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人未安歇,他静坐在书案前,闭目思忖着什么。
忽地,一声叩门,“贝勒爷。”
“进来吧!”知道是白云,他没有睁开眼。
“这么晚了,还有事?”
“贝勒爷,卑职查到了一些事……”白云悄声地诉说着。
他听完,一阵错愕,“有这种事?你可查清楚了!”
“禀贝勒爷,绝对不会有错。”白云斩钉截铁地回道。
“那好,去把那人抓过来,我直接送他到皇上面前。”
白云带来的消息虽令他惊讶,却也着实让他松了口气,眼下,他迫不及待地要揭开真相。
“贝勒爷,等等。”
“还有什么事?”
宝儿在半刻前将嘉王爷请进府了。贝勒爷还是先去见他要紧!“他建议,繁琐的杂事交给他办就可以了。
“他来了!也罢,我就先去见他。至于那个……”
“贝勒爷放心,交给卑职便可。”
白云一席话非但解开了他心中的谜团,也让他看得更清楚,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好兄弟,我果然没看错你。”他由衷道。
“希望这次,贝勒爷也没看错福晋,也希望贝勒爷能原凉卑职两个妹妹的卑劣。”他做这些,只是希望能将功赎罪。
“就依你。”他允诺,旋身离开。
“阿玛……您终于来了。”
酸楚在见到亲人之后,轻易地一涌而上。
泪珠止不住地滑落,滴化成水。
绝艳的笑漾在她的唇畔,好像必须用尽所有的力量才能让她看起来如表面般平静无事。
嘉王爷心中一恸,来时,他都听宝儿说了,在官场上行走多年的他,竟也不知该想什么办法让女儿脱身……
“晨儿……”
“福晋,王爷来了,你有救了是不?”宝儿傻傻地问。
“宝儿,你先下去吧!我有话要同阿玛单独说。”她摒退宝儿。
“是。王爷,您劝劝福晋吧!她好几餐没吃了……”说完,她才退了出去。
“晨儿,为什么不吃东西?这样折腾你自己……”嘉亲王责难似地看着她,晨儿瘦多了……
“阿玛,女儿不孝,不能再陪您了。”她垂下头,不让阿玛看见她瘦削的模样。
“说什么傻话,阿玛会想办法的,阿玛相信凶手绝不是你,阿玛相信……”他环着女儿的肩膀,才短短几月没见,女儿的身子羸弱成这副模样,教身为阿玛的他,情何以堪呐!
“阿玛,谢谢您相信我,也请您别责怪任何人,尤其是靖浇。这一切都是因指婚而起,若当日皇上没有下旨,或许也不会闹出一条人命了。”
她将自己理出的头绪,以及靖浇心中另有所爱倾诉于阿玛,只愿阿玛能原谅他的所作所为皆出于一份情、一份不属于她的情……
嘉亲王听完,紧攒着眉,“就算不愿意娶你,也不需要如此啊!”
“阿玛,难道您还不明白吗?在靖浇眼中,我是死缠着他的女人,若不这样做,能教我离开吗?他只是要逼我离开……
本想坚强的,奈何,说到这里,脆弱的声调泄露了一切…
“你的意思是,他要咱们主动要求休离,所以做出这种事?”嘉亲王难以置信。
“也许是、也许不是。如今……我只能这样猜了。”
心渐死,情已冷,就顾着他、依了他吧!
“既然如此,明日一早阿玛就进宫去,请皇上下旨除了你福晋的名。”比起休离的流言,映晨的命更重要。
他以为这样,就能救回女儿了。
“嗯,让阿玛跑一趟了。”这样荣艳格格就能扶正;这样——他该满意了吧!
至少在死前替他做件事,她还做得来。
“说什么傻话!要不是阿玛一厢情愿,要他给你和孩子一个名分,也不会造成这个错误了。我早该看出他的不情愿,孩子,是阿玛害了你啊!”
连阿玛都看出他的不情愿了,足见他对自己的厌恶有多明显,教他连掩饰一下都不愿……她悲哀地想道,却难免责怪着自己,即便是意会了死心的滋味,心——还是给他留了余地。
“阿玛,这不怪您。要怪就怪晨儿技不如人,才会在荣亲王府失……失……”她说不出来那个字,心里却窝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便是那日,她也不是全然受迫,这其中还掺杂了某些自愿……
见女儿有些难堪,嘉亲王不勉强她,“好了,你也别想太多。等回到王府,阿玛让人替你打胎,这场错事就到此结束,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好吗?”
“阿玛,您不能这么做。这是我和靖浇的孩子啊!他……他也是您的孙儿,您……您不能打掉他。”她瘦小的柔荑使劲全力地握住阿玛的,她不能让阿玛打掉孩子……不能……
否则,这唯一的、微弱的一丝牵绊,就被打断了……
尽管,她没打算活着回家……
“可唯有这样才能让你重新开始啊!晨儿,听阿玛的话,把孩子打掉,只有不再去想他那个人,你才能重新找到幸福。”嘉王爷劝道。
“不!阿玛,不要!拥有靖浇的孩子才是我唯一的幸福。有这孩子虽然是个意外,可却是我的生命中无尽的幸福。阿玛,我虽没有福气让靖浇爱着我、宠着我,可我有他的孩子,至少,我可以佯装自己曾经与他有段美好……你要我舍弃孩子,等于让我死!”现在,她亦离死不远。
“晨儿……你……太傻了, 阿玛只有你这么个女儿,叫我怎么舍得你受这样的苦……”
“王爷说得没错,你的确太傻了。”
微暗的房间内,一抹不容忽视的颀长身影朝着他们走来——
尾声
“是你!你来干什么?”
在见到来人之后,嘉亲王将女儿揽在身后,不让他有机会伤害她,“如果你是要将晨儿带到宗人府,我告诉你,有我在,谁也别想。”
“阿玛,我不会将晨儿带到宗人府的。”靖浇终于在与映晨成亲几个月后,改口称呼他为阿玛,也承认映晨是他的妻子。
怒气冲冲的嘉王爷没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可易感的映晨却听明白了。
“那你来做什么?陷害晨儿还不够,还要看她受尽折磨的样子吗?”
“阿玛,别说了。”映晨拉了阿玛的衣袖,只想知道他来这里做什么。
“你还护着他……”嘉王爷有点生气。
“阿玛,夜深了,可否请您先移驾客房歇息,我和我的妻子想单独谈谈。”靖浇恭敬有礼,一席话却弄得他们父女一头雾水。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就好了,还有,我也不出去。”
“好吧!”他也不勉强。
一对不同于以往的柔和目光盯着映晨看,似在释放魔魅般的力量,连嘉亲王看了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就是在荣亲王府里同我交欢的婢女?”他毫不讳言地问出疑问,浑然不顾有第三者在场。
一丝难掩羞赧浮在映晨的脸蛋,“我……我告诉过你了,是你自个儿不信……”
“若我告诉你,那日是荣艳对我下了春药,我才会失去控制,要了你,你信不信?”
是了,方才他在门外全都听见了。经细思后,理出事情的原始。
“春药?”他不是喜爱荣艳格格吗?为何荣艳格格会让他服下春药?
她一脸呆愣。
“不错,因为要调查皇上交待的案子,我接近仰慕我的荣艳,也跟着进入了戒备森严的荣亲王府……”
为了取信于他们,他不慎食下掺有春药的汤汁,接下来,就是一连串的阴错阳差。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你的紫斑不见了,所以我误会你欺骗我,再来就是皇上的指婚……”
随着他的话吐送而出,她的脑际跟着浮起相同的画面,直到他停下诉说,她才发觉,自己又流下了泪水。
“晨儿,对不起,是我错了,你愿意原谅我吗?”
对做错了的事,他不会惧于道歉,可如今,他却惧于她的答案。
她会原谅自己吗?他曾经错待她一次又一次!这次甚至还误会她……
“荣艳呢,你怎么说?你纳了她为妾。”深深地望进他柔情似水的眸底,她真的想知道。
“那是为了逼走你而做的蠢事!荣艳是个攻于心计的女人,我为了要逼走你,才让她留下来,我对她没有任何感情。”他试着攀住她的肩,她没有拒绝,他更大胆了。
“这次也是为了逼走我而设下的陷阱?”若不是为了荣艳格格,那么是为了白氏姐妹啰!
对他深执的误会,让她不得不这样想。
“不,不是这样的。”
好在白云太了解两个妹妹的性格了,才会主动调查这件命案,证明她是清白的,否则,他们不知道何时才能误会冰释、解开谜团了。
“这一切都是荣艳的诡计。”
话说那日,荣艳在听了琴儿的献计之后,觉得依琴儿的聪明,此婢不除,早晚有一天会出卖她,于是她狠心地痛下杀手,修改了部分的计划。
先是和白氏姐妹联手,要她们假意和映晨交好,再偷走她身上一件值钱的珠宝好嫁祸给她。巧的是,她们偷到手的,是靖浇送给她的吉祥玉镯。
接着,在那个变天的夜晚,荣艳先迷昏琴儿,再将玉镯塞在她的手里,并派人将她带到井边推落,让琴儿溺水而死。
哪知,就在任务完成之际,映晨会出现在附近,那人怕事迹败霹,便将她打昏带回净云苑,于是映晨带着的披风才会散落在草丛里,成了她杀人的重要证据乏一。
而荣艳当天会说出那一番话,完全是因映晨替白氏姐妹易容成男子而联想出来的谎言,她谎称琴儿告诉过她,曾看到她与男子私通。倘若不如此,映晨她杀琴儿完全没有理由,若说是琴儿窥见不该看的事而杀她的话,这件命案的确有说服力。
若不是那名亲手丢琴儿落井的男子,在偏僻的地方燃烧着冥钱,口里喃喃自语着什么要怪就怪格格、别怪他、他也是奉命行事等等怪异的话,也不会引起白云的注意,继而追查真相。
原来,他们都忘了,在恭亲王府里不只映晨是个格格,荣艳也是个格格……
这便是真相!
他之所以会相信荣艳的谎话,完全是那件刻着别人姓名的披风。“若不是因为嫉妒那个男人,我也不会中计……”
“没有那个男人,从来都没有。”映晨急道。
他圈住她的腰际,紧拥着她,感受到她的接纳,心——喜滋滋的。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荣艳的伎俩。”
“不,那披风的确是我做的。”
他挑眉,面色又变。
“是要送给你的。”
“刻着别人名字的披风,你要送我?”他的目光炯亮如炬,是狂炽的怒焰。
“不是这样,因为要绣上你的靖字,结果绣线没了,这才绣了一个立字。”
原来……如此!
他竟在跟自己吃醋,简直自找罪受,他在心底骂着。
只是经过了这些事,她对他这无趣男子的心意是否依然不变?他怀疑着。
尽管方才他已听见她和阿玛的交谈,可谈话里,尽是她的痴傻与委屈,对他过去的情分是否延续至今,甚至永远却不曾提及……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还是你先说吧!”
“嗯……你说曾在荣亲王府里大肆找我,为什么?”
她想知道,在那个时候他究竟为什么找她?
“老实说,是为了补偿你失去的清白。可我对女人的评价向来不高,那时甚至想到你有可能上门攀亲、想麻雀变凤凰。哪知你是格格,早已是凤凰。”提起前些日子的事,总感觉对她不起。
“晨儿,抱歉。我只有一个妻子,却让她吃尽了苦头。”
“你怎么偷阿玛的话来说?”
“我说的是实话。”定定地看着她,他不在乎被她取笑,只想将心意传给她知道。
“可阿玛也曾对额娘失信,你……”男人与女人之间的讳言会因时间、空间而改变,这是她在阿玛身上看到的,她不知道靖浇会不会也像阿玛一样……
“我跟他不一样,我不会……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她沉吟片刻,反问他:“你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吗?”
“当然。”他肯定地说,只要她肯,他的一辈子都是她的了。
“我算得上是苦尽甘来吗?”
他轻抱起她,在空中不住地旋身,“算、当然算。”
“靖浇,放下我,我头昏了。”她娇嗔,素净的容颜泛起娇羞的红晕,她已在心底原谅了他。
“哦,我忘了你有身孕。这里有我的孩子,这一生你注定与我牵扯不断了。”
他温柔地抵着她的额,诱哄道:“愿意吗?”
“嗯?!”她不明白。
“和我做一对真正的夫妻!你愿意吗?”埋首在她的发丝里,汲取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