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换好洋装,镜子里映照出不真切的美丽身影,几乎迷惑了她自己的眼睛。
她从来没有穿过如此女性化的服饰,洋装很典雅,没有丝毫的暴露却恰到好处的把女性的柔美曲线展露出来。看来,人要衣装这句话真不是说假的,而美丽的代价也真实的反映在它的价格上。
“很好看不是吗?”陆承蔚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了出来。
“吓!”她狠狠的倒抽了一口气,赶紧大叫,“总监,这是更衣室!”
“我知道,门市的格局是我当初跟设计师一起规画的,我不至于连自己著手规画过的空间都一无所知。”
他倚在更衣室外的门口,挡住了唯一的出口,那钰婕就像是受困的小动物,哪儿也无法逃。
“那你还闯进来?万一我正在换衣服……”光想,她白净的小脸都忍不住羞怯的发烫起来。
“已经过了十分钟,足够你穿好衣服了,我有出声,是你自己没注意,况且我长年接触服装产业,赤身裸体的模特儿早都看到麻木了,你以为我会对一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丫头有其他遐想吗?我只关切我的员工明天是以什么样的形象出现在品牌发表会现场。”
尽管他说得很简单,可他的目光却像是两簇炽烈的火,熊熊燃烧的望著镜子里的她。
很美,白纸般的灵魂披上黑色的洋装,绝对的抢眼。
他理由的确说得很充足,让那钰婕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只是,为什么他的眼神这么叫人害怕?她狼狈的回避,就是不敢和他四目交会,生怕三魂七魄又要被勾去大半。
陆承蔚带起她的手,巧妙的力道引领她旋了一圈,好让他将眼前的人彻底瞧个清楚。
“不错,很合身,我头一次对于你个人的审美眼光感到赞同。”
回想起他白天曾经把她的衣著打扮归纳在欧巴桑的类别里,这句难得的赞赏,她是不是该跪下谢恩?
“还真是感谢喔。”她苦笑。
他招来门市小姐,“就这一件。”交换了默契的眼神,他回头对那钰婕说:“走吧。”
“等等,我得先换回来。”推开了陆承蔚,她躲回更衣室换下了洋装。
门市小姐接过洋装,仔细的收纳在袋子里,然后送到那钰婕面前。
“我还没有付钱呢,请问这附近哪里有提款机?”平常她皮包里能带个一千块就很奇迹了,更遑论是四万块。
“衣服的钱我会慢慢从你的薪资扣除,走吧。”
当她拎著名品店的精制纸袋,傻呼呼的追随著陆承蔚的脚步离开,心里始终觉得有些不真实。
“去喝点东西?”陆承蔚询问。
“现在?”
“难不成是明天?”习惯性的挑了挑眉,他揶揄道:“怎么,良家妇女的你该不会是还有门禁时间吧?”
门禁时间!
说起这个,无疑敲中了那钰婕的死穴,从小到大,她的门禁时间总是严格的牵制著她的个人社交,就连她念大学的时候,老爸还是坚持要她六点到家,好不容易出了社会,她也才稍稍争取到七点半的弹性。
隔壁的婷婷今年念小学五年级,她的门禁时间早就放宽到八点钟了,亏她还是个成年人,说出去真是笑掉别人的大牙。
“不要叫我良家妇女,我哪会有什么门禁时间?我可是个成年人了,又不是小奶娃。”她微仰著下巴,小手胡乱挥舞著,说什么都不愿承认她的门禁时间。
陆承蔚没去细究她话里的虚实,迳自走入繁华街道旁的巷子里,熟门熟路的领著她走进气氛优雅的高级酒吧,不需刻意关切她是否跟上,因为他就是知道她不会消失。
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钰婕把这不曾跨足的世界好好打量了一番,灯光、摆设、装潢……月河酒吧里的每一处细节对她来说都是惊喜。
直到坐在吧台前的椅子上,她还是忍不住对这优雅舒适的环境啧啧称奇。
“这里好漂亮。”眸光生辉。
“一杯纯威士忌。”陆承蔚侧过脸庞,“喝什么?你可以喝酒吗?”
“……”她接过递来的酒单,茫然的看著,一时间摸不著头绪。
“还是你只适合喝点牛奶或者果汁?”他又出现揶揄的口吻了。
双目喷火──
牛奶!真当她是小奶娃不成?
“谁要喝牛奶?我当然可以喝酒。”她是大人了,喝一点酒又不犯法!“我也要一杯纯威士忌。”那钰婕十分坚定的对酒保说。
陆承蔚看透了她的愤怒,当下更觉得她有趣万分。
待酒保将酒送来,望著玻璃杯里透明的琥珀色在灯光辉映下,颜色分外多变美丽的液体,那钰婕兴匆匆的喝了一大口,那陌生的麻辣滋味几乎逼出了她的眼泪。
妈呀,她的喉咙简直快要烧起来了,原来成人的生活就是学会吃苦喝辣。
她懂了,从今以后,她会好好熟悉这种苦辣滋味交杂的成人世界。
“你很渴吗?”陆承蔚诧异的望著她近乎牛饮的夸张模样。
“因为太、太好喝了。”为了证明她是成人,那钰婕不甘示弱的把剩下的酒喝个涓滴不剩,不忘用手背抹抹唇上的酒液。
世界,开始旋转……
第四章
墙上时钟的指针已经来到深夜的十一点,那父在客厅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几乎要将地板烙下一道深刻的足迹。
“都几点钟了,还不回家,一个未婚的女孩子怎么可以深夜不归呢!”那父内心挣扎著是不是要马上去报警。
抓起电话的同时,门铃声终于响起,如释重负的那父赶紧冲向玄关一把推开家门,刹那间,眼前的情景几乎逼疯了一个视女如命的父亲。
“小婕——”那父嗓音拔尖的程度,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同样喝了酒,搭计程车送那钰婕回来的陆承蔚,望著情绪激动的那父,“她喝醉了。”
“你说什么?她喝酒?!她竟然跑去喝酒?!”青天霹雳,他怎么也无法想象他的乖女儿竟然会贪恋杯中物。
陆承蔚背著烂醉的女人走进屋里。
早知道她的酒量是这么一回事,他就算是死,也要阻止她沾上丁点的酒精。
那钰婕的双手紧紧攀著身前的人,染上醺红的小脸零距离的依偎在陆承蔚的颈肩上,不时亲匿的磨蹭著,偶尔傻气的娇笑,胡乱的嚷著她长大了之类的孩子气话语。
光看到这模样,要说他们之间没什么,鬼才信。
如果说那钰婕的父亲现在正在心里盘算著要拿刀追杀他,陆承蔚也只能说他一点都不意外。
拳头上的血管隐隐爆突,隐忍怒火,那父瞪著眼前的年轻男人,指挥著他把女儿安然的放下后,两个男人的战争这才要开始。
“年轻人,我认得你,早上在办公室里你还把我的衣服批评了一顿。”那父的嗓门失控的扯到最大。
“那只是我个人的想法,至于批评,我个人认为还算中肯。”陆承蔚回答得不卑不亢。
“是你诱拐我家小婕出门,然后还带她去喝酒的?”
“我们是在路上偶然碰到,她正好到公司旗下的品牌门市去挑衣服。”
“然后呢?”那父的眼睛在喷火。
“衣服挑完,我们到酒吧坐了一会儿。”
“然后你就蓄意把她灌醉!”要不是中间还隔著桌子,那父已经扑上前去痛挥几拳。
“我没有灌醉她,要是我知道她的酒量这么差,我会交代酒保只给她白开水,况且,倘若我是蓄意的,又何必送她回家?”他从容平静的望著盛怒的那父。
“臭小子,我不会放过你的,如果小婕有一丁点的损伤,我一定把你劈成两半!”那父发出空前惊人的恐吓。
陆承蔚的目光不经意的瞥见高挂在墙上的那家家训,迳自念了出来,“那家家训——门禁七点半,禁止和异性说话,禁止恋爱?”
“那是我们家的家训、规则。”那父一副不容亵渎的神圣模样。
相较于那父对家训的自傲,陆承蔚却觉得万分可笑,“伯父,请容我说几句话。”
“你说啊,我看你有什么话好说。”
“令嫒已经是个成年人了,这些规范根本是在束缚她的成熟蜕变,身为社会人士,你应该明白工作的突发状况很多,加班是常有的事,她不可能天天都七点半回家,再者,职场不是学校,她需要维持一定的社交,当各式各样的人在她身边来来去去,你禁止她和异性说话,这未免也太过了。”
“就算她工作又怎样,她毕竟还是个未婚的女孩子,对父母来说,还没成家就不算是大人,我有责任保护她。”
“所以只要她结婚,你就不会再用这种训条来要求她?”
“当然。”
“那好,请你把女儿嫁给我吧!”陆承蔚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这不只是一记闷雷了,简直是一枚超级原子弹,瞄准目标狠狠的炸在那父的心窝上。
“你这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别说那父大受震惊,就连陆承蔚自己都感到意外,他竟然会脱口提出这样的请求?难道,他心里还在梦想建立自己的甜蜜家庭?
说出这句话,他并不感到排斥,反而觉得很踏实,这是他许久不曾有过的感受。
怪了,难不成白天的三明治真的被下了蛊?
突然,领口一紧,陆承蔚发现自己的衣领被激动的那父整个揪住,使劲的抓提了起来。
“休想,你休想!没想到你竟敢如此轻率的提出这种要求!”
“这要求不是我提的,是那钰婕主动提出的,你可以去确认,看她的手上是不是戴著一枚戒指,那是我在她提出结婚要求的时候给她的正式承诺。”陆承蔚又再度抛出一枚震撼弹。
月河的吧台前,那钰婕开心得体验她的成人世界。
“你很渴吗?”陆承蔚注异的望著她近乎牛饮的夸张模样。
“因为太、太好喝了。”她甚至在饮尽了最后一滴酒时,还眷恋的探出她的小舌,把唇上沾染的琥珀色酒液全数舔了去。
该死,看著她天真单纯的模样,陆承蔚感觉自己脑海里浮现的画面实在太邪恶了。别开脸,他刻意忽视她。
“再来一杯。”她对酒保说,不忘奉送一抹笑容。“能够真正长大,并且走入社会拥有一份工作的感觉真好。”兀自说起话来。
“长大并没有想像中美好。”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也想要尝试那些不美好啊!我又不是活在童话故事书里的人,不会一迳的想著世界永远是美好的,既然有不美好的地方,我也想要去体会看看。”
“听起来,你像是一个被养在高塔上的公主。”
她蹙起眉,“别这样说我,我知道相对于其他人,我所受到的限制和保护的确很多,可是我真的很努力想要从爸爸的保护伞下走出来看看这世界。”
“现在你看到了,第一天的感觉如何?”
“棒,棒透了。”灿烂暂时消退,那钰婕一脸歉意的望向陆承蔚,“当然,除了打翻咖啡、茶水那些笨手笨脚的蠢事外,剩下的感觉都还不赖。”
“那恭喜你,终于自由了。”
她摇摇头,像博浪鼓似的。“没有,我还没有获得自由,因为我还未婚。”
“通常没有人会把婚姻跟自由画上等号,只有束缚和婚姻可以。”
“因为爸爸说,除非我结婚,要不然我在他眼中都只是小孩子,等我结婚后,他才不再干涉我的人生。”
“是吗,那祝福你早日找到好的对象。”
他举起酒杯,轻轻碰了她的杯子,一记代表祝福的清脆声响后,伴随而来的是沉寂……
陆承蔚低头看看手表,突然,身边的人转过身来,正经八百的面对著他——
“陆总监,”十分认真的语气,尽管眸光有些迷醉,不过可以看得出她正努力的在找寻焦距。
“什么事?”
“请你跟我结婚吧!”原本怯赧的双眼突然像是锁定猎物的猛兽,射出精锐的光芒。
“什么?!”陆承蔚惊愕地瞪大眼睛。
“请你跟我结婚吧!”她又说。
这次,她的声音放大了许多,连吧台里的酒保都诧异的回过头来看著两人。
“等等,那钰婕,你是喝醉了吧?”
的确,他的身家背景、他的外貌成就常常替他招来许多爱慕者,但是这么直率的向他求婚,那钰婕还真是空前绝后第一人。
他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被求婚的感觉。
“我是认真的。”说罢,她动手解著脖子上的项炼。
该死,她不会是要脱衣服吧?“快点给我住手,你在做什么?这是公共场合,你冷静一点……”
突然一条玉坠子项炼被强行塞到他手里,“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玉坠子,喏,我们交换信物吧!你呢?你身上有什么?”
我身上……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她已经看中了他手上的尾戒,认真的想要拔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