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前的一个夜里,琴儿匆匆地跑进清云苑。
“格格、格格,我看见福晋的屋子里有男人出现……不是贝勒爷!”
“怎么可能?你不要胡说。”
“格格,是真的。那个人一身奴仆打扮,个子小小瘦瘦的,我已经看到他进出福晋房里好几次了。”
“是真的吗?”
“格格,奴蜱绝对不敢骗你,原来外面传说福晋贞节有问题,是真的!”
“不可能,我不相信。那日她是这样斩钉截铁地告诉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靖浇的。”
‘
“福晋当然说孩于是贝勒爷的。能和贝勒爷在一起享尽荣华富贵,福晋会说谎也是可以想像的。不然琴儿看到的这个男人是谁?怎地会在夜深时分还赖在福晋的房里不走!”
“这……”
“格格,琴儿一定会想办法找出证据,揭穿她的真面目的。”她将那日和琴儿的对话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靖浇,你想会不会是因为他们在幽会时发现了琴儿,怕她将事情传出去,所以杀……杀人灭口?”
他无语,手中紧捏着的是那件刻着别的男子姓名的披风,一股难掩的心痛和嫉妒充斥,教他无从判定孰是真、孰是假。
“对,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他们在后花园附近幽会,被琴儿看见,才会痛下杀手,将琴儿推到井里去,挣扎中的琴儿拔下了她的玉镯,她一定还没发觉玉镯遗失了,对了,还有他们也忘了披风……”荣艳如身临其境地说道,见靖浇一脸平静,实在猜不出此刻他的心情。
“侧福晋,你太武断了,单凭着片面之词就说福晋是凶手,未免太草率了。”白云分析着,正所谓事不关己则已、关己则乱,他看出贝勒爷情感里的飘摇难定。
“那……那件披风又是怎么说?能用这么上好的一块缎子,可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那只玉镯,奴仆们也买不起……”她欲言又止,却让缉凶的范围瞬间缩小。
那的确不是寻常人买得起的披风,还有这只玉镯……
“可是……”白云想替福晋说些什么,却被靖浇打断,“不必再替她说话,这玉镯是我亲手送她的。”她当真背着他偷人?
没想到当他愿意敞开胸怀去接受她和孩子的时候,她居然这样回报他!这样毫无廉耻的举动激得他无法思考,她背叛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他,玩弄他于鼓掌之间,当他是傻子吗?念及此,他眯起眼,一脸阴沉危险,手中因捏着玉镯和披风而青筋暴露,霍地,他知道该怎么做了——
“来人,去把那贱人给我带来,我要亲自审问。”
第十章
大厅中,气氛凝窒。
映晨由奴仆领进大厅,一颗心被他早归的消息而填得满满的。浑然不知危险降至。眼底、心底想的只有他……
稍早前,她在自己的房里醒来,还弄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到净云苑的,便听到奴仆来唤,说他要见她。
他也迫不及待地要见自己吗?她心情愉快地猜着。
对了,等会儿要让靖浇派人去井边那儿瞧瞧,她直觉昨晚那异样的声音透着古怪。
“靖浇……你真的回来了!我好想你。”柔柔地漾起笑意,她再也不羞于启口了,爱他就该让他知道。
只是,他的脸色僵硬,面庞被一层冰霜罩住,俨然如她初见他的那个时候……
“怎么了,是案子没完成吗?”她一脸不解。
还想装?!
这女人的演技堪称一流,他实在甘拜下风。
“还装蒜!你看看躺在地上的人是谁?”他指着被移到右侧————琴儿的尸身。
“呀————”
映晨抽气,那……那不是……叫琴儿的婢女吗?
她记得她是荣艳格格的婢女,也是在新婚翌日戏弄她的婢女……
她……她怎么……死了?
胃部忍不住地泛出酸水,引起她一阵又急又猛的干呕。
这可是做贼心虚的举动!
他冷看着她,对她失望至极!
难受过后,“靖浇,她……”
“她死了!是你害死的。”他宣告。
红潮在她脸上尽褪,小脸刷地苍白。蓦然想起了昨夜,井边的落水声……
“你敢说与你无关?”
她竟为爱杀人,尽管凶手不见得是她,可与她脱不了关系,他偏执地认定她偷人、杀人。
“什么?”她不敢相信,他会这么说。
“你私下偷人被琴儿发现,你和你的姘头便杀人灭口!”他指控。
荣艳亦在旁怒骂,“你不必解释了,就是你杀死了琴儿。”
“不,不……我没有。你要相信我,我真的没有。”
她望向躺在白布上的琴儿,她一身湿漉漉的,证明了她的确是落井而死,但谁推她下去的,她真的没有看到。
真的不是她呀!
“哼!这是在她手里拿的,这是什么?你自己说。”他丢出玉陶!
“玉镯?!怎么会在你那儿?它遗失了两天,我正在找……”
“这么巧!”荣艳抢白,“分明就是琴儿挣扎时抓下来的,你还想狡辩。”
。
“不,宝儿可以作证,我找这玉镯几天了……”
“宝儿是你的贴身侍女,她当然护着你!这里还有一件披风呢!是你男人的吧!”
“披风!”她惶恐地移向那件黑色披风,辩道:“那是我要送去给你的披风。昨夜,我想出府寻你,所以带着它。哪知,在经过后花园时听见了奇怪的声音,我寻声而去,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着?出府寻我?亏你说得出来。”他冷哼。
“真的,我真的是要去寻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里落脚、虽然我很傻,但我……”
“够了,别再编故事了!出府的方向和那口井根本是背道而驰。”他提出矛盾处。
“我,我是听到声音寻过去的……”
“你何不说自己在为那个男人善后?”凶手是她的男人,而她是帮凶!
“不,我没有……我……记起来了。我听到了落水声,接着那个人打昏了我……也……也许就是那个人将我带回净云苑的。”
她知道这种说法显得离奇,可事实就是这样,她没有说谎!
靖浇听完,皆目欲裂。
她居然还想保护那个男人!
要不要他提醒她,她会武功!她的武功不足以自保吗?
这分明是她的借口!
他们联手杀了琴儿……人证物证俱在,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强烈的嫉妒蒙蔽了他的心智,她的素行不良,一幕幕地映现在眼前,处处都在提醒他,她是个不贞的女人!
“她说谎!靖浇,你不能相信她,她在为自己脱罪。”
荣艳尖拔的声音要他做出个交待。
此刻,他已无需多想她的下场,那只会让他变得软弱。
“那个男人是谁?”自牙缝里进出问话,他定要揪出他。
“没有男人,真的,你要相信我。”
“胡说,琴儿告诉过我,近来你的房里总是有男人出现,她发现了你们的奸情,所以你们联手杀了琴儿。”荣艳指着众多奴仆,说道:“他们都看见了,你房里常有男人。”
“那是秀媚、如媚。”
近来她们常来找她,学易容术、扮成男人玩闹……是他们误会了。
那男人是秀媚和如媚呀!
对了,她们呢?
,
她在人群中搜寻着她们。
“她说的是真的吗?”不消她找,靖浇一出声,两个姐妹一同站了出来。
“禀贝勒爷,咱……咱们不知道。”开口的是白秀媚,巧的是昨天她将那张男性男皮洗掉了。
“什么?”她踉跄地倒退两步,
“你们为什么这么说?你们明明来房里学易容术的。”她顿时慌了手脚,脑子一片空茫。
“启禀贝勒爷,福晋高高在上,怎会跟咱们两个侍妾在一起呢!只怕福晋躲我们都来不及呢!”白如媚虽是轻声细语,却仍能将映晨推人地狱。
“她们说谎,不是这样的!”
“够了,你的谎话够多了,不需再编下去。”他喝止,不给她机会说下去。
他还是不相信自己!
惊惶的大眼瞥向琴儿的方向,再望向荣艳;白氏姐妹,还有散落在地上的披风、玉镯,最后落向了几乎与自己决裂的靖浇身上,她恍然明白,自己陷人了怎样的绝境里。
这绝境,已让她百口莫辩了。
现在,只差个男人来证实她的不贞,不是吗?
所以他在等、等她开口供出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好置她于死地是吗?
因着不让荣艳格格、白秀媚、自如媚三个人受委屈?他们用这种方式逼迫她下堂求去。
而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温柔与呵护,不过是要她愈陷愈深,好让她即便是离去,也怨不得他……
抑或是他在报复着自己强嫁人恭亲王府,先让她爱上他,然后再狠狠地甩开她,教她识清,他从不让自己处在挨打的局面。
是了,这是一桩陷阱。而自己,已被逼得跳下来……
倘若不由她做个了断,岂不坏了他们的计划?
人,果然不能苛求幸福……
你们既然已经定了我的罪,那就这样吧! 你们怎么说,就怎么是了。“她幽幽地吐出这么一段话,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果然是你,你还琴儿的命来!”荣艳奔上前去捶打着她,映晨没有闪躲,任她捶着,她已剩下躯壳。
一双美目空洞不见底,却定定地锁在一个方向。
她承认了!
她承认自己红杏出墙,在他愿意和她从头开始之后?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去在乎她的过去以及她肚子里的孩子的父亲是谁?可到如今,他不得不相信,她的败德是不会因为谁而改变的,婚前是如此、婚后还是如比。
炽烈的怒目紧扣着她,两人竟然相对无言……
琴儿的死,在荣艳格格的不善罢干休之下,弄得人尽皆知,甚至她还回到荣亲王府央求荣王爷向皇上谏言,将映晨格格送交宗人府严办。
因为她不能容忍靖浇将映晨那女人软禁在房中,一点表示都没有。既然靖浇不作主,那么,就由皇上来做个了断吧!
“阿玛,您明日一定要进宫,这事拖愈久愈不利啊!”
“这阿玛当然知道,恭亲王府那边多亏有你在,绊着靖浇查案,否则阿玛真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善后呢!”他拍拍女儿的手,暗忖道:这琴儿死得正是时候。
“阿玛,等靖浇休了那丑女,我就是恭亲王府的大福晋了,到时官场上就没有人敢查阿玛的底了。”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荣亲王一听,笑在嘴上乐在心头,荣艳果然是他的好女儿啊!
“那女儿现在就回恭亲王府去,明日就看阿玛你的啰!”荣艳撒娇道,父女俩对视一眼,心中的喜悦已不需言明……
净云苑里——
“福晋,吃点东西吧!”
推了推搁在福晋面前的食盘,宝儿央求道。
“我不想吃,你拿下去吧!”
她摇头,身子因久未进食而显得虚弱,连求生意志都没有的她,何需吃东西呢?
“多少吃些吧,你不为自己,也该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宝儿老成地叹了口气,都怪贝勒爷,也不着手调查真想,尽是听信谣言。难道这些日子以来,和福晋的相处,一点儿都没有体会出福晋的善良、福晋的好吗?
“孩子……”想到腹中的孩子,她痛哭失声。
哭——这是这些天来,她唯一有的情绪。
“福晋……”
宝儿责怪自己,早知道就别提孩子了。虽然福晋表面上不提贝勒爷,可提起孩子,还是会想到贝勒爷,那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缘,她看了都觉得痛苦,何况身在其中的福晋。
半响,四周安静无声,唯有那啜泣声是房中唯一的声音。
“……宝儿,你帮我找阿玛来一趟好吗?”映晨抓住宝儿的手,苍白已久的她终于有了一丝生气。
“福晋,你是说王爷?”
“嗯,你没有被限制行动,你可以出府去找阿玛过来。”她兴奋的语调,让宝儿误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让王爷来就有救了吗?好,宝儿马上就去。”说完,便一溜烟地跑离。
待宝儿出了房门,她虚弱地往后一靠,嬴弱的身子让冰冷的椅背支持着,身心俱疲。
她真的无话可说了。
这这杀人的罪名既已无法抹灭,她又何必再伤神呢!
宝儿,你错了。
不是阿玛来就一定有救,我只是……只是要与他话别呵!
她喃语着,酸涩的双目痛苦的阖上,再也流不出半滴泪。
这死心——不需苦酒满杯,也能意会……
又是一个难眠且长的夜——
书房内,人未安歇,他静坐在书案前,闭目思忖着什么。
忽地,一声叩门,“贝勒爷。”
“进来吧!”知道是白云,他没有睁开眼。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