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吓得凌圣轩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没这回事!”他叫道,“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从不让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她指出他的罪状,“你总是在替我烦恼,但是我呢?我却好像得不到你的信任似的,所以你什么事也不肯告诉我,让我知道。”
“你对我非常好,好得让我忘了自己已经是个二十七岁的女人,有时候会以为自己只是个小孩子。但是你呢?你总是让我隔着一层保护膜在看你、感受你,你从不肯在我面前透明化。我对你完全毫不隐瞒,而你呢?你对我却像个不愿透明的黑箱子,似乎打定主意不让我看清,我——”
“我没——”
“听我说完!”她打断他的话,继续道:“你知道吗?爱应该要彼此分享、彼此分担才是,你一味地分担我的烦恼却不让我为你分担心事,这样让我很难过。这种感觉我已经隐忍好久了,本来以为这只是个错觉,但今天的事,却让我更加相信这是真的,你知道吗?我是真的真的想帮你,可是你却一直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误会——唔!”
转眼间,赵子元已捂住他的嘴,好让自己把话说完。“我没有误会,你是真的不想让我帮你。”这是她一直想说却没有机会开口的话,但今天她真的无法再忍受他这样不公平的对待了。
她不是为自己叫屈,而是为他,他明白吗?
“我想帮你,真的!可是你似乎从不在意我是不是真能帮你,你从来不曾要求我为你做什么,这并不公平,对你对我而言都不公平。”他只接收她的麻烦而不愿让她分担他的,这让她觉得自己不被他所信任。这种感觉,对她而言是种伤害。
说完,他拉下她捂住他嘴上的两只手。
“我又惹你哭了。”他一手抓住她的柔荑、一手拭去她的泪,“我不知道这样会让你不安。”凌圣轩带着歉意道。他原以为不对她说他的事对她比较好,但显然的,他错了。“我不是故意的。”
“为什么不让我为你做点事?你知道的,其实我——”
“我知道、我知道。”他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但是原谅我好吗?关于爱人,我是第一次,我不知道什么都不说对你而言是一种伤害,我以为这样至少不会让你担心我,要知道,我并不想让你担心。”
“你什么都不说才令我害怕,不知道你的过去我并不在意,但是不知道你现在为什么心烦却让我担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原谅我好吗?我是真的不知道这么做会让你这么不安。”但要他将自己的过去一五一十地全盘托出,那似乎也很难,他不想吓坏她,更不想看见她投来的同情眼光。他厌恶被同情,即使对象是她也一样。
“你现在知道了,那你可以告诉我究竟在烦恼些什么了吗?”她莹莹泪眼之中闪烁的是希望,她希望他对她如同她对他般的信任。
“我……”他没办法,至少目前是真的没办法。
“你还是不说?”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原来你还是无法——”
“不是!”他飞快地打断她的话,“事情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深呼吸一口气,他缓缓地说道:“只是,连我自己都不愿再想起的事,你要我如何像说故事般那样告诉你?”他不敢看她的眼,只是低头盯住她在他手中的一双手,“我的过去不像你那么单纯,即使今天在你看来我就和平常人一样,但是过去是不能改变的。今天我之所以不告诉你是怕把你吓跑,再者就是我自己还无法坦然地面对过去的自己,你能懂我的意思吗?”黑街的日子是他的噩梦,也许有一天他能对那段日子侃侃而谈,但绝不是现在。
“我想我有一天会告诉你,但给我点时间去面对好吗?我会尽快让自己接受并且全部告诉你,我——”
“你不需要强迫自己。”赵子元截断他的话,一双小手覆在他的手上,“我不需要知道你的过去。”既然过去对他而言是个梦魇,那么她也就没有探知的必要。
“我不想知道你的过去,你也不要勉强自己去面对,我只要你的现在。从现在开始,我希望你将你所有的包袱往我身上丢,我想知道的是现在的你在想什么、在烦恼什么。”
“过去是过去,过去的日子——不管怎么说,它造就了今天的你,今天这个吸引我所有注意的你。我并不会因为你过去的事而停止爱你,相反的,我还得感谢你的过去,是它造就出我爱的你,不是吗?”
有什么话比她这一番话更让人感动的?凌圣轩知道自己再也找不到一个像她这样全心全意爱他的女子了。
她不明白他的过去,但却因为爱他所以也爱他的过去,这样无条件的爱是他始料未及的。
他本以为爱只要无条件地对一个人好就好了,原来爱还包括了分担。
“我保证总有一天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事。”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不必了。”既然过去令他不愉快,她也就没有知道的必要,“我不要知道。”
“不,你必须知道。”他捧住她的脸,吻上她的唇,“我会试着让你知道。”或许得等上好几年,但是他一定会。
赵子元看着他,深深地望进他的黑眸中,“我等你。”她破涕为笑,“我一定等你。”
“你会等到的——”话尾消失在四片唇瓣交贴之际。
这个吻,算是个保证。
第十章
千呼万唤“死不”出来的千烨妹妹终于出现在凌圣轩面前。但这时已是隔天上午十点整,距离下午一点半的开庭时间只剩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可以让凌圣轩做最后的工作,尽管如此,至少总比消失不见了好。
“你怎么会那么慢?”凌圣轩抓过她交来的录音带,放人随身听播放。然后他用左耳听录音带,右耳听她说明原委,没办法,时间真的不多。
“我在跟踪那个彼德潘——”
“是彼德。”他纠正。
“OK,总之我在跟踪他时出了点状况。”要是让他知道她所谓的跟踪是怎么个跟踪法,她断定他一辈子都不会再让她帮他做事。
“出了什么状况?”他问,一只耳朵仍忙着接收随身听中传来的资讯。
“我遇上那只老鹰。”就是他害她本来三天前就可以交差的,都是他害她打破以往的工作效率。迟了这么多天。
“你是说司徒鹰——”他点点头,三秒后才瞪大眼看她,“你遇上他?!”
“是呀!”千烨点头,“费了好大的劲才摆脱掉他。”
“他没有发现你的身份吧?”
“放心,他没那么聪明。”
“他也没那么笨。”他睨了她一眼,“小心为妙,你还年轻,将来要走的路还长得很,被他抓到有你好受的。”
千烨吐吐舌。这下子她可不能告诉他自己这三天全在司徒鹰家度过了,否则他铁定会打死她好湮灭证据。
凌圣轩正全心全意听着录音带,然后他听见真正的关键—— 放心,这种事在这里只有我敢做,那就是——
谜底揭晓,原来王澋他们干的是这种勾当!这种事,就连他这个小偷也听不下去了。
那群该死的人渣!
今天是宣布判决的日子。陈素惠一早便起床,打理完家事后,她又习惯性倚靠在窗前,思绪又陷入了过往。
不管今天判决结果如何,她都豁出去了。她脸上浮现出一抹阴狠的笑容。
一直接近中午时分,她才回过神准备出门。
就在她正要出门前,电话铃声响起。
她回头接了电话,彼端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足以安稳她心绪的声音,蓦地,她的脸柔和了下来。
“我知道,我会小心,不要太激动……嗯,好,我会的,嗯,再见。”
挂下电话,她转身重新要踏出门。但才走了两三步,电话又响起。
她转身接起电话,“我知道自己该——你是……”她的话在听出电话彼端并非自己熟悉的声音时顿住,“你是谁?”
电话那端传来声音:“想知道事实真相,十二点整,地方法院对面的咖啡屋见。记住,十二点整。”然后是电话挂断的嘟嘟声。
事实真相?!
她看了看手中的话筒,呆了会儿。然后拨了另一通电话,不!正确来讲是拨了两通电话。
法庭上,谈话声此起彼落。旁听的记者、想知道法官如何判决的好事者及一些无聊人士均落座在后方的旁听席上。
赵子元看了看四周,找不到凌圣轩的身影。怎么回事?她心急地左右张望。
他说他会有安排,绝不放过王澋和刘彼德,但是她到现在还看不见他的人,他到底是要做什么安排?他从中午就神秘兮兮的,只是一直说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只要她好好看就知道,可是他人不在法庭,这要她怎么好好看下去?!
被告的席位上坐着赵子元、王澋还有刘彼德;而原告的位置上只坐了毛延和一个人,没看见陈素惠。
赵子元走到毛延和面前问道:“请问陈小姐怎么还没来?”
“我怎么知道。”毛延和没好气地回道。怎么回事嘛!陈素惠刚才竟然打电话告诉他,她没办法来了。可恶!他当初真不应该接下这件案子,输得真惨。
“她是不打算来了吗?”
“没错,这下顺你的心了吧!”毛延和的火气依然不小。
但赵子元没有多大心思理会他,她的心只悬在没有在场的原告上,还有说要来却仍未出现的凌圣轩。而时间就在这紧张的气氛中一分一秒地过去。
他人到底在哪儿呢?
就在这同时,T市刑事组组长司徒鹰接到一份包裹,上头指名由他签收,左下角则注明寄件者的姓名——夜盗。
陈素惠依照电话中的指示来到法院对面的咖啡屋。她挑了个以矮树丛作为屏障、有些隐秘的座位坐下。
她左顾右盼,等着方才在电话中说知道真相的人到来。
“柯太太吗?”一个男人在她面前站定。
她记得这个声音,“打电话给我的是你?”
“是的。”男人笑着点头,一脸和气地落座在她对面的位置,“是我打电话找你出来的。”
“你知道我先生是怎么死的?”
“是的,”男人再一次保证,“我确实知道你先生是怎么死的。”
“真的?”她似乎还是不敢相信。
男人不厌其烦地用力点头,“是真的。”
陈素惠微微一笑,抬起原本置于桌下的右手,手中握着枪。“那你就该死了。”
同一时间,矮树丛后头冒出另一个男人,他粗鲁地架起陈素惠对面的男人——凌圣轩。
架着凌圣轩的粗壮男人偕同陈素惠开车来到一个偏僻的郊区。
粗壮的男人停下车,步下车后将凌圣轩拉了出来。
“哎哟!拜托你轻点!”这么用力拉他,万一把他手拉断了怎么办?
“少哕嗦!”陈素惠跟着下车,踱步到他跟前。
凌圣轩镇定地观看四周。“你们在拍连续剧吗?挑这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乌龟不上岸的地方想干吗?”这时候大概也只有他还有心情开玩笑了。
“这种地方拿来杀人灭口最好了,不是吗?”男人用鸭子般的粗嘎声音冷笑道。
“别跟他说这么多了!”陈素惠口气不佳地对那个男人说道,又回头问凌圣轩:“你怎么知道柯恩是我们杀的?”
凌圣轩笑了笑,“原来真的是你杀的。”他吹了声口哨,“了不起,竟然能让法医误以为是心脏衰竭,事实上柯恩并没有心脏方面的毛病是吧,问题是出在你为他准备的维他命对吧!”他几乎是肯定地说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陈素惠一脸惊慌。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其实他是在一次无意间在旅行袋里摸出上次在巴西随手带回的药瓶子,心想事有蹊跷,才会拿去化验,没想到真有问题!
“是又如何?”反正他也不可能再活着了,让他知道实情也无妨,“我给他带的维他命丸中,含有导致心脏衰竭的药,而且——”
他替她接下去:“而且数量刚好是他在巴西出差的日数,一天一颗。你的目的是要他死在巴西,哪一天都无所谓,只要人死在巴西就好了,对吧?而为了避免尸体运回来解剖化验,你决定在巴西让柯恩的尸体火化,如此一来,就可以避免不必要的调查了。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陈素惠仰天大笑,“对!对极了!你的推理实在很棒!没错,像巴西那种烂地方绝对不可能查出我用了什么药让柯恩死的,所以我趁他出差的时候放药,没想到他第四天就死了,哈哈哈!”
“素惠!”那个男人上前抱住她,任被反绑着双手双脚的凌圣轩伫立在原地,“你冷静点、冷静点好吗?”他极力地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