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后,他立刻脱下了外衣,在井里打了一桶水。将血衣扔进水里,很快红色的井水就与血液融合在一起,看不出一点鲜血的痕迹。进了屋,陈璞看到躺在床上的我,身上的内衣也全是鲜血,于是他也帮我脱了下来,扔进了桶里。我也睡得真死,竟然连衣服被人脱下来了都不知道。
故事讲完了,我目瞪口呆。垂下眼帘,我悲伤地问:〃陈璞,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陈璞点了点头,说:〃王东,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他走到我身边,说,〃你放心好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会永远为你保守这个秘密的。我和陈卓没有任何感情,我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生死。今天的宴席里,大家都喝醉了,我会告诉所有人,你也一样喝醉了,当我醒来的时候,你还依然沉睡着。镇里的人会以为凶手另有其人,或许他们还会以为凶手就是杀死刘医生的那个人。〃
我无力地握着匕首,说不出一句话来,我几乎不能将凌乱的思维有效地组合在一起。看着陈璞,忽然间,我举起了匕首,一刀扎在了陈璞的大腿上。
陈璞一声尖叫,捂着大腿在地上打滚。他的额头冒着大颗的汗液,大声问我:〃王东,你这是在干什么?〃
我笑了笑,说:〃陈璞,我也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9
这个故事发生在今天夜里。
没有过多久,陈璞就醒了过来。他起来后,看了看一旁的我,探了一下鼻息,证实我依然熟睡着。然后他拿出了匕首,握在手中,走到了陈卓的床边。陈卓睡着的时候,嘴里还滴答着黏稠的口水。
陈璞冷笑了一声,将匕首插进了他的孪生弟弟的胸膛里,一刀,然后又是一刀。等他确定陈卓已经死亡后,他把熟睡的我搬上了陈卓的床上,把匕首放在了我的手里,然后点上一根烟,静静地等待着我的醒来。屋里的油灯,在燃烧时会发出奇怪而又原始的香味,那是因为在油灯的豆油里,掺进了曼陀罗的粉末,那是一种可以让人快速昏迷的药物。
不用说,刘医生也是陈璞杀的,他编出那套谎言,就是为了让我相信,是我杀了刘医生。或许,在他邀请我来血衣镇的时候,就决定了要嫁祸给我。
〃王东,你胡说,我没有做这些事!我发誓!〃陈璞叫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他,继续说:〃知道我是从你的那句话里,找出破绽来的吗?〃陈璞的声音陡然停止了,大概他也想知道自己在哪里做错了吧。
我说:〃在你的那个故事里,我是在桥上杀死了刘医生,然后你把刘医生扛回了诊所里。在这里就有个漏洞,刘医生诊所外的泥土是红的,而我的鞋底也沾满了红色的泥土,可是在你的故事里,我根本就没有去过刘医生的诊所!只有唯一的一个解释,是你穿着我的鞋子,去诊所杀死了刘医生。你在现场留下了我的脚印,就是想让村民们发现,以为我是凶手。〃
陈璞的脸上一片惨白。他歇斯底里地叫道:〃你瞎说,我刚刚才醒来,今天我喝了这么多酒,哪有什么精力来做这些事?你所说的,全是无稽的假话!〃
我笑了一下,说:〃其实,我有证据的。〃我扒拉了一下陈卓的尸体,从他的裤兜里摸出了一盒药。这是一盒知名厂家出产的解酒药,据说每次饮酒前服用两粒,就会让酒量翻上一番。陈卓这么一个痴呆症患者,是弄不来解酒药的,只有一个解释,他偷偷在陈璞那里拿来的。
这一下,陈璞说不出一句话了。
而我则继续说:〃既然你能嫁祸我杀了刘医生,自然也可以嫁祸我杀了你弟弟。我还可以推理出你杀陈卓的动机,是为了减少负担。你的父母死了后,照顾弟弟的重担顺理成章就落到了你的身上。不过,我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杀了刘医生,你已经十年没回过血衣镇了,我真猜不出你有什么动机要杀刘医生。〃
陈璞木然地望了我一眼,说:〃王东,或许我真的不该带你来血衣镇。好吧,让我再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10
〃王东,你知道为什么我的孪生弟弟陈卓会变成痴呆症患者吗?你知道为什么血衣镇上有那么多的智障儿童吗?你知道刘医生是用什么方法治疗小儿夜哭吗?
一个月前,血衣镇的罗婶给我寄了一封信,说刘医生探亲去了,她拿不到刘医生给儿子开的治疗夜哭症的药。只好用符咒的方法来医治儿子的夜哭症,可一点效果也没有。于是她把药水寄给了我,托我帮她在城里买瓶一样的药。血衣镇里的人都知道我在城里,常常让我帮一点力所能及的小忙。
可是,她寄来的药,是刘医生自己配制的,不是成药。我只好送到了一个做药物分析的朋友那里,让他帮我分析一下药物里的成分。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朋友告诉我,药水里最重要的成分是三唑仑。
这是一种强力的安眠药,比普通的安定效果好了近百倍。刘医生就是用三唑仑溶液来治疗小儿夜哭症。吃了这药水后,婴儿自然就睡着了,哪里还会哭?
于是我问做药物分析的朋友,如果婴儿吃了这样的药水,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朋友告诉我,婴儿服用过量三唑仑溶液后,会出现神经系统的紊乱,长期服用,更会造成焦虑、痉挛,甚至可怕的痴呆症。
在这个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的孪生弟弟会变成痴呆症患者了,也明白了为什么血衣镇上会有那么多智障儿童。于是我决定要替天行道,杀死刘医生这个该死的庸医。
而杀死陈卓的原因,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我的生父母去世后,照顾陈卓的担子压到了我的身上。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可不想让一个痴呆的弟弟束缚住我的生活,所以我必须杀死他!
至于为什么我要带你来血衣镇?呵呵,我设计的谋杀手法天衣无缝,绝对不会有任何破绽。而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会在我的设计下,认为是我救了你,我们之间的友谊可以更进一步。对了,我没告诉过你吧?其实,我不喜欢女人,我一直认为,你和我很般配的……〃
听完了陈璞的故事,我狠狠冲他腰间踢了一脚。看他在地上挣扎着,我对他说:〃陈璞,按照你设计的阴谋,根本不是想让我对你感恩,而是想胁迫我。你想一想,如果现在有血衣镇上的居民走进了这间屋里,看到这里的情形,他们是相信你设计的谎言,还是相信我的话?难怪你会穿着我的鞋子去杀刘医生,你是在制造铁证!要知道,明天警察就来了。〃
陈璞的瞳孔骤然收缩,他看到我举起了手里的匕首,浑身战栗地问:〃王东,你想干什么?〃
我笑了笑,说:〃我不想告诉你我现在要做什么。我只会告诉你,我最后要干什么。〃
在做完了眼前要做的这件事后,我会脱下身上的血衣,扔进井水里。鲜血会与红色的井水融合在一起,不留一点痕迹。对了,我还会去吃一碗饭。做晚饭的时候,陈卓送来的那桶水被加进了三唑仑,所以那些居民们才在吃完饭后全晕倒了。而三唑仑是陈璞在昨天夜里杀死刘医生后,在诊所里拿走的,难怪罗婶在诊所里连一瓶药水都找不到。
只要我吃了一碗三唑仑溶液煮成的饭,在我的体内就会存在药物的残余。这样,我也可以向警方解释,吃完晚饭后我就睡着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为什么在屋里会有两具尸体……陈卓与陈璞的尸体!
最后,我要对陈璞说,对不起,我这么做,全是被你逼的。
Chapter 6 必死无疑
可以躲过其他可能发生的意外,但命中注定的死亡事件,还是如约而至了。
1
冬天,有一个人站在海边的悬崖上自杀,他将绳索的一端套在自己的颈子上,另一端栓在一棵松树上。他还在身上淋上了汽油,服用致命毒药后,点燃了汽油。他怕这一切还不能让自己死亡,在跃出悬崖的一刹那,又用手枪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毒药的力量让他的手臂颤抖,这一枪射偏了,子弹射断了那根绳索。他掉进了海里,海水熄灭了他身上的火焰。咸涩的海水灌进他的腹中,令他呕吐不已,服下的毒药也被他呕吐了出来。正好一艘渔船从附近经过,救起了他。
但是,在回岸的船上,他被冻死了。
2
这个故事是荆衣衣在我的心理诊所讲给我听的,她一边说,一边幽幽叹了口气,说:〃秦医生,你知道吗,有时候死亡是命中注定的事,逃也逃不了。〃然后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我觉得,我就快要死了,我最多还可以活七天。〃
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我见过形形色色的病人,对荆衣衣这样持有唯心宿命悲观观点的患者并不感到陌生,所以我只是轻描淡写地对她说:〃任何想法都是有内在根源的,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会这样想吗?〃
荆衣衣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迷离,眼角甚至还滑出了一丝不易被人觉察的泪水。
心理医生必须应该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所以我将身体略微向她靠近,集中起了注意力。
3
严格地说,荆衣衣所讲述的,并不是一个完整的故事,而是她的家族史。
荆衣衣小时候住在林区里,她父亲是个长途货运司机,长年驾驶改装过的载重卡车穿梭于林区之中,将森林深处的原木拉到各个城市。一次他夜间驾车时,卡车撞倒了一个横穿马路的女人。他赶紧停下车,看到那个女人躺在马路上痛苦呻吟着,两条腿汩汩地冒出鲜血,膝盖间露出了森森的白骨。
他知道,这个女人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双腿却保不住了,她的下半生只能在轮椅上渡过。说不定,他要负责女人一辈子的生活,这对于一个司机来说,是难以承受的。所以他思索片刻之后,上了车,发动引擎,驾车碾过了受伤女人的头颅。交通肇事致人死亡的一次性赔偿金,比无底洞似的医药费少多了。
但就在与死者家属商量赔偿金数额的时候,荆衣衣的父亲被查出了罹患肺癌,一个月之后,他死在了家里。被检出肺癌的那天,正是他碾死那个女人后的第七天。
荆衣衣的母亲是个接生婆,但不是医院里的正规妇产科医生,她甚至没读过一点医书。她的收费很低,所以生意也不错,常到林区深处为产妇接生。
就在她丈夫被查出肺癌后,她去林区为人接生的时候,发现胎儿胎位不正,羊水破了很久,却根本无法顺利生产。眼看送医院已经来不及了,为了逃避责任,她干脆将一根蘸了毒液的细针插入产妇的子宫,刺死了胎儿。最后她抠出胎儿,指着死胎对产妇家属说,胎儿在体内就死了,与她的接生无关。
回到家后,过了几天,她丈夫去世了。那个被碾女人的家属们看到这一家的顶梁柱死了,心想赔偿金也拿不到了,于是愤怒地拾起小石块朝荆衣衣家砸去。一块没长眼的石块砸到地上,反弹起来,正好砸在了荆衣衣母亲的后脑上,脑浆当时就迸了出来。
她死的那一天,正好是她刺死胎儿后的第七天。
所以荆衣衣对我说:〃秦医生,我们家里的人,只要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七天后都会死的。〃
4
〃这只是小概率事件的巧合罢了,你不用太执著。〃我用温和的声音对荆衣衣说道。
不过,荆衣衣说她最多还可以活七天,难道她的言下之意是,她刚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面对我疑惑的表情,荆衣衣黯然点了点头,说:〃秦医生,昨天房东抱着她刚出生三个月的宝宝,到我这里来收房租。我把钱给她后,她的电话响了。大概是这个电话不方便让我听到吧,所以她让我帮她抱着宝宝,她去阳台接电话。〃
〃然后呢?〃我皱起了眉头,我猜马上就会听到一个很悲惨的故事。
〃秦医生,你知道我没结婚,更没抱过婴儿,所以房东刚去了阳台,我的手一滑,宝宝摔在地上,是脑袋先着地的……〃荆衣衣的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婴儿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房东还在阳台上打电话,荆衣衣担心房东知道婴儿从她怀里摔落后,一定会怪罪于她。所以趁着房东电话还没打完,荆衣衣在厨房接了一碗水,泼在了婴儿的尿布上。当她做好这一切的时候,看到婴儿的眼神非常涣散,没有一点灵动的气息。
房东回到屋里后,看到婴儿哭个没完,连忙问怎么回事。荆衣衣指着湿了的尿布,说:〃宝宝撒尿弄湿了尿布,当然会哭呀。〃不明事理缘由的房东抱走了哭啼的婴儿,荆衣衣的心里却始终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这一摔会不会伤到婴儿的脑部。
如果婴儿以后变傻了,她就真的做了一件伤天害理的事。
事实上,荆衣衣并不是为了婴儿的未来而担心,她更多是为自己担心,她想到了家族的七日魔咒,她害怕自己会在七天后死去。
5
我所记述的,只是我与荆衣衣的对话。如果有人此刻正好在我的诊室里,则会看到另外一副场景。
荆衣衣躺在我的办公桌上,岔开了双腿,上衣被撩开,露出了雪白的酥胸。我站在她面前,一边抚摸她,一边进入她。尽管我们都很兴奋,但却如病人医生一般进行着以上的对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