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崔红豆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疯了?或许吧!”他耸肩。“不过男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回事,得不到的东西就想毁掉,今天换作是衣冠勤,他也会这么做。”不过,这就要看他有没有这本事了,呵呵。
“他才不会这么做。”崔红豆嗤之以鼻。“真正的爱不是你这个样子,而是应该为对方着想。”
“说的好听。”她师兄先是拍拍手。“那么,现在你肯为他着想吗?”接着他又倏然反问。“你应该知道我所布下的局,不是你解得了的,你的功力太浅,小心弄巧成拙。”
他极有自信,温和带笑的脸庞教人不寒而栗。他说得没错,凭她的功力,顶多只能看穿他布设的格局,而无法破解,只怪她学艺不精。
“你到底想怎么样?”过去她所信赖的温和笑容,如今变得跟魍魉一样丑陋,令她想吐。
“很简单,跟我走。”他开出条件。“等这件事解决之后,我们找一处深山一起生活,就像从前一样快乐。”
“你做梦!”谁要跟他一起生活。“我不可能答应你这个条件,我爱的人是衣冠勤。”
“我知道,所以我给你考虑的时间。”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宽大得离谱。“不过,不要怪师兄提醒你,你能考虑的时间不多。现在衣冠勤只是事业不顺,天晓得往后他还会遇上什么?”他灿然一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光看到鲤鱼穴,却没发现另一头的水濑穴,你应当知道水濑天生是鲤鱼的克星,专吃鲤鱼。现在鲤鱼穴灵气尚存,一旦灵气被吃光了,他还能不危险吗?所以师兄才希望你尽快考虑,以免害惨了他。”
换句话说,所有筹码都掌握在他手里。他是布局的人,也是唯一知道怎么解的人。他承继了两人师父的所有功力,她这个半调子只能俯首称臣,乖乖认输。
即使如此,她还是不甘心,不愿就此任人摆布。
“我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破你的局。”她不相信她只能当俎上肉,一定要想出办法。
“随便你。”他微笑,不认为她还有什么办法可想。“反正到时候你一定会来求我,不急。”
“我不会求你。”她坚定的回绝。“等着瞧。”他不以为然。
事走至此,师兄妹两个正式翻脸,而难题,还在继续。
崔红豆正陷入一个极为可怕的梦境之中。
梦境中的衣冠勤浑身都是血,俊俏的脸庞上伤痕累累,身后有一个很大的漩涡正强力转动着,眼看就要将他拖进去。
“不!”她尖叫,伸长了双手,拼命想将他拉出来,可却碰不到。
“红豆!”她听见他绝望的呼喊,急得快要发疯,就在此时,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是一只水獭。
“都是你害我的,都是你害我的,我恨你……”
她眼睁睁的看着衣冠勤被水獭一口咬住衣领,丢进漩涡之中,她才了解,那是地狱。
“不要——”她挥舞着手,死命的尖叫。都是她不好,都是她不好!要不是她没用,破不了师兄布的局,他也不会被拖进地狱,还说恨她……
“红豆、红豆,你醒醒!”
现实中的衣冠勤早巳被她吵醒,而她还在继续做梦。
“快醒醒,那只是梦!”
见她依然不醒,衣冠勤干脆赏她一巴掌,将她扰人的梦境赶走。
啪!
陡然张开眼睛,映入崔红豆眼帘的,是衣冠勤那张焦急的脸,和她被攫住的手。
“冠、冠勤!”她激动地抱住他的胸膛猛哭,好高兴她只是做梦,他不是真的恨她。
“别怕,我在这里。”他拨开她额前的浏海,吻她的额头让她安心。
“我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她心有余悸的告状。
“你做了什么梦,瞧你哭成这个样子?”他温柔地拭去她眼角上的泪珠,柔声地问她。
“我梦到——”她原本想告诉他梦里的情节,但话说了一半又突然打住。
不行,她不能告诉他水漱穴的事,这是她自己的问题,更何况……如果他知道他最近之所以诸事不顺,都是因为她没事先防范好,他会怎么看她?会不会就像梦中那样,瞠大着眼说恨她?
“你梦到了什么,嗯?”
他越是温柔,她就越觉得不能讲,可又觉得对不起他。
“我梦见你要抛弃我,所以我就哭了。”最后她选择撒谎。
“傻瓜,我怎么会抛弃你呢?”没想到她哭泣的理由竟是这么离谱,衣冠勤抱着她轻摇。
“如果我真的要抛弃你,当初我直接选择汪秀雅不就行了,干嘛这么费事?”他捏捏她的鼻子。“你可知道当时我为什么会突然决定不娶汪秀雅,出现在你面前?”
她摇摇头。
“因为,我看见一个小女娃在抛红豆,那使我想起你。”他笑着说。“原本我以为可以欺骗自己,娶任何人都行,可到最后我发现我办不到。”然后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情的看她。
“我无法忘记自己将你高高抛起的样子,更无法忘记你。当时我就告诉自己,无论你有什么不能接受我的理由,我都不答应,所以我才会去踹你家的大门。”事后证明他这个举动是对的,至少现在她在这里。
“也许你应该娶汪秀雅,那样对你比较好。”她很感动他这么爱她,但又怕汪家会对他不利。
“别说傻话。”他讨厌她这么没自信。“什么对我最好我自己知道,都怪我最近太忙没空陪你,你才会胡思乱想。”
衣冠勤拍拍她的背,要她别多想了,而后翻身睡觉。
看着他宽阔的背影,崔红豆怀疑自己还能瞒多久,那日她师兄的威胁言语犹在耳边,教她难以成眠。
现在衣冠勤只是事业不顾,天晓得往后他还会遇上什么?
这句话,有如诅咒一样地在她心头盘旋不去,更糟的是,到现在她还没找到解除诅咒的方法,破不了她师兄布的局。
到时候你一定会来求我。
她亦想起了她师兄的自信,内心更为慌乱。
不会的,不会的!她一定会找到破水漱穴的方法,绝对不会像她师兄说的那样去求他。
带着极度不安的心情,她由背后紧紧抱住衣冠勤,勉强自己入睡
上元节的夜晚,家家户户灯火通明,或是悬挂简单的纸灯笼,或是挂上豪华镂空的木灯笼,每一户人家莫不使出浑身解数点缀门面,让金陵的夜晚更显美丽。
“快点,灯会就要开始了,晚一点就要人挤人了。”穿着纷色的外袍,打扮得像个新娘子一样漂亮,崔红豆小巧的脸庞上净是兴奋,猛催衣冠勤动作快一点。
“急什么?”衣冠勤一面替她披上皮裘,一面抱怨。“那此灯又不会跑,晚一点去还是看得到。”
“是看得到,可是会很挤。”她一直催他。“我不想到了现场才发现自己挤不进去,所以还是快一点吧!”金陵灯会远近驰名,她可不想错过。由于她脸上的表情是这么兴奋,衣冠勤只好加快他的动作,只是他们俩都没想到,才刚打开大门,一群穿着衙门制服的捕快便冲进来,不由分说的冲向衣冠勤。
“把他抓起来,带回衙门候审!”
衣冠勤和崔红豆当场呆住,他们没有犯罪,凭什么抓他?
“等、等一等!”眼看着他就要被架走,崔红豆及时回神。“他究竟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要抓他?”老天啊,莫非这是汪少卿的主意?
“他卖假药。”捕快中有人回答。“他刚靠岸的船只之中,发现了一批来历不明的药材,经医馆检验,那些药材都是不具疗效的普通杂草,可是他却鱼目混珠,将它们卖给城北的郎中,所以我们才来抓人。”
捕快说得头头是道,引来衣冠勤强烈反驳。
“我没有卖假药,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可能是有人在陷害他。“是不是误会,先押回衙们再说,走!”
不待衣冠勤做出更激烈的反抗,好几个捕快同时动手把他拖走,崔红豆连喊他都来不及,只能呆呆的看着他的背影。
他卖假药……他卖假药……这怎么可能?他或许买空卖空,但从不拿假货骗人,不然他的生意不会越做越大,直至今日的规模。
这么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他喽?
崔红豆的脑海里第一个想到她师兄,却又怀疑他没那么大本事。
现在衣冠勤只是事业不顺,天晓得往后他还会遇上什么?
她师兄的本事可能无法大到安排人嫁祸,但如果再加上汪少卿就有可能了,否则他不会无端帮汪少卿移墓,一定有好处可拿。
我喜欢你。
他的好处就是她,他说过想得到她。
你一定会来求我。
当时他的语气好得意,因为他早算准一定会有这事发生,只是在等待时机。她输了。
崔红豆掩面哭泣。她输得如此彻底,连带也拖累了她最爱的人,如今她除了求他别无他法,只能放手一搏了。
即便她已经下定决心恳求她师兄,可在临行之前,她还是决定先去相思那边转一圈,看看她有没有办法。
结论是,相思也没辙。这件案子府尹大人下令她不可以插手,但她告诉红豆,她会请绮罗写好诉状,她再偷偷带去京城交给首辅大人,上回勘合的事他帮了一次忙,应该不介意再帮一次才对。
相思很乐观的拍拍她的肩膀,告诉她不必担心,可崔红豆却无法和她一样乐观,如果连相思都帮不了忙了,还有谁能帮她?
结果,她决定去求她师兄,请他带她去狱中探监。
“没问题,我带你去。”令她感到十分惊讶的是,她师兄竟爽快的应许。相思帮不了她的忙,她师兄不是官府的人却可以。想来讽刺,可现实就是如此,谁叫他们得罪的是大理寺的少卿,而她师兄目前又是他身边的大红人呢?
就这样,崔红豆和她师兄一起去探监。监狱内肮脏无比,到处传来犯人的呻吟声,听得她的心都寒了起来。
不晓得冠勤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尽煎熬?
她一面祈祷他仍旧完好如初,一面努力寻找他的影子……终于,她看见了他,且眼泪忍不住扑簌簌地掉出来。
“冠、冠勤!”她冲到他的面前蹲下,隔着圆粗的木条抚摸他的脸。她的爱人脸上都是伤痕,不难想像他的身体一定更多。
“红豆?”衣冠勤张开被打肿的眼睛,试着从细缝中分辨她的影子。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她哭得柔肠寸断。“要是我早一点答应……要是我早一点答应,你就不会被关了。”明明就斗不过人家,还要硬撑。
“你胡说些什么,这怎么会是你的错呢?”他握住她的手摇头。“是我自己得罪汪少卿,与你无关……他怎么会在这里?”
衣冠勤这时终于发现站在不远处的男子——崔红豆的师兄。
“是他带我来的。”她深吸一口气回道。“相思被勒令必须远离牢房,我没办法,只好找他。”
“可是他并非官府的人,怎么可以带你进来?”衣冠勤十分疑惑,渐渐感到不对劲。
“因为,他现在是汪少卿最看重的人。”眼看着瞒不住了,崔红豆只好照实说。“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我帮你找的那个‘鲤鱼龙穴’,现在正被汪少卿托我师兄布的‘水漱格局’克住。原本我以为可以靠自己解决这个问题,所以才没跟你说,没想到我根本无法可施,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件又一件不幸的事发生在你身上。”
说穿了,是因为她自私。她怕他一旦知道她没弄好他托付的事会不再喜欢她,因而一瞒再瞒,直到事情完全爆发为止。
“对不起,冠勤,对不起……”她没资格乞求他的原谅,只能用泪水表达她的遗憾,衣冠勤却已经呆了。
他最近所遇见的倒霉事,都是因为他父亲的风水没弄好,有这么玄的事吗?
“别哭了,红豆,我不怪你。”要怪就怪自己的命运。“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是我福薄。”他曾听人说过,就算是再好的墓地,也要承受的人福分够才行,他的福分显然不够。
“冠勤……”他越是体贴,她越是难受。
“我已经说了,别再哭,我不怪你。”他真的不希望她自责。“只是我不明白,你师兄为何要联同汪少卿对付我,是因为钱吗?”说这话的同时,他瞥了只相隔他们几尺远的男子一眼,换来一个同样锐利的跟神。
“不是。”若为了钱还好办。“是因为我。”
“你?”衣冠勤不了解。
“嗯。”她苦笑。“他说他喜欢我,并用这件事来要胁我,只要我肯跟他离开金陵,他就会放你出去。”
“不,你不可以答应他!”她绝望的表情让衣冠勤不由得慌了起来。
“我没有别的选择。”虽然相思已尽快赶去京城,但她怕来不及。
“你可以拒绝他的要求。”他握紧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