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我多大,反正就是比你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子大。”她很不客气地反击回去。她现在唯一的“武器”,大概就是比他“苍老”这一点吧!
他眉毛又再打结了,死瞪着她,硬逼她回答。一秒、两秒、五秒……在那种霸道粗鲁又暴躁的目光环视下,杜小夜垂低了头,不得不妥协。
“二十一岁。”没办法,她瞪不过他。
“二十一岁?你有这么大了?”惊讶的声音,似乎是出乎意料又不相信。
“不然你以为我还跟你一样?天天背著书包上学做乖宝宝?”
她蓄了一肩松松卷卷的波浪头,高中生有那么摩登吗?真正的男人不会错估女人的魅力层次的,这小子未免太逊了。
“听你说话的语气、方式,差不多!就是一副没长大的中学生模样!脾气差了点,动作也挺粗鲁的,一点也没有成熟女人的妩媚和风韵。”
“是吗?你年纪不大,倒还挺会说大话的。你懂什么是成熟女人的妩媚风韵吗?”杜小夜没好气地回敬一句。
那家伙没有接受她的挑衅,接着刚才的问题,又问:
“身高一六九,体重四十九,听起来很迷人,身段不错。那三围呢?胸围多少?还有臀围、腰围?”
“为什么我连这个问题也要回答?”杜小夜红着脸往后跌了几步。素昧平生,哪有人那么荒唐问一个女孩子这种唐突的问题?
“你不说我也看得出来——”那小子一派蛮不在乎,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一遍,毫不保留的眼光,当她赤身裸体般。
“嗯……胸围三十三,穿A罩杯;腰二十三寸;屁股嘛,看样子应该有三十四寸。”
老天!杜小夜窘得没处躲藏。那小子完全说中了!
“我不想再听你胡说八道了,再见——不!最好是不要再遇见了”她向后转了一百八十度,逃之夭夭。
“等等!你还没说你叫什么名字?”小子动作很快,从容不迫地挡住她。
“要不要连我的生辰八字、血型、兴趣也一并都向你报告?”
杜小夜有些气恼,这个家伙不仅目中无人,而且还是个自大狂,简直莫名其妙。她连番落第,心情已经很黑很乌很郁悒了,偏偏又遇上这么一个荒谬、神经、又傲慢自大的家伙。真不知是前世造的孽,还是这辈子缺的德!
“不必那么麻烦,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他居然很绅土地对她揖个礼。“看来我好像惹得你很不高兴。承蒙你不追究,这样吧!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我就破例一次好了——”
“了”字一出口。他随即伸手抓住杜小夜的裤腰,将她拉到身前,跟着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拥住她肩膀,将她整个人带到自己怀中,激烈又突然地堵住她的唇。
杜小夜眼睛睁得大大的,来不及震惊。她感到他柔软富弹性的嘴唇强而有力地亲触她的嘴唇,霸道地想将她整个吞没,跋扈而且张扬,完全跟他的人一样。
“这样就算扯平了——”他总算放开她,大模大样说:“我的吻很宝贵的,这就算我踢你屁股那一脚的赔礼好了!拜了!”
他挥个手,完全不把一旁看热闹的人群放在眼里。
太荒谬了!杜小夜呆呆站着,开始感到震惊和僵硬。
她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被一个毛头小子侵犯!她最宝贵的处女之吻,就那么受了污染!她幻想一千次、一万次的处女之吻……
“对了!”那任性的家伙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吊儿啷当地说:“忘了告诉你,我叫织田操。记住了?不必太想我!”
第二章
八月的某一天,黄金般的周末,蔚蓝的晴空如洗,天气好得让人心花怒放,纵酒高吭。海风很凉,海水热情地召唤,浪花阵阵翻腾,适合冲浪的波度。
沙滩绵延一片,白金色的沙粒,从这头到那头,展放成一条如光的大道。夕阳的金晖,点点闪闪,辉映出做能的波涛;背侧的西天,迄通着一整片橘金的霞彩,逐地浸染另一片海港的长空。
“动作快一点!待会太阳就下山了!真是的,人怎么会那么多……喂!那边的先生小姐,拜托你们让一让,挡到模特儿的镜头了——”戴顶白色遮阳帽的外景导演挥着八爪章鱼手,不断嘀咕叫嚷。
杜小夜被太阳晒得暗暗发昏叹气。
人怎么会不多?什么日子不好挑,什么场地不好选,偏偏挑个盛夏八月天,又是周末黄金假期,干巴巴地跑到海边出外景,人当然多喽!
“小夜,那边那顶白色的帽子拿给我,还有丝巾——”绑着一条长马尾的冯妙仪,手忙脚乱地叱喝杜小夜一声。她正在为一个男模特儿做最后的整体搭配。
“哦!”杜小夜应声领旨,跟着跑来跑去,忙得团团转。
这种生活简直疲于奔命,忙起来连个喘息的时间也没有,一下工整个人都瘫了,累得像条狗似的。但落第生没有抱怨诉苦的自由,要吃饭就得工作。
“小夜——”又一声呼唤。
“来了!”
快快快!太阳很快就下山了。抢时间、抢镜头——每个人脑海都不停闪过导演催命的吆喝,卯起劲来工作。情况最凄惨的当属杜小夜。没办法公司只派了两个人跟着出外景,工作又多又杂,造型师自己都忙得不可开交,她这个“助理”自然也跟着疲于奔命。
“妙仪姐,这双黑色凉鞋给哪个模特儿穿的?”杜小夜边喘气边大声回头喊叫。
冯妙仪匆匆回头看一眼。“站在你后面那个金发高个儿!”
“金发高个儿……”杜小夜喃喃重复一次,回头找到人,管不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脱掉那个金发老外的鞋子,帮他穿上凉鞋。
那无数女人看了都会兴奋地尖叫的结实性感的大腿肌和小腿肚,她摸在手里却没有一点感觉。她被太阳晒得整个头都昏了,累得只想大睡一觉。
这就是她的工作。她的生活。看起来光鲜亮丽灿烂时髦的行业。每天都和不同的俊男、帅哥、美女周旋在一块,工作的对象又是明星又是名人又是模特儿的,羡慕死一卡车的平凡小老百姓。
当初她也是那么想的,这种工作既拉风又时髦,又可以满足虚荣的好奇心:“下海”了才知道,什么光鲜,时髦。亮丽,都是不明就里的人才会以为的幻想,真正的情况简直就像活在地狱,忙起来连条狗都不如。
“小夜,麻烦你过来帮我抓住这条领带,别让它垂下来。”冯妙仪手、脚、嘴巴并用,企图将模特儿领下中规中矩垂吊的领带,固定成俏皮的倒“卜”字形,想做出风吹的效果,又怕感觉太死板,弄了半天,忙得满头冒汗。
“这样可以吗?”杜小夜悬空抓着领带。她也一样一头汗水,浅绿的衬衫湿透成翠色。
她看着冯妙仪熟练地将领带甩过模特儿的肩膀,吐出嘴巴含着的别针,巧妙地别住衣裳。如此重复了几次,才总算做出她满意的效果。
“小冯,可以了吗?”导演在催魂了。“快!时间不够了。”
“马上好。”冯妙仪匆匆回了一声。对杜小夜说:“小夜,把那罐定型液递给我。”
杜小夜火速把定型液递给冯妙仪,只见她利落地朝模特儿的额发喷了几下,以手指当梳子,把模特儿里落的刘海往上梳张,立刻增添了几分飞扬的气字。
“妙仪姐,你真的很行!”杜小夜不禁佩服地赞叹一声。
冯妙仪是“卡布奇”服装公司的造型设计师,主要为“卡布奇”的一些大主顾提供出席各种宴会的造型设计;或者应客户的要求,特别为其设计搭配各种服饰的造型。平常也和影艺圈有所交流来往,接受各传播公司或广告公司的指定,为其旗下的“商品”做造型设计包装。
她在这一行混了快八年,半年前才总算熬出头。杜小夜和她对门邻居了一年半,一年前分租下她那层公寓和她当室友,感情像姐妹一样好。
杜小夜第四次落第后,无颜再见江东父老,冯妙仪就介绍她到“卡布奇”。公司安排杜小夜当冯妙仪的助手,让她跟着冯妙仪学习。
“呼!总算行了。”固定好最后一个环节,冯妙仪总算松口气,抬起胳臂擦掉额头的汗水,对导演喊一声:“导演,可以了!”
工作人员立刻手忙脚乱起来。前置作业早已准备得差不多,导演略为清场,拍摄工作就可以开始进行。
“呼!总算可以稍微喘一口气了”冯妙仪又重重吐口气,取了两瓶饮料,递一瓶给杜小夜。拍摄工作一开始,暂时就没她们的事了,可以略为偷闲。
“啊!总算完了!我都快被晒晕了!”杜小夜一口气咕噜灌下半瓶饮料,带点劫后幸存和同情的眼光,看着阳光下忙成一堆的工作人员。
这就是工作,也是生活。
“卡布奇”公司在某家有线电视台买下一个小时的时段,自行制作播出有关流行舞台资讯的节目,以便促销推介它旗下自创和代理的品牌服饰,以及其周边产品。
节目规划成三个桥段。一是介绍巴黎、伦敦、纽约、米兰等欧美流行重镇新一季的流行采风,顺势介绍各知名品牌与设计师个人的风格走向;再来则由中外籍模特儿共同演出的服装秀,全数采外景拍摄;最后的桥段采MTV 的拍摄手法,编撰出一个浪漫的爱情故事,搭配上缠绵动人的情歌,藉以创造“卡布奇”品牌服饰的传奇。
此次他们就是为节目的拍摄工作来这海边的,预计待上一个星期。好死不死遇上了周末黄金假期、加上又是暑期盛夏,戏水的人潮多得数不清人头;虽然他们选了一处离戏水区有段距离的沙滩,围观的人群还是不减,使得拍摄工作延宕许多。
“我真搞不懂,什么地方不好选。干嘛选个人比沙多的海边来自讨苦吃?”杜小夜仰头灌下剩下的半瓶饮料,意犹未尽地揩抹嘴角水渍。
这里是东北角颇负盛名的海滨度假休闲区,沙质细软柔白,地形及浪质甚佳,很多俱乐部或协会举行的活动都会选择这里做为据点,所以各种海上运动非常盛行。每年一到夏天,就有成千上万的游客拥向这里,除了戏水游泳,举凡帆船、冲浪、滑水、潜水或水上摩托车等活动,都各有玩家引领风骚。
由于沙滩和休息区之间,为海水浸穿流过,形成了一处“内河”与沙洲,是以在当中建造了一座彩虹似的拱桥,步过了拱桥,才能下得到海滩。
“内河”区禁止游泳,一些帆船运动初学者,便假那里做为学习训练的基地。远处点点帆影,真个儿衬辉出“夏天”和“青春”两个鲜明的意象。
“夏天嘛!应应时景。我们的节目就是要反映‘流行’。”冯妙仪喝口饮料,无所谓地耸耸肩。
拍了几个景后,导演喊“卡”。冯妙仪忙着上前替模特儿整饰补妆,杜小夜当然也没得闲。正在忙的时候,一旁的摄影助理小扁灌了半杯水后,说:
“小夜,听说你又落榜了,恭喜恭喜啊!”
什么话!杜小夜对他翻个白眼。
因为冯妙仪的关系,这些工作人员在杜小夜到“卡布奇”工作之前就与她认识了,时常会开一些不伤大雅的玩笑,乱没忌讳。
“小扁,你别呕她,省得又惹她哀声叹气。”冯妙仪瞪了小扁一眼,算是警告。
打从落第那一天起,杜小夜每天抱着枕唏嘘叹息,搞得冯妙仪没有一天觉好睡,足足被疲劳轰炸了半个月。现在好不容易总算大苦小难都过去。她可不希望又有什么不妙的事发生。
“别这么说,这是值得‘庆贺’的事——”灯光师陈明凑过来嘻笑说:“想当年我也是这么‘风光’过来。这样吧!小夜,晚上收工后,大伙好好喝一杯,算是庆祝你的‘落第大典’。”
“拜托!你们这些人,别把自己的快乐建筑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杜小夜扮个痛苦的鬼脸。
“人生啊!就是要苦中作乐——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阿鸣他们。”陈明还是笑嘻嘻的。
导演又开始吆喝,工作人员各就各位。
杜小夜跟着冯妙仪退到一旁,眼光随意地朝四处眺望,被不远处一群人吸引去注意力。
那群人有中有外,有男有女,有东方有西方;发色有金、有黑、有红、有黄。他们离开一般戏水的人潮,自成一圈欢声喧闹着,谈笑中夹杂着各式语言,英语、日语、法语,以及国语,南腔北调,乱成一气。不过,大抵还都是用英语喧哗交谈。
那些人不管男女,几乎毫无例外地,都晒了一身古铜色的肌肤,但是,色度和绚丽程度因人而异。每个人模样都很年轻,大概都不会超过二十岁——起码,一定不会超过二十五岁。女孩们身穿各式鲜艳耀眼的泳装;男孩们,或夹或放,几乎人手一块冲浪板。
他们全都面对海浪,不断尖声叫喊着,像是在加油又像是在鼓噪,甚至屈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