
时间便这样从指缝倾流而过,不再停留。
在他们为时不多可以相伴厮守的光阴中。
也许过了很久,重楼才把画画好,也许只是一时,这一场刻骨铭心,以一笔凝华,淡在清醇茶香里。
“遇见你是缘,爱上你是命,可你我,仙魔殊途,命中分离,这是债,是孽,也是道。”
倾音将浅金茶汤慢慢的斟入茶杯,启唇说道,润凉的声音,似在感受,似在倾诉。
“是你我的必经之路,是考验,是约定,天地都知道,万物都知道……”
茶杯溢满,她感到胸腔中那颗正在跳动的心,在痛,疼的快要窒息了……
她的心,却早已被轩辕剑气震碎了……
喉管涌出甜腥之感,在倾音还未察觉时,嘴角的殷红便已落入杯中,沉淀杯底。
指尖拭血,却怎么也擦不净。
她的手背尽被鲜血染红,身体里不断地被抽走仅剩不多灵力,她知道轩辕剑的侵蚀开始了。
落笔瞬时,骨节泛白,重楼绕过长桌,单膝跪下将倾音嘴角的血抹去,将她揽入怀里,让那具不断颤抖的身体靠在他的怀中,手掌轻缓,由上至下的顺抚她的背。
竹林死寂,静得没有一点声响。
倾音咬住下唇,靠在重楼颈侧,闭上双眼,眉间紧蹙,脸色如纸苍白,她现在只能靠重楼的安抚与回忆来抵抗阵阵剥肤切骨之痛。
血液在她身体里乱窜,冰寒之气渗入骨髓,如凌厉的剑气般穿透脏器。
“……何苦呢……”倾音艰难的说出。
那颗温暖带着强大力量的心脏,在她的身体里,受着与她一样的刑罚。
那是重楼的心,心脉相连,怎能不痛。
轩辕侵蚀日日发作,直到灵体虚耗至无,魂飞魄散。
三日中,倾音一直半梦半醒,对疼痛的感觉也有所减轻。
可这三天以来,重楼日日承受,清晰到可以感觉经脉相互绞缠,血液逆流。
身为六界难敌的魔尊,他又何尝受过此等苦楚。
倾音半敛双眸,神智清明,却早已虚脱,阵阵袭来的眩晕感将她带入无边的黑暗。
她在再次陷入恐惧冰冷,无法挣脱的梦魇。
重楼就这么抱着她,守着她。
不过半刻,重楼结界便感知结界外有人,还是相识不浅之人。
挥一手,结界开,银袍神将走进竹海。
重楼让倾音伏在桌上,在虚空之中拿出雪狐披风盖在她的身上,动作里处处透着细心与温柔。
又在划结界,将倾音保护其中。
重楼,飞蓬竹林相遇,一时无话。
“这是神树灵魄,与魔族乌木齐用,可使她不在受轩辕侵蚀之苦。”还是飞蓬先开口,将玉盒交给重楼。
重楼也接了,只道:“若倾音有何不测,本座定让天族众神陪葬。”
口气无波无澜,却带着森寒决绝,好似他们再不是朋友。
他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重楼会怎么做他根本猜不到。
当他回到仙界,天帝便立即遣人送了神树之灵给他,说是担心黎瑾上神,特意送来的。
天帝是害怕魔尊会对天庭做出什么来所以幡然悔悟,尽力救治,可为时已晚。
神树之灵虽有万年修为,却也只能续命,不能救命,那个人始终会死。
“到时你若真的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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