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手在我肘间轻轻一托,我重新坐直身子,转头一看,沐晨风不知何时骑马来到了我身边。
“沐将军……”我让马停下来,对着他,我总有一种亏负的感觉,我不敢叫他仇诺,不敢叫他晨风,只有一声疏远的沐将军,或许能减轻那分负疚。
“你才学骑马,别骑那么快,很危险。”他目光很飘远,看着前方,声音很平淡,但我还是听出了那份压在心底很深很深的关心。
“嗯,我以后会小心。”在马上坐久了腰有些痛,我下了马,牵着马慢慢往回走。
他也下了马,与我保持了一段距离,走在我身边,沉默了片刻问道:“昨天夜里,八爷对你好么?”
他问这句话让我有种莫名的心痛,这也是胤禩计划的一部分,他故意让沐晨风知道,昨天夜里我就是他的人了,真是小孩子举动。
“仇诺……”我想我应该那么叫他,也许只有面对,才能够卸下心里的负担。
“清清……”他轻声叫我的名字,叫我真正的名字,这个时空里,只有他如此叫我。我们都认出了彼此,记起了彼此,有他在,我对未来又多了一丝希望。
“仇诺,你还记得孟清最爱的历史人物吗?”我慢慢往前走,想着怎么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
“记得。”他眉宇间多了一分阴云,但顷刻间散了,一字一字淡淡道,“爱新觉罗胤禩。”
他知道,他记得。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记得有一次陪着你在图书馆写学期论文,你写着写着就痛哭起来,因为那个人,让你心痛了。”
他真的记得,我笑了笑,“那你现在知道我要做的事吗?”
“知道。”他点了点头,语声还是很平淡,“真有机会让你回到这一段历史了,你最想做的,我知道。”
“那你会帮我吗?”我知道他会,但我还是想确认一次。
“会。”他只说了这一个字。
我知道,仇诺,一生一诺,一诺千金。
第101章 第九十九章 阻碍
在科尔沁部呆了二十多天,又往西去了其他几个蒙古部落,就要准备返京了。
最后,皇上真的下令举行了一场马术大赛,女子里面,玉容胜过了察哈尔部的塞乐公主,拿了“草原金花”的封号,皇上和静璃都赏了很多东西。但是我知道,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只是沐晨风注视的目光。
沐晨风是赞赏她的,欣赏她的,佩服她的,只是不爱她。但对她还是很有好感,也许时间会为任何事带去转机,他们需要的只是时间。
留在草原上的最后一晚,胤禩要陪着皇上和那些蒙古人作别,没有时间陪我。我独自骑了马往草原深处而去。最后一次亲近那分辽远,那分宁静,不能留在这里,能带走的,只有回忆,和他最美好的回忆。静静依偎,同看流云,还有那令我一想起就面红心跳的第一次,就在这一年七月,连同那辽阔无际的草原,印在了我心底。
一阵悠扬又略带忧伤的笛声传来,《乱红》熟悉的旋律飘入耳中。
我勒马停下,有那么一瞬,我想调转马头离开。
但停得片刻,终于还是打马向着笛声传来的方向而去。没有什么比面对更需要勇气。
空旷的草原上,只有一人一马。幽淡的月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银色,修长的背影,带着让人心碎的落寞。
哀伤的笛声,孤独的画面,令我的心一阵揪紧。跳下马,一步一步走过去。
他听到我的脚步声,笛声一顿。
“仇诺……”我刚出声叫他,他赫然转身,将我拉进怀里。
“最后一次,清清。”他用力抱着我,声音充满了痛楚,“让我抱你最后一次……”
我没有动,闭上眼,竟有一串热泪自眼角滑落,我知道这一次拥抱是作别,作别我们的曾经。
就要回京了,就要开始我们夺嫡的大事了,再也不会有这样淡泊无争的日子,没有自己想与不想,愿与不愿,喜(…提供下载)欢与不喜(…提供下载)欢,乐意与不乐意。只有必须。
我沉默良久,终于开口,“仇诺,你会后悔参与吗?”
“不后悔。”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拥紧我,好似要将我嵌入到他体内去。
“答应我……”我深吸一口气,“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先保全自己。”
他默然许久,“你也要答应我,无论成与不成,都要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这个时候提这样的字眼是多沉重,他是把命交到了我手里,他完全可以选历史上赢了的四爷。说不害怕是假,知道最终结果的人都会害怕,也许已经不是与四爷争,是与命运争,与天争。
“没什么大不了,”我笑了笑,“只要活过,就不虚此行了。说不定死了还能穿回现代去,你还记不记得小艾?我好想她。”
“清清……”他还是紧紧抱着我,“不要随随便便地说死。”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我不想与他争,“我们都会没事的,八爷一定是这天下的主人。”
他松开我,“回去吧,夜里天凉。”
我点了点头,微一转身,只见不远处玉容立在那里,暗淡的月光下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但是她忽然翻身上马,打马而去。
“玉容……”我知道她肯定是有所误会了,立刻就要上马追去。
沐晨风拉住我,“我去向她解释。”
我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消失在视线里,心里充满了不安,上一次马受惊他救我的时候叫我清清,就差点让玉容怀疑我是孟菁,现在更不知道能不能说得清了。
回去的时候,玉容已经在静璃那里了,也不知道沐晨风是怎么解释的,她一点也没往心里去,跟没事人似的,对我还是与往常一样。
就这样,作别了有着我最美好记忆的大草原。
八月末回到了京城,正好赶上秋闱,经过前面几次的接触,那个冒孟清诺之名的孟元泽已经对我非(…提供下载…)常信任,而且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自己不是能考中的料,跪求我代他科考,正中我意。那时候没身份证没照片,进考场之前验明身份就是靠提供体貌特征和履历,这外形的问题我早就拜托了百里曦,让她问问林紫寞有没有什么易容术,那些走江湖的肯定会,四书五经我都背得滚瓜烂熟,别说记他那一点履历。
考完结果下来,距离第一名解元只差了一点,孟元泽对我更加亲信,就差没将我当神一样拜了,要是收取酬金,在古代做一名枪手还真是一个不错的职业。
在宫里更加用功地看书,练习写八股文,准备明年春闱。太后那里更加小心的伺候,每当她忽然叫我去,我都特别紧张,不知道胤禩到底有没有向她要我,更不知道这老太太心中想法。回宫大半个月,一点动静也没有。
太后大寿临近,我每日要准备排演节目,总是在各宫房忙到很晚才回宁寿宫,晚上是没机会见着胤禩的,早晨都是很多人一起来请安,我也没机会单独问他,要是在现代,我们定是忙得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的事业型。
九月末,离太后大寿只有七八天了,我去长春宫看良妃霓裳羽衣舞的最后一次彩排,正好胤禩下朝过来。良妃在后院练舞,他也没去打扰,只是在外面静静等着。终于有机会和他单独在一起,我很兴奋地溜出去见他,他看到我,却一点也不似从前那般开心。
“胤禩……”我看到他冷淡的样子已有些迟疑,但还是走上前抱他,赖在他怀里笑道,“回京一个月了,你有没有想过我?”
从前他肯定会抱我,但此时他却一动不动,身子僵直,出乎意料地沉默着。
“胤禩?”我松开手,疑惑地看着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他淡淡答了我一声。
我小心地问,“你向太后说了吗?”我并没有要催他的意思,只是想心中有数,免得在太后那里总是提心吊胆猜来猜去。
他还是只说了一句,“没有。”但淡淡语气中却似带了一丝烦闷。
“哦。”我小声应道。还是有一点失望,不过也许现在时机还不是太好,反正对我来说那也并不是件急切的事情。
“陌儿,”他第一次回避我看他的目光,轻叹了一声,迟疑道,“那件事……恐怕得过些日子再提。”
“嗯。”我靠向他怀里,微微一笑,“以后再说吧。”
他的手搂上我的腰,眼里似有一丝内疚,“陌儿,我一定会向太后说的,再给我一点时间。”
“嗯。”我抱紧他。心里已隐隐觉得,也许现在困难才真正开始。
“八爷。”身后一个怯怯的声音响起,我慌忙松开手,退到一边。
良妃身边的宫女绿衣低垂着头道:“娘娘已经跳完舞,在房里休息,请八爷过去。”她又抬眼看了我一眼,“娘娘让小陌也一起过去。”
我心中微惊,对良妃,我一直是又敬又畏,更多的是畏。她曾经想我嫁给胤禩,又曾经逼我离开胤禩,谈笑之中总是给人巨大的精神压力,如果她不是胤禩的母亲,我真是希望有多远避她多远。
她刚跳完舞,面色绯红,靠在软塌上休息,绿衣细心地给她捏着肩臂。胤禩在她身边坐了,柔声问,“额娘累么?”
“有一点,歇一会儿就没事了。”她的笑容恬静又温柔,向我看来,“小陌,你看照今日排演的这样行了么?”
“已经很好了。”我谨慎地道,“娘娘接下来几天多休息,别累着了。”
她也不再理我,转眼看着胤禩,微微皱眉,“沭敏近日怎样了?身体有好一些么?”
我心中一惊,八福晋出了什么事?
胤禩将她的手包在自己手中,轻声道:“额娘不要担心,她没什么事了。”
“唉……”她长长叹了口气,“我怎么能不担心?沭敏难得怀一胎,才两个多月就这么没了。”
我心中更惊,福晋怀了孩子?但是又流产了?怀了两个多月,那是在我们去蒙古之前就怀上了。
良妃有意无意瞟了我一眼,看着胤禩摇头,语声中带着责怪,“你说你是在做什么?从前叫你纳妾你不肯,现在沭敏怀了孩子,你却忽然说要纳妾,你就非要这么急么?你就不能过几个月等她的胎稳了再提这种事?我实在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良妃是真的很生气,从前她即使有不满也会带着笑,但她此时却是异常严肃,而且她以前也没有用这种语气对胤禩。我多少明白了,肯定是胤禩回京后说要娶我进门,福晋很不高兴,动了胎气,孩子竟没了,这种时候他肯定也不能不管福晋感受执意娶我,所以也一直没向太后提。
良妃见他不说话,继续道:“你现在不要再想那些莫名其妙的女人,好好对沭敏,让她养好身子,赶紧再给你怀一个。从前以为她不能生,许是她几个月前去上香祈福,感动了上苍,竟能怀上了,你呀,也得酬神还愿。”
胤禩面无表情,“额娘,我的事自己知道。”
“你真知道我就不用操心了。”良妃幽幽一叹,又有意无意瞟了我一眼,“张氏现在也有你的孩子是很好,但这嫡庶的差别可大了,嫡妻生的怎么也比什么妾生的高贵多了。”
我微微苦笑,她让我来,这些话都是说给我听,表面她好似在说福晋生的要比张氏生的好很多,言下之意却是我与张氏并无区别,都是妾。从前我觉得她很悲哀,福晋不能生子,她就不喜(…提供下载)欢福晋,一心要胤禩找另外的女人,只要是能生孩子的她就喜(…提供下载)欢,现在福晋能怀上了,她的态度一下就转变了。她看重身份,看重血统,我能理解,也许身份对她真的是一道硬伤,永远无法愈合无法治疗。但是她或许没有意识到,或许只是无心,她那一句嫡妻生的比妾生的高贵得多,也是在伤胤禩。
胤禩还是面无表情,但对这个额娘的话,他向来也不正面违逆,只低声道:“额娘,我真的知道怎么做。”
“你知道?”良妃将手从他掌中抽出,脸色一沉,“你知道还打算向太后要什么宫女?从前有孟侍郎的千金你不要,裕亲王府的格格你不要,你现在要一个什么出身都没有的宫女……”
“额娘,”胤禩打断她的话,沉声道,“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从前她还旁敲侧击劝我嫁给胤禩,现在又嫌弃我的出身了,这个女人真是充满了矛盾。大概从前是觉得福晋不能生孩子,胤禩又不纳妾,她急着要孙子,看出胤禩对我有些兴趣,希望我赶紧嫁了给他生孩子,现在福晋能怀上了,那是嫡妻,自然要照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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