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在屋里闷了太久,我想出来走走,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思雯招呼人继续做事,向我笑道:“太子今日令人送过来的,似乎是外出办差带的,太后让我们先登记,明日再分给宁寿宫里其他主子。”
我有些好奇,“太子还要外出办差?”
“那不知道了,”思雯轻声笑道,“总之是太子送来的。”
我也不好打扰她工作,就不再多问了,自己东瞧西瞧,看有些什么好玩的。那差不多满满一屋子东西,有吃的,有穿的,有用的,有玩的,真是种类丰富,看得我眼都花了。忽然那堆已清点过的物品中有一支笛子跳入了我的眼帘,翠绿的玉,通透无暇,光滑细致,其名贵程度绝不在当初江云升要送给孟清诺的那支玉笛之下。我忍不住拿起来,翻来覆去地看。
思雯见了我爱不释手的样子,走过来笑道:“小陌,你喜(…提供下载)欢就拿去吧。”
“这怎么成?”我慌忙将笛子放回原处,“这不是还要送去给宁寿宫其他主子的嘛?”
她点了点头,解释道:“一等品是分给主子的,二等是分给各宫房宫女的,青鸢和紫芸姐下午就来捡了自己喜(…提供下载)欢的东西了,太后以为你的病还没好,说明日再让你挑,你这会儿既然来了,那看看有中意的就拿去吧。”
我还是不放心,疑惑地看着她,“这等次是怎么定的?”
她扬了扬手里的笔,笑了起来,“我这儿一边登记就一边定了,这次太子送来的东西都好得很,这玉笛虽也好,但也只能算个二等,你就放心拿去好了。”
我暗暗一惊,她这明显是在与我行方便了,再不识货的人也看得出这笛子是上上品啊,她见我还在犹豫,干脆走过去拿起那笛子来塞在我手里,笑道:“我这上面都记着二等呢。”
我想着过去的字是繁写,要将壹改成贰还是有些困难,她这作假的事要是被发现肯定逃不了重罚,我也不能因为自己一点小小的私欲害了她,我就又将那笛子放回原处,向她笑道:“雯姐,你人真好,不过这笛子我真不能取,这样吧,你先别收起来,晚上让我玩一玩过过瘾就好了,明日我向太后请赏,她若赏给我,你再重新登记一次就是。”
她怔了怔,立刻也明白了我已领了她的情,而且还不让她有麻烦,看着我的目光中多了一分崇拜感激,笑容也更加亲切了,“那你先看看那边二等品之中有没有喜(…提供下载)欢的东西。”
我就顺着她所指的方向走过去,都是许多小东西,发钗、木梳、项链、耳环、镯子之类的,材质做工也不见得多名贵,二等果然就是比一等差着一个档次呐,我心里痒痒的就想着那支笛子,也没细看,只象征性拿了一把木梳。
小静在一旁帮着(:。。)整 理被我翻乱的东西,忽然“咦”了一声,叫了起来,“小陌姐,你看这对耳环好像你平时戴的那一对。”
我从她手里接过一看,果然几乎是一模一样,吊坠是打磨成细细长长菱形形状的蓝宝石,纯银的耳针,只是坠子与座子接口处的雕花不一样,这个还更漂亮。
小静奇道:“小陌姐,你今日怎没戴那对耳环了?”
我笑道:“掉了一只,找不到了。”那对耳环是林老爷送我的见面礼,我只是觉得还漂亮便整日戴着从未换过,对我倒也没什么特殊意义,掉了就掉了,我也不心疼。
小静乖巧地一笑,“那现在是失而复得了,小陌姐就要这副新的吧。”
我就笑了起来,“看上去是差不多,但毕竟不是从前那对,不能说是失而复得,静儿若是喜(…提供下载)欢就拿去吧。”
“不行,不行,”她慌忙摇手道,“这是二等的东西,静儿可不敢要,三等品才是分给我们的。”
我心想这有什么难办的,便对着思雯一笑道:“雯姐,你就记着这对耳环是我要的吧。”然后我再将耳环塞到小静手里,“现在我送给你总成了吧。”
她又惊又喜地看着我,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声说道:“谢谢小陌姐。”
我又对着其他的人道:“你们都过来选吧,让雯姐记我的名字再拿去就好了。”我这是在借花献佛,慷他人之慨,反正我对这些东西兴趣也不大,不如拿来做人情算了,我不想她们像现在这样敬畏我,还是喜(…提供下载)欢从前那种平等亲和的氛围。
听我这样一说,那些小宫女别提有多高兴了,纷纷围了过来,叽叽喳喳地挑选起来。我自己要了一对玛瑙链坠,是两个嵌套在一起的心,一大一小,可以拆开。我觉得很精致,而且象征了我心里一生一人、一心一意的爱情。
被周围嘻嘻哈哈一阵闹腾,我又有些头晕,让她们自己选,我便出去了。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前院,这时天都完全黑了,我想着去给太后讲个故事,顺便再提个灯笼出来继续晃荡。
刚要走到正殿门口,便撞上了紫芸,她提着一盏宫灯走出来,旁边站着八阿哥,料想是请过安要准备走了。我忽然又莫名紧张起来。
紫芸也没想到我会出现在这里,惊叫道:“小陌,你怎起来了?”
我微微笑道:“病好了当然要起来了。”然后我又强装镇定地去给八阿哥行礼。
他语声带笑,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起来吧,晚间风大,别出来久了。”
我“嗯”了一声,心中顿觉暖暖的。
紫芸忽然“哎哟”一声大叫,接着就用手捂着肚子,弯了腰,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我吓了一跳,赶紧扶着她问道:“怎么了?”
“我肚子痛,”她仍是捂着肚子,面容也一阵扭曲,向着八阿哥道,“八爷,奴婢肚子好痛,让小陌送你出去吧。”
“啊?”我吃了一惊,“我还是先扶你回屋请大夫,让秋月她们来个人送贝勒爷吧。”
“不用,不用,”她将宫灯硬塞在我手里,忽然向我眨了眨眼,又痛苦地小声叫着,“我去方便一下就好了。”然后她就向八阿哥告了退,一溜烟儿跑了。
我想着她使那眼色,应该是故意装肚子痛的,她不会是以为我与八阿哥有什么,故意给机会让我们单独相处吧?一想到这里,我竟耳根发烫,一颗心跳得飞快。还好天黑他也瞧不见,我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奴婢送贝勒爷出去。”
他只淡淡“嗯”了一声,也不知他有没有怀疑紫芸那蹩脚的表演,更不知他怎么想,我就埋着头在前面走,想着这条路要是能忽然变短一点,再短一点,那该多好。
忽然我觉得肩上一沉,竟多了一件厚厚的披风,一惊之下定住了脚。他已走到我面前,帮我系着领口的丝带。我一抬头便看到他俊美如画的面容,嘴角挂着柔和的浅笑,灿若星辰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我迷惑了,竟没有退开,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时间好像在此刻停留。
他已帮我系好披风,淡淡道:“你病才刚好,不要再受凉了。”然后他又转身往前走,我回过神来,赶紧跟了去,小声道:“谢贝勒爷关心。”
我想着这一路无语地走出去似乎太冷场了,总要找点话说,但又不知和他说什么,正绞尽脑汁,他忽然开口了,“十四弟今晚已经来给太后请过安了,他本想来看你,但德妃将他叫走了。”
他提起胤祯,我又没办法接得下去话,只得“哦”了一声,表示在听他说。
他又继续道:“他下午被德妃叫去训了一顿,说他整日赖在宁寿宫里影响了太后休息,恐怕最近几日都要被德妃盯着了。”
我还是只能“哦”一声,心里却在奇(…提供下载…)怪,他对我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他看了我一眼,轻笑道:“你的态度是不是也太冷淡了?”
冷淡?那他希望我怎么个热情法?我就微微一笑道:“奴婢只是觉得道谢这种事也要贝勒爷转告就太没诚意了,十四爷对奴婢的关心,奴婢感怀于心,早已打算见了他时当面道谢。”
他又侧头看了我一眼,淡淡笑道:“这样最好。”
好什么好?他来提醒我胤祯对我很好究竟是什么意思?我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将胤祯这个话题绕开就对了,我就对他笑道:“奴婢也要多谢贝勒爷在太后面前,为奴婢说情。”
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你现在想通了?”
我怔了怔,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与上文毫无联系,太跳跃了,我还反应不过来,只好问他,“什么想通了?”
他哈哈笑了起来,“想通是继续作一个奴才,还是做皇妃啊?”
我蓦然一愣,脚下忽然像被钉子钉住,一股恐惧的感觉直窜入我心底,他是怎么知道我内心的动摇和挣扎的?
他也停住了脚,回转身来看着我,失笑道:“怎么一副见鬼的样子?”
我心里慌得要命,虽然他面上眼里全是笑意,我却还是感到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那种被人看穿的不安全、不踏实的感觉,令我的脑袋完全没法思考,只能像见鬼了般地瞪着他。
他止住了笑,看着我的眼神中竟多了一些怜惜的意味,“皇上早晚两次到宁寿宫请安,只要你愿意,成为他的宠妃绝不是什么难事,你随时都可以改变决定。”
不行了,不能再让他说下去,我暗吸了口气,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奴婢只想尽心服侍好太后,不明白贝勒爷在说什么。”
他深黑的眼眸中忽然亮起了一片星辉,又笑了起来,“那就是想通了。”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快关宫门了,奴婢还是送贝勒爷快些出去。”
他只是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转身继续走着。
我琢磨来琢磨去,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了,“贝勒爷觉得奴婢与你那过世了的十二皇妹很像?”
“不像,”他一点都未迟疑地道,“她没你这般聪明。”
聪明?他是在赞我?还没让我来得及开心,他又轻笑道:“不过我近日才发现一件事,聪明人犯起傻来才尤其可怕,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犯傻,那才是让人措手不及。”
他在挖苦我,我哼了一声,语气也不觉冷淡了下来,“贝勒爷还为一个犯傻的人补救,那不是更犯傻?”
“是啊,”他淡淡一笑,“那日太后让你去给公主赔罪,十四弟就很紧张,叫我想办法,我还说这种小事你完全能解决,叫他不用担心,还拉着他走了,谁也没想到你会那么倔,事后十四弟将我怪上了,我若是不补救,就要少个好兄弟,当然也只能与某人一样犯傻了。”
十四弟,十四弟,又是十四弟,他不提胤祯要死啊?我也不知怎的,忽然一股无名火直窜脑门,冷冷的一句话脱口而出,“谁要你犯傻了?没你我还活不下去了?”
话刚出口我自己就吓了一跳,我忽然那么生气,我竟然在生他的气?气他不是出于自己的意愿帮我,气他都是看在胤祯的份上才对我好。
他忽然停住了脚,转脸看着我,脸色蓦然变冷淡了两分,眼眸中翻滚着我看不透的风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意识到又闯祸了,便是气也只能憋在心里啊,我怎么能用这种态度跟他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我一声不吭等待着狂风暴雨的降临,他却忽然轻叹了一声,“没我你就活不下去,可别真应了这句话。”他说完又好像没事人一样往前走去。
我紧跟在他旁边,心里要抓狂了。什么意思?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要给我点教训?要让我明白没他帮我,保护我,我的日子就过得惨不忍睹?那他应该是很挑衅很得意的神色,但他又叹个什么气?还是他觉得我真的要靠他才能生存得下去,他怕哪一日他不在了,我就又要回到悲惨世界?他到底有什么深意?他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
我不想猜,我要崩溃了,和他走这短短一段路,我脑细胞都要死掉大半。我好像被他完全看透,但我却一点也看不明白他,这太不公平了。我泄气了,我不能再跟他说话了,冷场就冷场吧,反正也快要走出宁寿宫了。
我紧闭了口,低着头跟在他身边。他转过脸看了我一眼,悠悠笑道:“又打算不开口了?”
我心中冷哼,你厉害,反正我心里想什么你都知道,那又怎么样?我就不说话了。
他忽然轻叹了口气,“后宫之中,我只见过为成为宠妃千方百计争斗竞逐的人,却从未见过为成为宫女千方百计受苦受难的人,你的确是很有趣。”
有趣?我还是忍不住开口了,“贝勒爷又见没见过寂寞空闺不见君王空垂泪的皇妃?见没见过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惨境?如果贝勒爷没有见过,那自是看什么都觉得有趣的。”
他又笑了起来,“就因为这个原因做宫女?”
我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