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你这人真没人情味,居然把我和蟑娜那种恶心生物相提并论,你没救了。”他有蟑螂的精神——却没有它的外表。打死不退,奋战到底。
“我是死过一回。”但老天不让他死。
气氛为之凝结,沉闷得叫人想松松领带,跳上桌子跳曼波。
当年的家变一直是唐君然心中忘不掉的梦魇,午夜梦回的惊心常叫他一身汗的骤然转醒,再也无法入睡地盯著床头灯到天明· 他无意识的抚抚额头上方凸起的小疤,只差半寸子弹就会镶人脑壳,以当时落后的医术怕是没救,所幸老天有长眼,让他能死里逃生。
活著,就有他该完成的使命。
“嘿!唐大总裁,你不要故意装出严肃好规避问题,我还没走。”打破死寂的东方拜执意要个解释。
“多个头衔不好吗?月俸照领。”唐君然一副不想多言的表情。
“麻烦尊重我一下,我像是爱贪小便宜不做事的人吗?”简直是瞧不起他的专业素养。
“像。”他本来就是惟利是图的小人。
律师赚的是黑心钱,他是个中精英,信手拈来毫不迟疑。
面上一哂,东方拜乾笑的摸摸鼻子。“做人不必太老实嘛!好歹给个梯子下。”
“你可以直接搭我的专用电梯下楼,方便又省事。”现代科技的功劳。
因为他少见的“大方”,因此他俩同性恋之说始终喧于尘嚣,愈演愈炽的一发不可收拾,成为旁人茶余饭后的议论话题。
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唐君然性向正常,只是他太压抑自我不常和女人厮混,任其流言不断的扩散。
他自认至少有一个好处,他能专心的充实自己扩张势力,省却一群自以为是的干金小姐纠缠,加快脚步完成最后的部詈工作。
女人之于他只是累赘,能不沾染他绝对不碰,以免惹上一身甩不掉的腥,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唐君然,你要我呀!别想拉了屎就不负责,那间刚成立的讨债公司是怎么回事?”东方拜不再罗唆,开门见山的导入正题。
“何必问我,你应该很清楚。”神情冷然,他依然不作正面回应。
“就因为我很清楚你在玩什么把戏,不得不来发出小小的抗议声。”他活得很快乐不想早死。
呜呼哀哉……呸呸呸,他会长命百岁娶七个小老婆享尽艳福,谈死不吉利。
“月薪百万。”利之所在,人心若骛。
“呃,这个嘛!可以商量……”不行不行,他怎能意志薄弱的站不稳立场。“有没有红利?”
迫人的厉光一射。“你还要红利?”意思是不觉得贪心了点。
“及时行乐是人之常情,你把我拉进你的浑水里可不怎么公平。”他的理由十分充足。
“等公司赚了钱再说。”他不认为有利可图。
“以你在商场上的狠绝手段,很难不财源滚滚,除非你另有打算。”他意有所指地暗示著。
意图太明显了,有打擂台的意味,叫他怎能不忧心,冤冤相报是一种恶性循环不值得倡导,人若中了蛊心就永无宁日。
这些年他的报仇意念已凌驾理智之上,很多事都超出合理范围之内,往往让一旁关心的人乾著急。
仇恨可谓是一把双面刀,在伤人之余不免伤到自己,全身而退几乎是很难办到的事,他的人生精华期全投注在恨一个人身上,从不知快乐为何事· 人生苦短,何必汲汲于陈年往事,逝去的一切是不可能重来,何苦来哉。
“不要阻止我。”唐君然深不可测的黑眸透著冷意,令人通体生寒。
东方拜为之苦笑放下半冷的咖啡。“我算老几呀?能拉得住一头往悬崖冲去的野牛。”怕是粉身碎骨,独留牛角。
“我会扳倒他。”为了他死去的家人,亡者该有安息的宁日。
“给你拍拍掌,放烟火称赞你能干,白龙帮的前任老大岂是你动得了的人。”他讽刺地一吐为快。
硬碰硬是一局死棋。
“你以为他没有宿敌吗?坏事做多的人该有报应。”血债血偿。
冥顽不灵。“君然,听我一声劝,别毁掉你得来不易的今日风光。”
唐君然沉著声问:“用我家人的鲜血吗?”办不到。
复仇是他活下来的原动力,为了让夜夜在梦中哀戚的亲人走得安心,他将不惜一切地索回笔笔血债。
死人不会为自己申冤,只能依赖他。
“你怎么老是想不透,人都死了快二十年还翻什么旧帐?当年的凶手业已伏法,你能追到地狱要债呀!”固执得要命。
“主谋者还在。”唐君然阴冷的黑瞳进射出骇人恨意。
东方拜很想狠狠的打醒他,但是病人膏盲的石头人是少了知觉。“随你吧!我等著帮你收尸。”
“恐怕没这个机会,别抱太大希望。”需要棺木的不是他。
“我是担心某人太过自信而给了我希望,凡事不能太笃定。”变数难料,他讨厌去认尸。
所以他尽量不去碰凶杀的案件,人死一了百了就别再提起,为打官司上停尸间搜证的工作他可不干,宁可少赚一笔诉讼费。
但寿终正寝的遗产分配他还能插上手,至少人家死得安详,不见不孝子孙争财产的恶举,若是七零八落的尸块那还得了,不把胃袋吐出来才怪。
唐君然目光一利的说:“帮我办件事。”
“我能问有无危险性吗?你晓得我一向贪生怕死,坏事不敢做得太绝。”他似笑非笑地提著心,生伯是一项艰钜的任务。
“预约。”
“预约?”要约谁,他的小未婚妻?
“挂号。”
“挂号?”东方拜惊讶的跌下桌子。
“不具危险性。”该担心的是那个人。
他有些下解地上下一瞄。“你生病了?”
“精神科。”唐君然眼神往下栘。
“精神科?”他差点跳了起来。
“别像鹦鹉重复我的话。”一份资料摊在他面前,唐君然面色更加阴沉。
“你有病呀?没事干么要去看精神科!”难下成他把自己逼得精神快崩溃?
“黑玫儿。”唐君然的声音像是断了弦的琴挑出这三个字。
“谁看你黑不黑……等等!你要找的心理医生姓黑?”不会和那个人有关吧!
东方拜不由得怀疑这件事要牵涉多广,需要把无关的人也扯进复仇计画中吗? 到底该不该助纣为虐? 天无语。
“医生,我最近常常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一到晚上就特别胆战心惊睡不著觉,翻来覆去老觉得有双眼睛在注视我……”
一位穿著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边说手边挥,十克拉钻戒耀目的光芒随之在空中画来画去,如流星般闪动地令人起贪念,辉映著腕上进口的劳力士女表。
一身的价值不包括她人大约一千万台币左右,活脱脱是最佳的豪门贵妇典范,管家打扮的严谨妇人立于她身后,似乎随时在等候主人传召。
文件柜上的绿色植物生气盎然,微吐紫色小花垂挂著,淡蓝色的墙壁给人心旷神恰的舒适感受,如回到家般自然放松,不自觉地说出平常说不出口的秘密。
心理医生顾名思义是医治心理上有疾病的患者,找出病因对症下药,引导病人走出一团迷雾中。
但是也有一些心灵寂寞的女人把这里当成吐口水中心,一进门就数落先生的不是,儿女的不孝,婆媳的不和,工作的不顺等等。
当然,也有些是因为丈夫外遇而陷人情绪失控状态,言不及义的黯然垂泪或是破口大骂第三者,形形色色的案例总能在此获得解决。
因此诊疗室外常常大排长龙,显示出社会的病态已危及正常生活,求诊人数的增加代表生活太紧绷了,活得丰苦却找下到抒发管道。
说穿了,心理医生不过是客观的倾听者,仔细聆听患者的心声并适时的开解。
结只能解不能愈结愈乱,当心里堆积的郁闷有了适当的抒发,自然会心清气爽地回到原来的平静,重新活出澄净的自己。
精神上的疑神疑鬼是一种文明病,缺乏自信是主要原因,再则是做了有违认知的亏心事,不知不觉的衍生罪恶感,造成情绪上的困扰和自我怀疑。
贵妇人的情况便是偏向后者,她被自己吓到了。黑玫儿在诊疗单上写下:焦虑躁郁症所产生的幻觉。
“王女士,你先暍口茶来缓缓气,不要太过心急,我晓得你的不安。”病人需要医生的保证。
果然,贵妇人心安的喘口气,端起薰衣草加柑橘的花茶一饮,焦虑不安的人总希望别人知道她的感受。
“你和先生的关系近日还好吧!有没有发生争吵事件?”面带微笑,黑玫儿以鼓励的眼神其放松。
“我和先生的关系还算不错,他最近回家吃晚餐的次数有增多,也会抽出时间陪孩子看电视。”一提到先生孩子,贵妇人的眼神柔和了许多。
“先生的应酬多吗?”外遇通常是美满婚姻中最大杀手。她记下这一点。
“多吧!他老说忙于工作应酬,客户的盛情推都推不掉。”常常暍得醉醺醺回来,衣服上还有口红印。
很好的藉口,现代人的通病。“你是不是很苦恼他在外面做了什么你不知道的事?”
“是呀!医生,他总是很累的样子,和我谈不上三句话,一开口就是女人家别管男人的事,要我好好地照顾家里。”她怎么能不管他,夫妻是一体的。
“你很爱你的先生吧?”
“当然,我们当年也是走了一段辛苦的路才在一起,我不能没有他。”一说到激动处,她忍不住又扬起戴著钻戒的那只手。
安全感缺乏。黑玫儿记下这一点。“王女士,你想过你们都变了……别急著反驳,我是指相处的生活方式。”
“以前没什么钱的时候,我们一家人窝在三十坪不到的房子聊著未来的梦想,可现在……唉!”
千坪的别墅仍嫌不够气派,家里的七、八辆车子看了烦心想换新车,新装老是少一件,手上的钻表没人家陈太太的值钱,连孩子都考输隔壁的小君,只得九十九分。
她忙著打牌逛街暍下午茶,先生忙著应酬打高尔夫球,孩子忙著补习泡网咖,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却常常碰不著面,有事情靠手机或是室内电话交谈。
“……我都忘了老大今年是十四还是十五岁了,他好像升高中了。”她迷惑地看向身侧的管家。
“十五了,夫人。”
“瞧,我这母亲做得多失败,难怪孩子吼著我不关心他。”说到此,她有些伤感地红了眼眶。
“夫人,手帕。”管家职业化的递上法国香颂手绢。
“喔!谢谢。”让人笑话了。
该下药了。“其实你的问题并不大,只要稍微改变一下生活方式……”
黑玫儿以柔和且专业的口吻要她回复昔日的装扮,不奢靡,不浮夸,摆脱贵妇的形象改走端庄的主妇路线,将贵重的物品锁在保险箱或寄存银行,减少和人比较的心态做个真正的自己。
钱财是身外物,家庭和谐最重要,身上的财物一多难免忧心歹徒的觊觎,一到了晚上就是睡不安宁,时时烦恼会不会有人来抢。
“疑心生暗鬼,我想你家里有养猫,而且常常跑进你的房间是吧?”有钱人的悲哀,不如穷人的洒脱。
贵妇人目露佩服眼光,“医牛,你真的很厉害,竟猜得到我有养猫,那是来自义大利的名种波斯猫。”花了她将近一百万台币买的。
常理。“王女士,你一定曾对与你先生走得近的女孩动粗,以为她是破坏你家庭的坏女人,事后却发现是自己的多心。”
她惭愧地低下头以手绢拭泪。“是我先生的秘书啦!她长得年经又漂亮,我哪晓得她是先生三叔公的女儿。”
毕竟年纪差上一大截又少有往来,醋意一生也来不及思考,又打又骂地要人家小心点,根本不给辩解的机会。
“去道个歉吧!求个心安。”心一安自然没烦恼。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中年美妇才一脸平静的向黑玫儿道谢,摘下手上的钻戒和名表交由管家保管,心中了无挂念的露出久违的微笑,走出诊疗室。
又是一件圆满的结束。
伸伸懒腰的黑玫儿起身做了几个舒活筋骨的动作,转转僵硬的脖子拉拉腿,双眼眺望远方的景色稍作休息。
心理医生虽然不开药不打针,但是耗费的精力却是门诊医生的三倍,心灵的伤比肉体的伤还要难治一百倍,而且没有特效药,一不小心用错方法可会连累不少人,精神疾病是一颗可怕的不定时炸弹,几时会伤人还不一定。
所以心理医生的收费极为昂贵,普通家庭是负担不起长期的医疗费用,因此她的病人大多非富即贵,舍得一周复诊一次。
“玫姐,玫姐,我告诉你喔!外面来了一个好酷的帅哥,你真该去瞧瞧。”真是太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