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枚宰约汉靡恍!�
那一瞬间,纪遥觉出自己的残忍。
骄阳烈烈,桐木栖栖。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蝈蝈的身影就像一阵风似的,无声地来,无声地去,不曾在任何人心里留下只痕片迹。
纪遥仍然很忙,忙着交女朋友,忙着应付高三以来各式各样名目繁多的补习。
贺意随也很忙,忙着加班,忙着熬夜,忙着睡懒觉,忙着为下午三点的早餐伤脑筋。这一日,下午六时半,这个时候,是他的上班时间。
其实,并不是他喜欢过这种晨昏颠倒的生活,而是工作使然。
他是一家中型游戏公司的老板,也就是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兼技术顾问。公司由他一手创办,规模虽然还不是很大,但,却是他半生的心血结晶。
“意随己心”是公司下属的一家网吧,坐落在A市学府路中段,本市的几所大学都位于这条路上,尤其是全国闻名的A大与网吧只有一路之隔。是以,每天下午六时到第二日凌晨,学生放学的那一段时间,才是网吧一天营业额的高峰期。
每天这个时候,贺意随都会来这里看一看,喝喝咖啡,与学生们打打联机游戏,听听他们的要求与建议;然后,晚上回家的时候,才会有新的灵感注入到新游戏的研发之中。
这样的生活,简单、规律。虽然,在纪遥那些年轻人的眼中可能显得呆板无趣,像个只会赚钱的机器,但,他喜欢这样,喜欢随心,随意,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受朝九晚五的拘束,在游戏世界里感受惊险和刺激,与任何外界的变数隔绝开来,自娱自乐,自喜自得。
今天,他在这里转了一圈,刚刚开学没多久,网吧里就多了好多新面孔,没有多余的位置,他就躲进自己的办公室里,像往常一样,听音乐,喝咖啡,看窗外马路上车来车去。
“嗳,乐小米,我跟你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从A大校门里,匆匆走出来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
个子稍微高一点的,是急性子的麦嘉璇。
很多人在私下里传说,在考进A大以前,她是黑道的大姐头。不过,乐小米并不相信。因为,嘉璇一点也不像电视里那些黑道人物,她不抽烟,也不喝酒,更不吸毒。顶多,就是脾气躁了一点,语气凶了一点,心肠好了一点。
如果,所谓的黑道里头都是这样的人,她宁愿自己也混黑道去。
“听进去了,所以你别急。”个子矮一点的女孩手里抱着一大摞书,几乎要遮住眼睛了。她艰难地转过头来,对嘉璇露出一个没什么地笑。
“我真是服了你了。”嘉璇没好气地垮了垮肩,接着,又做个实在看不下去的表情,“算了算了,还是我帮你拿好了。”
“不用了。”乐小米侧一下身,拒绝了麦嘉璇的好意。
嘉璇受不了地翻个白眼,“那我自己走了,不然,别人看着还以为我欺压你呢。”她摊摊自己空着的两只手。
“知道了,你还是去等你的振灏哥吧,别在我耳边罗嗦个没停。”
“喂,你——”嘉璇作势要打她,伸出一半的手在她手上高高端着的一摞书前停了下来,没什么力气地晃了一晃,“算了,明天见。”
“明天见。”小米不怕死地眨眨眼。
在见到嘉璇咬牙切齿,又好气又拿她没有办法的表情之后,哈哈笑了起来。
这就是朋友,是她来A市一个多月来交到的惟一一个好朋友。甚至,也是她十九岁的生命里,惟一的一个朋友!
看着麦嘉璇转身走入校园的背影,乐小米脸上的笑容渐淡,添了丝不易觉察的落寞。
“嘀嘀——”耳边突然响起刺耳的汽车喇叭声。
小米吓了一跳,本能地朝后退,却在慌乱之下,左脚绊着右脚,一屁股跌坐在地,怀里的书本更是一个不留地遍地开花。
“哎呀,完蛋了。”她赶紧拍拍手,爬起来,连看一眼肇事者的时间都没有,慌忙检视她的宝贝书本。
“还好还好。”捡一本,念一句。那紧张的样子,仿佛掉在地上的不是书本,而是活生生的孩子似的。
车上的男人忍俊不禁,笑出声来。
什么人幸灾乐祸?乐小米不悦地抬起头来。
熟悉的白色跑车,熟悉而又陌生的那一张脸,那张让她爱着恨着却怎么也恨不起来的脸;那张给了她勇气和希望,却又推她入自卑绝望中的脸。
是他,亲爱的,贺意随。
乐小米霍地站了起来,动作大到掉落了宝贝书本而不自知。
她掉头快步朝前走,装作不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不,她不认识他,不认识,不认识。
她一边走一边告诉自己。
贺意随怔了怔。不明白她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他刚从对面办公室的玻璃窗上看见她,原本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她,可是,再看到她时,他仍然记得她,甚至,当他看到她从A大校园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还着实为她高兴。
他记得她曾经说过她有十八岁,那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拿到了A大的入学通知书吧?原来,她来这里,不止是为了见纪遥,她是来报到的。
然后,他就不知怎么地,一个头脑发热,就把车子开了过来。
他心里是想着,她拿了那么多书,一定不好叫计程车,他跟她相识一场,又蒙她惠赐几碗桂花莲藕粥,上来打个招呼,顺便送她回家,问候一下,也不为过吧。
谁知,她居然避他如蛇蝎。
他开始为自己的热情如火悲哀。
第三章
“小米,回来啦?”
“嗳。”
“哟,小米真是用功,每天都带那么多书本回来。”
笑一笑。
“那是,A大的学生嘛,肯定是不一样的。”
再笑一笑。
终于挤过那一条长长的,摆满了煤气炉和锅碗瓢盆的走廊,在女人们羡慕又赞叹的目光中回到自己租来的小窝。
十几平米的亭子间,原先是二楼走廊多出去的一个转角,被房东太太用油毡,蔑席和塑料地板搭成了小小一间房,租给附近几所大学里比较贫困的学生住。
听说,自己是住进这里的第三个学生,不知道,前面两位到底贫困到什么程度?也是和她一样,用帮同学抄笔记的钱来缴房租吗?
小米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噜咕噜灌下去,直接用手背擦擦嘴,就准备开始工作了。
床板是用两个条凳搁起来的,高矮刚刚可以当凳子用,她坐下来,将吃饭用的桌子拖到床边,就是她的写字台。
拖桌子的时候,她得很小心。因为,她老是会在半夜睡着的时候,担心这块毫无支撑的转角突然坍塌下去。
因为,听房东太太说,就是因为怕支撑不住,所以才没敢砖头砌墙的。
打开笔记本,还没写两个字,从门缝里就灌进来一阵油烟。
“咳咳……”呛得她泪水直流。
又到吃饭时间了。
这个时候,可有得她的罪受,不止是油烟味,还有食物的香气,会轮番折磨她的味觉嗅觉各种感官。
罢罢,要吃饭,就得工作。
她摇摇头,集中精神。
可是,下一秒,她那扇薄薄的门板就被房东太太敲得震天阶响。
她心惊胆颤地跑去开门,生怕晚半拍,这惟一的栖身之所就会变成被铁扇公主的“蒲扇”给拍坏了。
“大娘,什么事?”乐小米露出世界上最诚恳的笑容。
就像所有欠债人对债主一样。
“小米,你朋友来找你。”没想到的是,房东太太的笑容居然跟她一样诚恳。
“朋友?”这个地方连嘉璇都不曾来过,还会有什么人来看她?
小米疑惑地探出头去。
越过房东太太喜玛拉雅般厚沉的肩膀,贺意随严肃得毫无道理的脸出现在她的眼前。
诚恳的笑容在一瞬间垮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她最最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偏偏,他阴魂不散地找到这里。
“我不认识他。”停在门上的手本能地朝前推。
可惜,她低估了房东太太敏捷的身手,或者是,她低估了贺意随的魅力。
关了一半的房门被房东太太的蒲扇大掌顶了回来。
“哎呀,既然人都找来这里了,怎么可能不认识?年轻人,闹闹脾气也是有的,就是别太过分。”房东太太自以为好心地对小米眨眨眼,一副人就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可恶表情。当然了,在旁人眼里,她这个又穷又丑的丫头能结识到贺意随这种有钱又帅气的男人,是她几世修来的服气,她怎么还可以不知好歹地拒人于千里?
算了,就满足这些女人所谓的“善心”,她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一点。
“进来吧。”她侧侧身,站开一点。
房东太太露出满意的微笑,临走的时候,还推了推贺意随的背,害他差点一跤跌进锅里。
唉!谁叫这个房子小呢?他不论从哪个方向跌进来,都会不可避免地与大铁锅做亲密接触。
乐小米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贺意随尴尬地咳两声,站直身子。
一时之间,似乎找不到话题。
“你来做什么?”乐小米终于忍住笑,在床头坐下来,也不招呼他,径自抄写笔记。
“我是来还书的。”他连忙就手中的笔记本递过去。
“呀。”乐小米惊呼一声,红了脸。
这东西可掉不得。
她接过来,嗫嚅半天,憋出一句:“谢谢你。”
“不用。”她的表情让他不怎么舒服的心稍稍安慰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从踏进这里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哽得慌。
“你——一直住在这里?”纪遥那小子,不是说看着她上飞机的吗?还说,她自己跟他说的,原本只是想来A市玩两天,没别的意思,可看看现在,那小子的谎撒得还不是一般的溜。
“是啊。”小米点点头,对他不像初时那么怀有敌意了。
“对不起。”如果他知道,她是来上学的,如果他知道,她有困难,他断断不会那么轻率地让纪遥送她走。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小米自嘲地牵了牵嘴角,“其实,是我自己太天真,把网上虚幻的东西当成现实。”说“虚幻”两个字的时候,她的眼神跳动了一下。
贺意随沉默了,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小米潇洒地挥了挥手,像挥去一阵恼人的秋风,“你还没吃饭吧?谢谢你帮我送笔记本回来,所以,你请我吃。”
“我请你。”他抢着说,说完了,会过意来,瞪她一眼。
她掩着嘴,吃吃地笑。
然后,他也笑了。
心里所有的内疚懊恼与不安都如刚刚被她随手挥走的一阵风,在这相视一笑里淡去了,远走了,消失了。
“你怎么那么能吃?”小吃店就在小米住的那一条街上,他们没有开车,慢慢地走回来。
“什么呀,你才能吃呢,你记得上次在你家吧?吃粥还不够,非要吃饭。”小米双手插在裤兜里,斜睨着他,小巧的鼻子俏皮地皱了皱。
贺意随笑一笑,没说什么。
他走在她的侧面,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刚好看不见她脸上那一块胎记,他不由得有些遗憾。心想,其实,蝈蝈也是个蛮可爱的女孩子。
她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造作,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即使曾经被人误会或者伤害,她也不会在心里存太久的疙瘩。那么容易原谅别人,那么善良。
“那个地方住得还习惯吗?”其实,他原本想问的是她的家在什么地方,父母在做什么?尤其是,上次那四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为什么要追她?
因为,在他的印象里,他一直认为那几个人不是绑票就是打劫。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个“钱”字。
可如今,小米的居住环境完全让他改变了看法。
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她被人追杀?
“什么地方都一样,住久了也就习惯了。”她满不在乎地笑。
他却再度迷惑了,一般穷家小户的女孩子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窘迫时,如果不表现得极为自尊,浑身像刺猬一样竖起防备,生怕别人提起稍微敏感一点的字眼,那么,就会表现得极为自卑。
而她,毫无所谓,谈论十几平米的亭子间就像是在谈论豪宅大厦一般云淡风轻。大概,就算她现在住的是总统套房,他问起来的时候,她也会用同样的语气吧。
他为自己的这一想法感到新鲜有趣。
“贺意随?”
“嗯?”慢半拍的迟疑。
哈!被她抓到了,他果然是在发呆!
“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开心?”她对他挤眉弄眼。
真难得嗳,一个大男人在路上走着走着,也会傻笑兮兮,多不符合他严肃粗暴的个性。
“没什么。”贺意随习惯性地抓抓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