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不跟你走
惜日无奈,只有派田勇先去京郊见龙茗。她则与田双一同进宫。
先去了太后那里请安,太后见她清减了,嘘寒问暖了一番。又问她,最近在忙些什么。
她笑答她有什么可忙的,自然是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修生养性。
太后对此非常赞同,说她毕竟是快要嫁人的了,修生养性至关重要,以后嫁给明郡王要相夫教子,持家管事,都需要很好的脾性。
惜日听后默然无语。
太后见状忽对她讲起了自己的往事:说她在年轻的时候也只想着一生只求一个爱她的良人,当时她与惜日一样,出身高贵,多才多艺,长得也美,自然眼光极高,许多名门望族的公子都看不在眼里。
太后回忆时,眼神迷离。终是一叹之后,说当知道自己被招进宫时,她不想进宫,甚至偷偷离家,险些酿成追悔莫及的大错,殃及田家满门百余口。最终还是迫于形势,受不了良心的谴责,无奈的进了宫。从甘愿寂寞到承宠再到争宠,一步步走至今天,一生当中失去了很多也得到了很多,不是没有遗憾,不过如今老了,回想往事,即使重来,她仍然会选择进宫。或许是她没胆量面对百余条人命因她而死,也没有勇气去面对一生一世隐姓埋名颠沛流离的生活。她告诉惜日:生活永远不会来适应你,只有你努力的去适应生活,才能生存下去。
太后说了这么多,惜日已听出姑母的弦外之音。她的所作所为姑母或许已经知道,此时此刻,她又怎能开口说自己想要悔婚?不只会弄巧成拙,也没勇气提一丝一毫,即便是试探上一句。
她深深颔首,表示自己受教了。
太后满意的让她退下。
其实姑母的话并不完全适用于她,她不在乎浪迹于江湖,如果有心爱的人陪伴,在她看来,那也是种幸福。再有,她嫁的不是皇上,不是藩王,她嫁的只是个郡王,以目前田家在朝中的势力,皇上决不会杀了田家满门,只不过,她会令田家蒙羞,田家会与她断绝所有关系。也就是说她会众叛亲离。
众叛亲离……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真的有这种勇气吗?会有吗?
一路心神恍惚来到姐姐淑妃的寝宫,刚要进去就隐隐听见淑妃寝宫内有男人的声音,问廊下的小太监方知皇上在。她先去偏殿候着,直到皇上离开,方才进去。淑妃一见是她,亲热的拉了她一同坐,惜日虽不至于受宠若惊,仍有些不自在。姐姐平日对她虽不差,也不至于这般亲热,心里有种不祥之感。
果然一番闲话后,淑妃说起年前就要开始准备她的嫁妆,说方才皇上还特意吩咐要她亲自置办妹妹的嫁妆,说京城几大家族同嫁一个女儿这可是京中大事,还说因这一次明郡王督办漕运之事得力,不日将晋封为藩王,赐封东南富足之地为他的领地,晋封大礼将在年前举行。惜日嫁过去就是明王妃了。田家荣宠之至。姐姐还说了许多,惜日越来越沉默,除了强自微笑也只有微笑了。
无形当中,似有一双手越夹越紧,让她越来越不能动弹。
再见到龙茗时,已是正午时分了。
他这一去多日,虽一直拼命赶路,但当惜日见到他时,却仍是神采奕奕,即使此刻正深陷重围。
大街上,人群移动缓慢,似乎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惜日的轿子因街上人多走得极慢,惜日坐在轿中正有些烦闷,就听轿外田双惊喜喊道:“小姐,你看那是谁?”,一种极强烈的预感让她突然掀起轿帘,举目向人最多的地方望去,果然一眼就看到了他。
惜日哀叹:长成这样还大摇大摆到闹市来,这家伙存心造成大街通行阻塞嘛。人啊,长成那样就应该收敛点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好了,还偏爱往人多的地方跑,这明显是故意造成混乱来的!
想到此,也不禁失笑。
看见他正一副嫌弃狗屎一样嫌弃某美女爬上他衣袖的手,她真想不顾形象的仰天大笑。心情蓦然好了起来。原本的顾虑、担忧、束缚,这一刻统统抛于脑后。忽而一笑,忙把田双招了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田双立刻会意。
轿子一点一点缓慢的移向了龙茗,惜日一点一点紧张了起来,这一次一定要把握好时机,可不能像对付索阁那样害人不成反害己了。虽然这一次难度低了许多,但也有一定的危险性,尤其是时机一定要掌握好。
这一次他的随身跟班小足子也一同来了。目前正在大街上极力阻挡四周的狂风浪蝶,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那个受保护的核心人物一脸不耐烦,拿起临边的一个玉坠看了看,刚犹豫的放下,就被人买走了。又拿起一个玉饰看了看,刚放下,又被人买走了,如此反复……
当他举步要走时。
那个小摊主谄媚地对他道:“公子,再随便看看吧,不买也好啊。”
龙茗理都不理,不耐烦地踱步走了。边走还边问小足子:“京城的姑娘比苏州的如何?”
小足子挥汗如雨道:“更加猛浪。公子,小的都快撑不住了。”
龙茗道:“今天你的收益还好吧?”
小足子虚笑道:“已经没地方装了,小的还以为京城是大都,姑娘们知书达理会很含蓄,没想到啊没想到,早知道就拿个包袱来了,再喊几个年轻力壮的伙计跟着。”
龙茗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主仆正在闲逛,就见一顶轿子从旁而过,龙茗初始也没在意,可当轿子与他插身而过之时,他突然看到了惜日的脸赫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瞬间表情僵了一下,偏偏就这一下,给了惜日可乘之机。
突然一个东西抛向了龙茗。
龙茗下意识伸手一抓,忽觉一阵湿热,低头一看,满手蛋清,一个本就有些破裂的鸡蛋被他抓了满手,蛋黄还完好无损的抓在手心里。
惜日噗哧一笑。
龙茗见状,也轻轻的笑了起来。
这么多天了,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
龙茗正待说些什么,惜日已放下轿帘。
此地人多眼杂,不易多说,龙茗只含笑望着轿子离去。
事情发生也只一瞬间,整个过程看到的人不多,大多数人都没看清,只见一顶软轿与这位公子擦肩而过时,公子便握了一手的蛋清,然后看着抓在手心里的蛋黄一脸甜蜜状。
有女子体贴且颤抖地递过来丝帕,龙茗却似根本没看到,握着手里的蛋黄,甜甜蜜蜜的走了。女子呢喃道:“难道公子喜欢生鸡蛋?”后面跟着的小足子本不以为意却忽然听到又有人说:“原来这位公喜欢鸡蛋,走,我们快去多买点,都扔给那位公子。”
小足子大惊,不要啊,这要是大家齐齐向公子砸鸡蛋,那还得了!急急拉住龙茗道:“公子,我们快跑吧!”
龙茗仍陶醉在鸡蛋黄鸡蛋清之间,一脸甜甜蜜蜜坠入爱河的样子,根本听不进去小足子的话。小足子眼看着市场上的鸡蛋被众人一扫而空,许多姑娘不明所以听有人十分肯定的说这位公子喜欢鸡蛋,都跟着买,看着面前一个个含情脉脉手里撰着鸡蛋的众位姑娘,再看看仍陶醉在自我幻想中看着手中鸡蛋甜甜蜜蜜的公子,小足子欲哭无泪。
急中生智,大喊道:“我家公子喜欢完整的鸡蛋作收藏,破了的不要!”终于勉强化解了一场浩劫。
在收下了几篮子鸡蛋提着后,小足子吃力地跟在龙茗后面,边挪边想:这个田惜日,果然是他家少爷命里注定的……克星,每次见到她准没好事!
刚在心里诅咒了几句田惜日,一个没留神,脚下一滑……满身鸡蛋清,这下子小足子认定了田惜日是魔女转世。
午后,是让人最为慵懒的时候,尤其秋天容易让人困乏,惜日正在打盹,忽发觉鼻端痒痒的,蓦然睁开了双眼,惊见一张美得连她都嫉妒的脸正近在咫尺,突然,那人低下头来,她猝不及防,被吻上了唇。
她慌乱而紧张,却有种从未有过的甜蜜与渴望。浅浅的一吻,如惊涛骇浪,让本已不平静的心再次风起云涌。他喜欢自己,他从没说过,但她知道。
面颊红了,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鼻息仍然近在咫尺,他对她轻轻说道:“跟我走吧。离开这里。婚约我帮你解决。”
她忽然抬头,迷糊的脑袋更加迷糊,不过,心里却忍不住涌上太多太多的甜蜜与幸福。几近把她淹没。
表哥的话她听了,却没怎么听懂,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已忘得差不多了,虽然才两天。皇太后姑母的话并不适用于她,她也没太放在心上。淑妃娘娘和爹爹对她的期望她也可以不顾,她从不欠他们什么。她如此想着,如此告诉自己——她可以的,她可以跟他走的,也可以一生一世相信他,信任他,依靠他。
只是,为什么他会突然说这番话呢?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亲口问他,想听他亲口回答。
“这几日你去做什么了?”她明显在顾左右而言他,一颗高高提起的心就这么被摔了下来,令他颇为不满。但仍回答:“漕运之乱想必你也听说了,不巧这事一向是我们家负责的,这一次帮中几位长老受人鼓动联合起来趁我和我爹不在,囤积私粮,并私扣粮食和盐想从中谋私,本来这只能算是帮中内务,不想,挑拨之人却是个金人,这当中颇有玄机,我不便多说,只是当时在我收到密报时还不能确认,一方面怕消息走漏打草惊蛇,一方面怕消息不准诬陷好人,所以才没告诉你。”
这件事她也知道个大概,且不是她关心的,也就没多问。便道:“说好要飞鸽传书的,怎么没有!”凌厉质问!
龙茗见她这般模样,讨好笑道:“我飞了,但是鸽子中途被人烤了吃了。”
“哈,你怎么知道鸽子被人烤了吃了?”
“嘿,很有可能。”
懒得理他,惜日又问:“你和我表哥到底有什么过节?”
“你表哥?啊,你说的是李瑜?”
惜日点头。
龙茗状似仔细冥想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和你表哥有过节吗?”
“没有吗?”怎么反过来问她了?
“有吗?”龙茗道。
惜日不理他。
明显是装的,他肯定知道表哥对他的恨意。龙茗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龙茗道:“自从五年前他打赌输给了我,凡事必须听命于我之后,我们已多年没见了,还怪想他的。”
这人……真是。
“凡事都要听命于你?”惜日惊讶问道。
龙茗哈哈笑道:“前不久我还让他去为堂哥医过病。”
这事还是不要多提的好。
“你这几年都叫表哥干过什么?”惜日直觉龙茗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使用表哥的好机会。
龙茗想了想,诡异笑道:“有时候当敌国卧底,有时候当妓院老鸨,有时候到边塞城镇救死扶伤,所以他一直都生活在边疆或者塞外,我们没什么机会见面,不过,他始终都信守了承诺,所以明年我们两个将再打一次赌。”
闻言,惜日眼神呆滞,嘴微微张开,好可怜的表哥啊,难怪会说与龙茗有深仇大恨!
敢情龙茗把表哥当成免费劳力了,还是个能医百病的。
这几年表哥都是怎么过来的啊?难以想象,像表哥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凡事都要听命于龙茗,一有事就要像狗腿子一样立刻跑去处理,能不恨龙茗嘛。
“你们还要打赌?”惜日有些喘不过气地问道。
“对,我们说好了只要输的人一直信守承诺,那么五年后可以要求重新赌上一次。”
“赌什么?”“由输的人说了算。”
“你要小心啊。”惜日提醒,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但看龙茗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想像他有一天会被表哥百般折磨,水里来火里去的,不知道该笑还是该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惜日再次好奇问道:“你和我表哥当年到底打的什么赌?”
“年头太长了,我有些记不清了,大概就是当年苏州有个花魁,看上了我,没看上他吧。”
啊?她就说他们两个之间打赌,肯定没什么好赌。
“你当年多大?”
“十四岁。”
惜日哀叹,十四岁的龙茗就有勾引花魁的本事了,她得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拿起旁边摆着的一盘青枣,一颗一颗的数着:“跟他走,不跟他走。跟他走……”
龙茗在旁看傻眼了。这到底是跟不跟他走啊!
最后一个果子:“不跟……”
喀嚓,入了某人的口。
龙茗忽道:“我爹今早来过京城,本来我想亲自为你引荐的,但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你爹也来了?”
龙茗一笑“已经走了,不过,嘿,我爹已经见过你了。”
啊?“什么时候。”
龙茗只笑不答:“他十分满意你,临走时嘱咐我就算是用抢的、偷的也要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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