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又举起手臂去闻有没有特殊的味道,结果一无所获。
小沈当场暴走,“就是这么简单!爱信不信随便你!我能认出你来错了吗我?”他都不知道原来涂存雅是一个这么不可理喻的怪人。
涂存雅深深地看了他片刻,最后似乎断定他的表情看来不似作伪,虽然还带了些疑惑在眼中,却放弃了继续追究。
“我们走吧。”他站起身来,掠过小沈径自往门口走去。
“客官,您还没付钱呢。”店小二来到他面前,满脸堆笑,暗藏杀机。
想吃霸王餐,没门!
涂存雅笑得诧异,“你没有搞错吧?刚刚不是已经来收过了吗?怎么还要付?”
小二搔了搔头,有些困惑,“是吗?”好像这个客人刚才有来付过钱……
涂存雅有些不悦,“小二哥,连客人有没有付钱都不记得,你可是要害老板亏本的哟。”
掌柜已经在往这边瞄了。小二不自觉拿起抹布擦汗,赔笑道:“唉呀呀,刚才不是算过钱了吗?瞧这记性!真对不住您客官,您老千万多担待!多担待!”
“算了算了,下回小心点就是了。”涂存雅颇为豪迈地摆摆手,回头睨一眼一脸震惊的徒儿,扔下一句“还不跟上”,举步走进雨中。
等小沈回过神来,涂存雅的身影已经在雨中走了一段距离,连忙追上,将雨伞撑在他头上。
“师傅,你竟然吃霸王餐?”这回他甚至想直接叫他名字了,拜了这么没有操守的人做师傅,真是天地同悲啊!在那种客栈里有哪个人会先付了钱再吃东西的?分明就是赖账,更奇怪的是那个店小二竟然轻易信了他的话,要是他每次都那么好骗,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有什么关系?反正也没人认得出我。”涂存雅理直气壮地简直像在嘲讽。
干了坏事都能镇定自若成这德行,他不会已经是老手了吧?小沈义愤填膺,“师傅,虽然入门守则规定我一定要听你的话,但是你今天的作为实在是太让人生气,太让人失望了!”
“是吗?”到底是谁更失望呢?有谁知道他宁可赖账被人发现然后打一顿,也胜过这样的毫无存在感。
他轻描淡写的回应更让小沈怒火中烧,忍不住开始教训人:“人家做生意不容易,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去骗……随便吃喝,那天下的客栈总有一天都会关门的。如果客栈都关门了,那我们以后出门就会很不方便,只有风餐露宿的分了,你不觉得这样是得不偿失吗?所以我常常说,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这小子真逗。绷着一张脸对他循循善诱,一边还不忘踮起脚给他撑伞。
涂存雅凝视小沈认真的神色,心情莫名其妙变得愉快。
他意味不明的注目被小沈定位成孺子可教,很受鼓舞地滔滔不绝下去:“我能理解你这种想占小便宜的心态,但是你占到了便宜就说明人家吃了亏,而且万一被发现……”
他都不知道他那么能说,或许应该开个私塾给他一展长才,保证教出来的小孩都是满口仁义礼智信的——呆子。
涂存雅想象小沈拿把戒尺威逼小萝卜头背书的样子,不禁微笑。
不过,雨都停了还没讲完,太辛苦了,还是把这个话题结束了吧。
“小沈。”
“所以说……嗯,师傅你叫我?”
涂存雅从袖袋里取出一块碎银子,“还你。出来的时候你不是帮我付了账吗?”
小沈愣愣地接过,愕然。
原来他看见的——那干吗还要一直听着他的数落不吭声?不对,虽然他后来有帮忙付钱,但是师傅赖账这件事还是事实,既然会把钱还来,说明他现在已经颇有悔意,那么就应该再接再厉,彻底根除他这种不良习性——
“师傅,人这一生总是免不了犯这样那样的错,只要……”
“小沈。”
“但是有时候会比较胆怯……啊,什么事,师傅?”
“闭嘴。”
“不行,今天如果不说完,我担心师傅以后会铸成大错,小小的错误你当然不会在意……”
到了雨又淅淅沥沥下起来时,涂存雅终于崩溃。
“我错了,我该死,我不敢再犯了,请你不要再说了,好吗?”
“那就好。”小沈圆圆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翻了个身安心睡觉。
不可思议地看身边的他睡得如此坦然,涂存雅良久低语:“你看不出,我是故意的吗?”
此次任务的目的地,是关外的风马牛门。顾名思义,就知道这个门派肯定是以放牧为业。这个风马牛门在关外有着大片大片的牧场,财富在北方武林中可谓首屈一指,所产的良驹不但连年被朝廷指定为官马,更是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的坐骑。可惜门主辛勤虽然是江湖人士,这么多年来名下财富一天天积累,在武林中的声望却一天天败落——生活过得好好的,谁耐烦再去搞那种打打杀杀的事情,门人弟子人人抢着去做生意,功夫就没人练了。
近几年惟一关于风马牛门的传闻,就只有辛门主那几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以每年一个的平均速度跟着账房先生私奔——没错,不管是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只要当上风马牛牧场的账房,没半年时间就一定会跟某位小姐看对眼,然后在专制父亲的反对下为爱走天涯。到现在为止已有六位小姐走上了同样的宿命道路,其中最夸张的是去年刚满十四岁的七小姐和五十九岁的账房先生一见钟情,然后这边逃家那边休妻双双出走,闹得整个关外沸沸扬扬,连《飞来月钞》也曾经花了十页来深入讨论这种“千金小姐后花园,穷酸账房变姑爷”的奇特现象。
于是,到现在为止,辛家硕果仅存的只有一个号称“塞上西施”的六小姐。辛门主这回是铁了心让女儿以冰清玉洁一美人的身份角逐武林美女大决选,以此来提高风马牛门在江湖上的地位。根据大家的猜测,第一美女的奖品应该是畏武山庄的少主,如果女儿真的能够脱颖而出,那么他这做岳丈的就绝对扬眉吐气了。
为了防止再在江湖上流传出关于自己女儿的不利言词,辛门主急急忙忙把牧场的账房先生给辞退,又将女儿关在后院里严禁和外人接触——这样,她总没办法再私奔了吧。
事实证明辛门主的担忧完全是正确的,因为涂存雅这次接下的任务,就是打探出辛六小姐的丑闻,让她进不了美女总决选——对方很聪明地钻了比赛规则的空子,只是出钱请飞来轩办这件事而已,可不算是打听“内部消息”。
而涂存雅之所以会亲自接下这桩只要派他庞大情报网中最底层的某人去执行,就绝对可以完成的买卖,当然是因为老窝门口那一票人搞得他几乎抓狂。
要是待在屋里,当然没闲杂人等敢随便进来,可只要一踏出门坎,就绝对被堵,问东问西问长问短不说,还缠着他让放宽大赛的年龄限制,这边介绍有个二十五岁还待字闺中的极品淑女,那边推荐十三岁但是发育良好身体健康的幼龄小妹——发育良好,我呸!又不是比谁会生。不胜其扰之下,他决定跑来这里躲一阵子,至少等到预选完了再说。
此行的另外一个目的是训练徒儿们的能力。指定文章撑起大局固然极为锻炼人,让小沈跟在他身边当然也可以学到许多东西,至于为什么是这样的分配,这个嘛……只有涂存雅自己知道了。
“快换衣服啊,你呆呆地站在那里做什么?”涂存雅利落地换上刚弄来的衣服,又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些液体在手上搓了几下,平滑白皙的手就变得粗糙而色泽暗沉。
小沈用两个手指捏起师傅丢给他的衣服,另一手摀住鼻子,“好臭。我真的要穿、必须要穿吗?”
“叫你穿就穿,哪来这么多废话!”他发现这一路下来,这个徒弟是越来越不怕他了,刚开始的战战兢兢不知跑到哪里去歇脚,现在不但有胆质疑师傅英明伟大的决定,还隔三差五就教训他一番,真不知道谁长谁幼。决定了,以后的入门守则一定要订得更加冷酷无情才是!
“可是实在……”他发誓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脏的衣服,师傅会不会是从粪坑里捡来的?
“你连这么点苦都吃不了,怎么跟我学做事?换身脏衣服打什么紧了?要知道我当年为了打听一个消息,都不惜挑断自己的脚筋混进冷面华佗家里……”涂存雅皱了皱眉,没有再说下去,但显然已经赢得小沈久违的崇敬眼光。
“师傅好厉害!徒儿不怕苦不怕臭,徒儿要向师傅学习!臻徒儿这就去换!”说完就抱着衣服躲到床帐里。
涂存雅瞥一眼床上隐约的身影,喃喃道:“粗线条。”
口气似嗔怪,也似包容。
“来来来,大家排成一队,不要挤,大师兄马上就来挑人了!”稚气未脱的年轻人指挥着众人排队,对于人山人海的情景并不显得惊讶。
风马牛门每三年招一次人,优渥的报酬本来就让许多人心向往之,等到知道辛家的小姐很容易拐之后,抱着当乘龙快婿心思而来的人就更加是挤破了门坎,据说现在北方市井小民最流行的口号就是:只要风马牛门还有一个女儿,我们就永远不放弃当家丁的坚持。
但是——年轻人皱了皱鼻子——竟然连浑身恶臭的人都企图染指小师姐,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一点?
“师弟。”浑厚的声音自大门内传来。
年轻人赶忙迎向高壮男子,“师兄你来得好早。”
看上去显然极有威严的邵剑青颔首,“嗯,早点挑完人,我下午还有账目要看。”没有了账房先生的日子分外难过。
小师弟陈宾仰视着他。
大师兄真是风马牛门的奇葩啊,不但功夫第一,人也能干,现在不但生意上的大小事务,就连江湖同道之间的往来,师傅都放心地交给他处理,真想有一天自己也变得这么厉害。
邵剑青不经意地向队伍里一扫,一群干干净净、极力塑造美好形象的应征人员中,两个蓬头垢面分子的存在格外突兀——尤其是周围所有人都对他们退避三舍以后。
陈宾注意到他的目光,轻轻说道:“师兄,这两个人天不亮就来排队了,除了穿得脏了点外倒也没什么异常,您看他们是不是丐帮的人?”
邵剑青摇摇头,“丐帮的人比他们有钱多了。”
“噢。”陈宾同情地看了他们几眼。
邵剑青缓缓踱到队伍跟前,应征者们一见就猜到他是主事者,争先恐后地拥上去推销自己。
“大爷,您挑我吧。我力气很大的,一挑五百斤不在话下。”六小姐应该会欣赏他这样有男子气概的人吧。
“大爷您别理他,他每餐要吃六斤饭,整个儿一饭桶。我比较好,我三天不吃饭也能干活!”横竖吹个天花乱坠,进去了就好办。
“大爷您你看我这闺女模样好,就让她呆在您身边伺候着怎么样?”看他一副年轻力壮的样子,应该是很容易“伺候”的吧,然后他就可以伺机混进去,来个老牛吃嫩草……嘿嘿嘿。
“我啦我啦,我是家乡有名的驯马师,马术一流,雇了我绝对没错的!”虽然有一次从马背上掉下来折了腿,但经验还是很丰富的嘛,到时候拐到了六小姐,还用做什么粗活吗?
“还是挑我吧,我没什么别的好处,就是做人老实,保证听大爷的活,也不偷任何东西!”当然,除了小姐以外。
“师傅,你干吗拉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你看他们那么主动,哪里还会有人看得到我们?”
涂存雅耸耸肩,拉着他靠墙角蹲下,低声道:“等着瞧吧。一会儿你别说话,能装多可怜就装多可怜。”
邵剑青被围在中央不发一语。,冰冷的眼神扫过去,所有人都噤了声。他有些不耐烦地往外围瞧,发现除了有些应征者在一边忐忑地站着,那穿得破破烂烂的两人则缩在角落里不知道干些什么。
那边小沈还待再问,就看到邵剑青向他们这个角落走过来,连忙乖乖地低下了头,思考怎么样的表情最凄惨。
“你们怎么了?”
涂存雅悲凉地看了他一眼,蜷了蜷身子,把小沈护在怀里。
师傅,已经够臭了,你能不能别再靠近我啊?
小沈埋怨的同时发现自己红了脸——真是的,关外的天也这么热。
“你们俩怎么回事?”
涂存雅咬了咬嘴唇,颤抖着声音说:“我们饿了。”原本平常的几个字,被他的声音表情一渲染,立刻就让旁观者觉得鼻子发酸。
邵剑青冷冷地道:“饿了不会去要饭?”
涂存雅很坚决地大声道:“爹娘说,就算再穷,也不能要饭。”
“有志气!”陈宾忍不住夸奖,被大师兄瞪了一眼后自动收声。
“那就找活干。”
“我们找过了。那老板不是人,竟然想欺负我弟弟,我、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