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都有信号覆盖了,为什么此时此刻这里居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肯定是杜意志他们在搞鬼!
我只得又出来到门口,杜黄牛依然一动不动蜷缩蹲在木凳子上,如同一只苍老了的蜗牛。大门口阴冷的风夹着湿漉漉的水汽吹进来,打在他的衣服上,衣角在不断飞舞晃动。杜黄牛的瘦削背影逆光,看起来那么苍老那么单薄,散发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孤独的味道。
“信号被遮住了吧?”杜黄牛依然垂着头,道:“我说了,你只要肯听我的,和我这个即将要死了的老头子说说话,你的朋友肯定会得救。”
我满腹心事,但是听从了杜黄牛的话,在他的旁边坐下来,和他并排着看着大门外衰落破旧的院子。院子里的枯草被雨水打湿得全部紧紧贴在地面的土壤上,如同枯死的蚯蚓,横七竖八,纠缠不清。围墙的砖头愈发显得破旧,几道裂缝变得越来越大,相信很快就会倒塌了,雨点如同丝线,打落在上面,说不出的荒凉。
我的内心逐渐变得空洞,空荡荡的被这些阴冷的风刮得刺痛。
杜黄牛道:“这是我第一次有人陪着,这么仔细地看看自己的这头家呢。十三,你说人哪,一年老了就愈发地容易回想往事。我现在眼前就一直不断浮现过去的画面呢,5年前,10年前,20年前,30年前,这些围墙,这些大树,这些枯草,还有,还有那些来来去去的人……有时候呀,又觉得好像只是发了一场梦……”
杜黄牛一直在我耳边自言自语,有时候又喋喋不休,我觉得他是精神错乱了,这条村子,都是精神错乱了。
我又开始按耐不住了,我觉得自己现在的行为非常荒唐,自己的几位好朋友生死未卜,我居然轻易听信一位老人,无所事事地坐在椅子上听着他的追忆逝水年华。
“我说了,你的朋友很快会回来,请你相信我。”
我看着杜黄牛,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受到了他的催眠还是他给我下了蛊毒,总之我好像着了杜黄牛的魔道,我脚底就好像生了根一般抬不起来。
我依然没有走。
这是一场巨大而残酷的考验,赌注是陈秋阳、葵若兰、阮得风以及他的同学的性命。而我的筹码是对这位严重驼背的老人的信任。
他值得信任吗?他说的是真话么?如果他一直在欺骗我,是在拖延着时间,而那边陈秋阳他们却正在遭受着他们的毒手,那我岂不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可是,如果杜黄牛说的是真话,我不去寻找他们而是坐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的话他们就可以得救,而我去找他们的话反而会害死他们,那么我现在这样做才是真正的在救他们。
我的大脑变得越来越混乱,矛盾在不断撞击着我的大脑。
而杜黄牛又说话了:“我在柳隆村生活了那么久呵,久到我都无法记得我到底在这个村子活了多少年啦,80岁还是90岁?呵呵,起起落落,可是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1982年了,1982年,呵呵,从那时候开始,整条柳隆村就开始衰落了,所有的人哪,都变了,变了……”
杜黄牛的话越来越低了,声音越来越小,好像要睡着似的。
他突然又猛然抬起头,好像惊醒一般,看了看大门外的院子,继续道:“我好像过了很多个这样一个人活着的生活呢,年轻人都向往外面的大城市,外面的花花世界,去到了外面的大城市,就不记得我们这些村子了,不记得我们这些老人了……呵呵,不过也对,人老了,就没必要被别人记得……”
我不知道为何被杜黄牛的话弄得涌起一阵一阵越来越猛烈的伤感,我说说:“是的,柳隆村是我看到的所有村子之中最衰落的。而且,而且这里的人还心理变态。”
“呵呵,以前可不是的,以前这条村子可是充满了欢声笑语呀,那么多顽皮的小孩子跑来跑去,我记得,那时候好多小孩子跑过来我院子偷果树上的果子吃呢……还有杜杰,那时候杜杰多小呀,那么瘦,好像只调皮的小猴子,手脚麻利一溜烟就爬上树上去了。呵呵,1982年,那真的是……”
杜黄牛的右手缓缓伸过来,握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那么瘦削,如同一条枯木,一点点温热都没有,也软弱无力。
他说:“不过我还是挺开心的……对了,记得一会儿你遇到你的那个胖子朋友,代我向他说一声谢谢,其实那晚他煮的饭菜,很好味……还真想再吃吃,呵呵,不过,至少在我跟随柳隆村一起死去之时,还是有人在我身边陪着我的……十三,谢谢你,我——”
杜黄牛的手垂了下去,他死了,就这样坐在我的旁边,对着我说了一大堆夹着浓浓回忆的伤感的话之后,死了。
我站起来,扶着他,他的身体单薄轻盈得如同一张薄纸,我说:“牛老爷子,你,你醒醒,喂,你怎么可以这样就走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还没有告诉我呢,老爷子,你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就走了呀,赶紧醒过来。”
第二十九章:凶相X死亡之村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泪一直在飞速流淌出来,我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悲伤,因为我认为我对这个杜黄牛其实是没有什么深厚感情的,至少就算是他死了我对他还是不信任的。可是,即使是这样,我还是感觉到很悲伤,胸口非常压抑,好像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着。而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对,我就这样双手紧紧抓着他双肩的骨头,摇晃着他,希望他可以醒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看到了陈秋阳、葵若兰、阮得风以及黄永飞他们四人安然无恙地走了进来院子之中。
我大吃一惊,杜黄牛如此料事如神,居然所有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葵若兰看着痛哭流涕的我,再看看死去的杜黄牛,道:“十三,你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又哭又笑,说:“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被困在了山洞,然后被黑猴子解救,然后回来,然后遇到杜黄牛……”我将我的一切经历全部告诉了他们。听完了我的话之后,陈秋阳悲伤地道:“原来如此,这样一来,我们这边遇到的谜题,亦迎刃而解了。”
“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不是抓住你们了么?你们是如何逃脱出来的?村长、杜杰他爹他们呢?”
“死了,都死了,中毒身亡。”阮得风说道,“我查看过他们的尸体,的确是中毒而死。具体毒药,需要检验才得知。”
阮得风笔挺地站着,他说:“这条村子里的人,有异食癖的这些人,都中毒死了,相信下毒者,正是杜黄牛。是他救了我们,不然我相信我们都将会成为他们肚子里面的食物了。”
原来,在杜意志村子把我引到石洞里面之后,他和杜杰他爹又回来杜黄牛家里,骗走了葵若兰以及陈秋阳。后来,在接到我的电话之后,阮得风和黄永飞正想出外寻找我,却被杜意志以及其他村民袭击,打晕了。
他们全部被带到了一间隐蔽的屋子里面。那是一间非常恐怖吓人的屋子,葵若兰在屋子里的地面上看到很多根白色的骨头,然后看到杜杰他爹缓缓地走了进来。
杜杰他爹的嘴唇被嘴里的牙齿顶得撑起来,当他笑起来的时候,葵若兰看到他的嘴里戴着两排深红色的尖牙——假牙,可是看起来却又那么阴森恐怖真实,就好像这两排尖锐的红牙就是杜杰他爹自己生长出来的。
他们在葵若兰、陈秋阳、阮得风以及黄永飞面前讨论着要先吃哪一个人,讨论着讨论着的时候,他们突然口吐白沫,全部死在了地上。后来我才知道,毒药真的是杜黄牛下的,他是在黄多多他们的那些肉汤之中放了毒药……
大风吹扑过来,我觉得这阵风更加阴冷,刺痛入骨髓了,我说:“还好,我,我相信他,可是,我内心还是有很多谜团,这条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这些人会变成如此的凶残,到底……”
葵若兰拍了拍我的肩膀,她第一次没有用那种轻蔑的口吻对我说话:“十三社长,我们回来的途中遇到了警察,已经将这里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剩下来的事情,就交由警方他们去处理吧。至于杜杰要我们调查的他爹的秘密,我想我们也查不出来了。大家也累了,好好休息吧,警察说迟一些时候还要帮我们录口供的。”
大风吹扑过来,穿堂而过,发出唔唔的声响,如同老人低低的抽泣,又像杜黄牛低低的喃喃自语,我胸口始终觉得非常压抑,有一些透不过气的感觉。太多的谜团化成一块一块的石头重重地压着,而杜黄牛的死亡化成了一根一根的刺,在石块缝隙之中不断扎着我的血肉,我的神经。
他说他不是食人族,他没有和这条村子里面的其他人“同流合污”,所以他独来独往,他不合群,他每天都是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守着这一间空荡荡的大房子,他没有亲朋好友陪伴,他一个人那么孤单地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抽烟,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在夜里听屋外的风声,一个人蜷缩在椅子上看着门外的庭院,从清晨到黄昏……那些寂寞孤单,别人是无法体会的。可是,我们进来了这个村子,住在了他的家里,为他煮好美味的饭菜。他的孤单暂时消失了,所以当我们遇难的时候,他选择了背叛自己的村子,选择了拯救了我们。他说很感谢我,在他临死之际还在陪着他。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他不让我去找葵若兰,其实他一早就知道葵若兰他们是安全的,可是为了让我在他临死之前陪陪他,听听他的喃喃自语,喋喋不休,所以他欺骗了我。他希望我可以听一听他的倾诉,他的情感,他的孤独……
我的泪水突然又汹涌着翻滚出来,我可以感受得到他的孤独,他想找一个人倾诉。葵若兰看到我又哭了,只是她没有挖苦我,她只是轻轻地说:“十三社长,希望你坚强一点。”
我点点头,可是泪水依然没有停止,我觉得自己也太不爷们了,我不是非常坚强的一个人吗?
我回到房间,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来了很多警察,他们都在录口供,杜黄牛的尸体已经被搬走了。我也将我所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柳隆村发生了如此惨烈的事情,真的难以相信。”有个警察一直在说,“已经通知了杜杰,可是杜杰显得很冷静,并且说由我们处理,原来杜杰几年前已经和父亲脱离了父亲关系。”
听到这里我有些吃惊,但是又觉得这是预料之中,合情合理。这么多年,杜杰都不曾回来过这条村子,他一直恨自己的父亲。在他的心目中,他父亲应该是一个脾气古怪的暴力狂吧。
我们整理好一切,第二天的时候离开柳隆村。当出到村口的时候,雨势逐渐停歇了。我转身回头看了看这条破烂不堪的村子,知道正如杜黄牛爷爷所说的那样子,这条村子,这条被年轻人遗忘了的村子,真的死去了,它带走了那一辈的老人,那些食人族,跟随着她一起埋藏到了土壤之下。相信不久之后,这条村子很快就会坍塌,被植物覆盖,然后彻彻底底地被世人遗忘。
我的心情依然沉重。即使是要离开这条恐怖却又充满了可悲的村庄,我一点高兴的情绪也没有。
再见了,杜黄牛爷爷……
回到龙城之后,我一声不响,回到房间倒头就睡,这样迷迷糊糊地睡了2天,我发了高烧,全身如同燃烧了一般。当我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住在了中医院的病床之上。
我看到的人是阮得风医生。
我说:“你不是肠胃医生么?难道你还兼顾看发烧感冒。”
“我虽然也会医治发烧感冒,只不过我是受你的邹管家所托,得闲就来看看你。你的管家真是关心你呢,你没什么大碍,只是在柳隆村淋了雨受了风寒,发高烧,现在已经退烧了很多,你再休息1天应该就可以出院了,其实你并不需要住院的,只不过你的邹管家实在太关心你的身体健康了,非的要你住进来好好检查检查。”
“嗯,只是我很讨厌医院。”
阮得风只是笑笑,说:“对不起了,如果不是我介绍杜杰给你,你就不会遇到一场如此的无妄之灾了,向你这个社长道歉。”
“算了吧,这和你无关,你不必要道歉。只是,整个案件,我还有很多谜团解释不了。”
阮得风眨了眨眼,道:“依然是杜杰父亲的秘密,对不对?你这几天一直在生病,有一些捍东警官传真过来的资料,你还没有知道呢。根据警方这几天深入的调查发现,柳隆村的那些家家户户都有一张掩盖了的照片。”
“是一位老奶奶的照片,我在杜杰他家以及杜黄牛家曾经见过。”
“嗯,这位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