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黛心里知道。白天医说的并没有错。
虽然外科手术已经老早有了，但是十二位天医中，并没有一个是擅长这个的。
“好。”白青黛咬咬嘴唇，点了点头。
白天医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你若是觉得棘手，便去将你几个师兄叫了给你打个下手。”
白青黛想到花子玉他们，又联系了他们擅长的地方，摇摇头：“到时候还是多麻烦师父你帮个手。”
白天医微微颔首，又垂下头，和白青黛细细地讨论起明日的手术。
“关于止血方面，我会尽量控制住的。”白天医看着白青黛脸上显而易见的担忧，说道。
他不想白青黛再起那个心思。
“恩。”白青黛自然也知道白天医说这个话的意思。现在这个时候，并没有出口反驳些什么。
第二日。
白青黛以为自己会睡得不安稳，事实上。她几乎是一沾上枕头便睡过去了。
一觉醒来，精神极好。
白天医看到她这个模样，顿时笑道：“不愧是我的徒儿。”
他原本还担心她会不会太紧张呢！
到了安王府，陶古苏老早已经等在了门口。
他比白青黛还要紧张上好几分，那是他唯一的哥哥。
“别担心。”白青黛冲着他安抚性地点点头。
陶古苏觉得原本焦躁不安的心，一下子被抚平了大半。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别人面前他可以十分镇定，偏偏在她面前。所有的伪装都直接剥落了下来。
在她面前，他永远是那个不懂掩饰，最为真实的自己。
柏吉木今日被移动到了一个新的干净的屋子，屋子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床，基本就没有别的摆设了。
这也是白青黛之前吩咐好的。
她比现在的人，更加了解要消毒。
珍妙她们几个丫鬟先在屋子里面又撒了醋，然后伺候白青黛和白天医换了干净的白色衣物，除了珍妙和珍味，还有之前自告奋勇的珍春，其他的人都被清了出去。
柏吉木刚刚被喂了麻药，如今整个人已经昏睡过去，白青黛用银针在他身上试验了几下，见他没有任何的反应，便冲着白天医微微一点头。
表示手术可以开始了。
珍妙她们之前就被吩咐过，这次主要要做些什么。
珍春一直想要在白青黛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不等白青黛说话，主动去解了柏吉木腿上的纱布。
三个小丫头之前都没有见过柏吉木腿上的伤，这样冷不防近距离看到，珍春的小脸儿直接煞白煞白的，泪珠子更是直接在眼眶里打转。
珍妙见珍春愣在原地，便上前帮忙，她这样瞧见伤口，已经散发出来的恶臭，脸色也是极为难看。
不过她比珍春胆子大上不少，快速将剩下的纱布都解了，这才拽着神思恍惚的珍春让了开去，免得阻了白青黛的动作。
白青黛见她们三人都是面色难看，示意她们带上放在一旁的口罩再过去帮忙。
因为有了口罩，那让人反胃的腐烂味才小了不少。
白青黛拿出干净的白布，覆盖在他的伤腿上，白布中央的孔，正好可以露出要做手术的部位。
将露出来的部位仔细消毒，白青黛便慢慢退下，“师父，麻烦您了。”
白天医上前一步，在他膝盖上方先快速扎了几针，然后示意白青黛可以开始了。
陶古苏给她的匕首，白青黛一惊仔仔细细消毒了好几遍，昨天她在牛腿上那一刀倒是划的利落，只是如今面对这人腿。心里多少有些胆怯。
“小七，不要乱。”白天医在一旁沉声说道。
白青黛点点头，深呼吸了一下。然后拿起那把匕首，划了下去……
虽然白天医之前已经扎了针，但这么大的创面，要完全不流血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在白青黛还没有来得及闪躲的时候，血沫子已经溅了她一脸。
珍味连忙拿着帕子给白青黛擦了起来。
她低头间瞧见那条已经被砍下来的腿，只觉得眼前有些恍惚。
好在她意志坚定。虽然心中已经波澜起伏，面上却是不敢表现一丝。就怕影响到白青黛。
白天医看着这出血量，眼中一片凝重，又在他腿上扎了几针。
白天医不愧是针灸国手，不过几下。流血量又下去了。
白青黛松了一口气，拿出手术剪，将截断面修剪整齐。
又将伤口消毒了一番，她才拿起针线缝了起来。
手术上面的缝合手法，白青黛还是和美男学的，之前在家中拿猪肉练习了好几日。
只是白青黛如今精神本来就是高度集中，缝合又是一个精细活，她缝了不过一半，脸上已经出了密密麻麻的汗了。
白青黛并不是怕热的人。而且屋子里又放了冰盆，这么多的汗珠，正是因为手术耗费心力。
“啊。”白青黛轻呼一声。手指一下子伸不直了。
“小姐。”几个丫鬟急冲冲地围过来。
“手指抽筋了。”白青黛眼中也是一片急色，她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手抽筋。
“不要紧张。”白天医在一旁安抚到。
正是因为现在的气氛高度紧张，再加上白青黛一直担心柏吉木流血过多，在创造自己的极限，手才会突然抽筋。
白青黛看着柏吉木还在慢慢流血的伤腿，眼睛一热。只觉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好在珍味手法得当，不过几下。就让白青黛暂时缓了过来。
虽然手没有最初那么灵活了，白青黛还是咬紧牙关，快速缝合了起来。
她现在要努力争分夺秒。
陶古苏在外面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要真说起来，时间也不是很久，但是只要一想到里面的场景，他就完全静不下心来。
自己最在乎的两个人，都在里面。
好不容易打开了门，率先出来的是一个个捧着血水出来的丫鬟。
“安王爷，小姐说让你再等等进去。”珍味小声道，她的面色难看，再加上手上，衣服上还有不少的血迹，着实是有些吓人。
陶古苏心中虽然急迫，但还是听白青黛的话，乖乖等在了外头。
没一会儿，就听到白青黛的声音传来：“可以进来了。”
陶古苏一下子冲了进去，就看到床上满满的血迹，再看柏吉木，虽然少了半条腿，但是上下起伏的胸口表明了，他还活着。
“小七。”陶古苏眼中一热，只觉得心中各种滋味都轮了一遍。
“你叫人将军师小心搬到屋子里去吧。”白青黛轻轻捏着自己的右手手指，她刚刚缝合完，手又抽筋了。
而且相比较之前那次，还要严重不少，她捏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好转。
陶古苏随机叫了几个亲卫，小心将柏吉木移了过去。
“小七，你的手怎么了？”陶古苏眼尖，一下子就发现白青黛的小动作。
“小姐刚刚为了快点做好手术，手一直在抽筋。”珍春正好进来，便说道。
陶古苏心中一暖，看向白青黛的眼神中更是温柔的能漫出水来，“辛苦你了。”
白青黛并不喜欢这样彰显自己的重要性，转头瞪了珍春一眼：“就你话多！”
珍春微微吐吐舌头，不再插话了。
只是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那条截下来的腿以后，面色又一下子变得惨白不已。148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你的病人
陶古苏听到珍春说白青黛在手术的时候手抽筋的事情，顿时心疼的眉头都皱了起来。
他也不管白天医还在场，牵起白青黛的手就轻轻揉捏了起来。
“你现在可有好些？”
陶古苏虽然没有伺候过人，但是他的力道把握的很好，若不是旁边白天医的眼神过于炙热了，白青黛还真不介意好好享受一番。
“咳咳！”白天医重重地咳嗽了两声，他这是当自己是死的吗，竟然当着他的面就对白青黛动手动脚起来。
“师父，您的喉咙是怎么了，难不成刚刚截肢的时候伤到了喉咙？”陶古苏转过身去，关切地问道。
白天医：“……”这臭小子是故意的吧。
白青黛看到陶古苏眼底的意思戏谑，就知道他这是故意的呢。
心中忍不住好笑，不过怕白天医恼了，只好轻咬着唇，不让笑声传出来。
“小七，你和我过来下。”白天医见陶古苏厚脸厚皮的，也懒得和他多说什么，转而和白青黛说起来。
白青黛自己不能喝陶古苏那般装傻充愣，将手从他手里收回来。
“师父有什么事情吗？”
“咱们找个安静点的屋子，再讨论一下病患的情况。”白天医在说到“安静”的时候，特意加重了语气，言外之意是在说陶古苏太碍眼了。
陶古苏自然是乐得装作没听懂。
“是。”白青黛微微颔首。然后对珍妙说道：“珍妙和珍春暂时先过去照顾一下军师，在一旁搭个手。”
陶古苏府上的丫鬟都是最近刚刚买进来的，平日也不过做些端茶送水的活儿。白青黛自然是不放心让她们去照顾病情比较严重的柏吉木的。
珍妙点头，应了下来。
倒是之前一直信誓旦旦想要表现自己的珍春，目光触及到那条残腿的时候，脸色都变得苍白。
“小姐……”珍春哽咽着看着白青黛：“奴婢没用……”
白青黛闻言，并没有怪罪她。
柏吉木的病情的确是比较严重，珍春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丫鬟，害怕也是正常的。
而且在白青黛心目中。她对珍味珍妙的要求和对她的也是不一样的。
珍味和珍妙在白青黛心目中是自己人，而珍春。不过是一个比较亲近的丫鬟而已。
要求低了，自然期望也就低了。
“没关系，你若是害怕，便去厨房煎药吧。珍妙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便叫上珍味。”白青黛很是随意地说道。
珍春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她之前真的很想努力做好的，可是那个人真的好可怕。
不说那条截下来的腿，身上的那股子味道就让人忍受不了了。
“没关系，就照顾一个人而已，我自己就行了。”珍妙笑嘻嘻地说道。
那人虽然瞧着吓人，但是珍妙也不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她小时候，家乡闹了灾，她和珍味两个人逃到京城，见多了被饿死的人。
军师虽然受伤严重。但是至少还活着呢！
将事情都安排好了，白青黛这才跟着白天医走了出去。
柏吉木的病情自然是要商量的，但是白天医心里忍不住想要喝她说几句。
偏偏不知道从何开口。
“师父。您不用担心小七，陶古苏虽然为人稍微豪放了些，却不孟浪。”白青黛看白天医眉头皱的紧紧的，便安抚道。
白天医闻言，顿时轻哼一声：“这还不孟浪？”当着长辈的面儿，对着她动手动脚的。
“师父。”白青黛拉长了声音。“小七和她是定了亲的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亲近一点又不是什么坏事儿。总比有些男人，家中有妻儿，还在外面勾勾搭搭的要好的多。”
白青黛微微迟疑了下，面色泛红，“而且陶古苏这是心中喜欢，才会动手动脚的。”
白天医原本听着白青黛那么说还觉得有几分道理，等听到最后一句，他的老脸都有些挂不住地红了起来。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你娘若是听到你这样的话，指不定就要怪我管教不好了。”白天医瞪着眼睛说道。
福慧长公主虽然脾气直爽，但是出身宫廷，在礼教方面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白慕庭也是极为守礼的性子，只是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怎么生出这样一个性子的女儿来。
白天医左思右想，只觉得白青黛多半是被陶古苏这个野蛮人给带坏了。
以前的小七，可是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直白的话！
“哎呀，师父，您不告诉我娘不就好了嘛！”白青黛凑过去，亲亲热热地挽住白天医的胳膊，一副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
白天医年纪大了，对白青黛这样最没有法子。
嘴巴微微动了几下，最后叹了一口气：“随你随你，只是万万不能让旁人瞧见了去，坏了你的名声。”
毕竟还没有正式成亲，有些地方还是要顾忌的。
“小七晓得的。”
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到外面珍味说道：“小姐，军师大人醒过来了。”
白青黛和白天医都有些吃惊，他们用的麻药剂量是特意测量过的，最起码得要三个时辰才会醒。
而如今，离他用完药不过两个半时辰。
都说身体好的人，抗药性也强一些，柏吉木虽然这几年没有怎么锻炼，但是身体素质还是不错的。
白青黛心中也放松了不少，道：“我马上就过去。”
她看向白天医。只是白天医这个时候却没有要跟着她一块儿过去。
他声音温和却又坚定地说道：“这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