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了,他要去找她玩。
“桑宛凝。”他找到梨花轩,她果然在。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缓缓地抬起了头。璨若星斗的眼睛,眨了眨,淡淡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谁?”两个小孩,隔着一座亭子,沉默着对望了良久,桑宛凝终于淡淡地开了口。他惊讶于她语气里与年龄明显不符的老成和平静。在她这种遥远地像从天边投过来的目光的注视下,他竟然有点点的紧张,以至于一时之间将来之前想好的话全都忘记了。
“给你这个!”最后,他只是走到她面前,飞快地将一样叮叮咚咚响的东西塞到了她的手里,然后再飞快地跑走了。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小时候的桑宛凝说话。那一天夜里,他的三妹沈诺找不到最心爱的拨浪鼓,哭了半夜。他不敢告诉她,那只红皮的拨浪鼓已经被他偷偷地送给了那个叫桑宛凝的女孩,只为博她一笑。
他默默地陪着哭泣不止的沈诺满院子找,沈诺在怀疑过所有的人之后,终于怀疑到了他头上,而他不自然的表情更是让沈诺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她哭着闹着一定要他交出自己最心爱的红皮拨浪鼓,否则就去告诉父亲和母亲,他慌了神,只好好言稳住沈诺,然后将下午他母亲告诉给他听的那个秘密告诉了沈诺,以此作为交换,沈诺满足了好奇心,也就答应暂时不向他逼问拨浪鼓的下落,但是规定他必须在三天之内给她还回来。
他后来才知道,这三天里发生了很多事。
三天后,当他因为害怕沈诺向他要那只拨浪鼓,而躲进后堂那间从来无人去的破房子里时,他的心怦怦砰地剧烈的跳着。沈诺果然没有找到那个地方去,他也记不清他在那间黑漆漆的破屋子里待了多久,总之他睡了一觉,等到睡醒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他猜想沈诺应该已经睡着了。
的确,她已经睡着了。不光是她,还有很多人也一起睡着了,而且,他们再也不会醒来了。
他是在穿过那条熟悉的回廊,那些堆积如山的尸体那样没有一丝准备地扑入他的眼帘时,才猛然意识到哪里不对的。一路失魂落魄地哆嗦着走到柴房,他最先看到的是仰面倒在冰冷的灶台上的母亲,她的额头上被人劈了一刀,血沾满了整张脸,又顺着脖子流了下来,几乎要将她胸前的衣襟全部染红。
后来,在前厅,他看到了头颅在一个地方,身躯在另一处的父亲。而沈诺,是在后花园他们经常玩耍的那座石桥下发现的。那里除了她,还横七竖八地躺着公主府里所有的仆人厨娘的孩子。
沈诺的手里紧紧地拽着那只红皮拨浪鼓。他的眼睛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慌乱而几乎要瞪出血来,这只拨浪鼓,这只拨浪鼓怎么会在这里!那么,桑宛凝呢,桑宛凝到哪里去了,难道被人杀死在另外一个地方了吗?
那一瞬间,他的脑子因为这一个念头而一片空白!可是,未等他起身去别处寻她,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两个声音,伴随着粗暴的脚步声,由远而近。
“快点快点,将这些尸体通通装进袋子里,丢进马上上,拉到城外的十字坡下去!”
“后面的人跟上,把地上的血用水冲干净!都给我利索着点,要是出了什么纰漏,小心七王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头儿,这里还有一个小孩没咽气,怎么办?”忽然有人说。
已经在他们走进这后花园的时候,机智地从地上抹了一些血在脸上,躺在地上装死的沈墨,听到这句突然冒出的话,以及那个大概被痛醒的小孩的哭声,心里的慌乱四处漫溢。
他听出了这个在哭泣的并没有完全被杀死的人是厨娘张婶的儿子阿福。
“怎么办?你手里的刀是用来切豆腐白菜的吗?”另一个凶残恶毒的声音冷冷地哼一句,“再在他脖子上抹上一刀不就咽气了吗?”
然后,很快,他便听到那个昨天还在这院子里与他一起玩过捉迷藏的阿福的哭声伴随着一声惨哼,戛然而止。
然后他又听到两个人小声地在说:“喂,刘全,宣王陛下为什么突然要杀死公主府这么多人啊?长公主都病成那样了,也不可能威胁地了他的统治了呀?”
另一个人用更低的声音说:“你懂什么,宣王陛下不是在防长公主!我听说哪,是因为这府里有人知道宣王新封的碧水公主的事,所有宣王陛下为了防范于未然,就下令将这些人全部杀死,以免留下祸患。”
他也胸口一闷,晕了过去,人事不省。
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总之,他居然奇迹般地逃过一劫,混在成堆的死尸里,被拉出了公主府。等他从那个叫十字坡的乱葬岗里醒过来的时候,四周已经一片静悄悄的。他的世界,似乎顿时便只有身旁这些满目狰狞的死尸。
后来他才知道,就在公主府被屠戮的那一夜,常年卧病在床的长公主,也终于在另一处别院里宾天了。龙国发生了后来被史书上称为龙泉政变的大变乱,七王子薛青川带兵血洗了皇宫,逼死宗王和承王,自立为宣王。
忽然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和家园的他,流着泪埋葬了所有死于公主府的人,这些人中间除了他的父亲和母亲,妹妹,还有他的一个伯伯一个叔叔,这些人都是他的亲人!
原本还一直想着要回到宛城中去,想办法打探一下那个叫桑宛凝的女孩的下落。可是,在他衣衫褴褛的出现在宛城的朱雀大街上时,他一眼便看到了由长长的一列御林军护送着,坐在华丽的凤撵之上,衣着华丽的桑宛凝。
旁边围观的人说,这就是宣王的八妹薛沐灵呀,长得真是俊哪,怪不得宣王杀光了所有的兄弟姐妹,唯独留下她一个人。
另外一个人撇撇嘴说,前几天那个护国大将军不是说这个八公主是承王那个狗皇帝的一母同胞的妹妹,率大军逼迫宣王将这个八公主杀害吗?为什么才几天的工夫,就又派人出来说,其实这个八公主并不是狗皇帝的亲妹妹,而且品行温恭贤良,真真假假,真是搞不清楚他们这些弄权者是如何想的!
最先说话的那人又接口道,谁知道呀,倘若这个八公主当真是那狗皇帝的亲妹妹,那就是必须得杀的,就算她长得这样可爱漂亮!她哥哥杀了我们多少无辜的百姓呀!
就是就是。旁边更多的人附和道。
他静静地听着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地在议论这位宣王新封的碧水公主是如何如何的身份尊贵,眼睛却一眨不眨地定定地看着对面正向这片街角走来的凤撵上的女孩,心里只有一个声音:这明明就是桑嬷嬷的女儿桑宛凝,绝对不是什么碧水公主,那个真正的薛沐灵他见过,长得是张长长的小脸,根本不是桑宛凝这样粉粉嫩嫩的圆脸!
十三岁的他,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这是一个骗局!这一定是一场大阴谋!而被残忍地杀害的公主府的那些人,恐怕就是这条阴谋链最底层的牺牲者!
他定定地看着凤撵上表情平静,甚至还淡淡地笑着向围观的百姓挥手致意的桑宛凝,目眦尽裂!
就在那一刻,他发誓,即使穷尽这一生,也一定要查清楚那所有的真相,为他失去的那些亲人报仇雪恨,让所有与这场阴谋有关的人都付出代价。
又过了几年,他凭借着自己的聪明和天赋,不仅学成了一身的好武艺,还挣下了一份不算少的家产,在十字坡下建了默雨客栈,从此隐居于此,又因其性格冷漠,出招狠毒,是以人称冷血掌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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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说中的八公主
正文 第八十八章 有些人,真的注定只是过客吗
'更新时间' 2011…04…25 12:03:00 '字数' 3158
这几年里,他运用了各种手段,总算知晓了这场阴谋的全部,包括当年为何会有人残忍地杀害了公主府里所有的奴仆和侍女,甚至连小孩都不放过。原来,就在他将桑嬷嬷的相好,也就是桑宛凝的爹爹就是龙国的护国将军秦窦这个秘密告诉给他的妹妹沈诺听的时候,远在云洲的秦窦以清君侧为名,率领十万大军逼近宛城,逼迫宣王处死残暴骄奢的承王的亲妹薛沐灵,新登基的宣王无力抵御这支素来作战勇猛的大军,但是又不愿意处死八公主薛沐灵,不知他从何处得知了从未婚娶的秦窦居然有一个孩子在公主府,于是便连夜将她接进王宫,而真正的薛沐灵则被秘密送到了燕国。
后面的事情就很容易解释了,秦窦本意不过是以清君侧为借口,妄图将年纪轻轻的宣王赶下台,自己好谋权篡位,但是,后来终于还是自动退兵,不了了之,恐怕就是因为宣王将桑宛凝的身份告诉了他,并且以桑宛凝为筹码,逼迫他退出宛城。一方面,又担心因为痛恨承王,连带着也痛恨与承王一母同胞的八公主的百姓,知道八公主已经被掉包了这件事,会引起民愤,所以才下令血洗公主府所有认识桑宛凝的人,以图将真相永远尘封。
为了一个叫薛沐灵的八公主,杀了整个公主府的孩子,就因为他们认识桑宛凝,所以就必须得死,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不知道是否是天可怜见,他正日思夜想着究竟该怎样才能混进宫去,亲手将薛青川的人头提到这满山的坟茔前,十年不见的桑宛凝居然奇迹般地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他的客栈里。虽然她显然已经不认得他了,但是她耳朵后面的那一抹状若桃花的胎记,他一辈子都记得,因为当年他曾无数次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个耳朵后面长着一朵桃花的女孩,怎样地伏在围栏上发呆沉思。
好吧,你薛青川不是为了一个薛沐灵让我失去了所有的亲人吗?我就要让你也尝尝失去自己最爱的人的滋味!
按照他最初的计划,是想将桑宛凝扣在客栈,以此逼迫薛青川自杀以谢罪,但是因为忌惮许扬青的武功也不弱,即使有一次下手的机会,他却非但没有将桑宛凝怎么样,反而还下意识地将她从淫贼雷锦的虎口中救了下来。
救了桑宛凝的那个夜里,他梦见了惨死在大刀之下的妹妹,还有身首异处的父亲,以血覆面的母亲,他们对他说,他们死得很冤枉,要他一定不要忘记他的仇人是薛青川和桑宛凝还有薛沐灵。这三个人直接和间接地造成了他们必须死的悲惨结局。他哭着醒过来了。然而,已经没有办法再重新做什么了,第二日,江上的雪化了,许扬青带着桑宛凝走了。他以为,这一辈子,只怕再也见不到这个也算得上是自己仇人的女孩了。
然而几天后,命运却再一次将他和她拨到一起。就在他带着后悔和自责的心绪,心不在焉地在沂河边游玩的时候,他居然见到了想要跳河自尽的桑宛凝。待他大惊失色地将她从那条遍布毒蛇的沂河里救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因为溺水时间过长而昏迷不醒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她已经记不起从前的事情了。她有噬忆的毛病,他早就知道,但是当他听到她无比信赖地叫着他哥哥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因为某些压在心里太久的记忆而痛楚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些。
总之,他按照他想要的,将这个失去了记忆和过去的,他曾经那样深的爱过的女孩塑造成了他的妹妹沈诺。甚至,为了不让许扬青他们找到,他狠下心把默雨客栈给卖了,想从此住在这偏僻的小小曾家庄,了此余生。
只是,命运却再一次洗牌,天知道为什么这世上总是冤家路窄,他越想躲着谁,便越是容易遇见谁。居然许扬青和那个曾经与他在乌衣镇交过手的燕国的拓拔忆都出现在了曾家庄。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他心里就往下深深的一沉,他知道,这个女孩,注定只能陪他走一段这么长的路。
果然,纸是包不住火的。她终于还是开始怀疑起自己失忆前的身份来了,而且此刻正在离去。
这一次,恐怕真的便一别成永远了吧………
唉!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一口气,再一次望了那一袭白衣离去的方向,心里轻叹,她没有回头,果然是没有半分留恋的啊。
他终于转身离去。他没有回头,所以,他没有看到,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刹那,那一袭白衣回过头来向这边张望的眼睛里,滚落的泪水。
这时,程安和吴凡受拓跋宇的吩咐,折转身来查看后面发生了什么事,以至于停下来了一些人。见他们向这边走过来了,许扬青连忙将手上的血块随手放进了袖中。
“许少侠,你没事吧?为何脸色突然这样难看?”一走近,吴凡便发现了脸色苍白的许扬青,神情有所不对,连忙关切地问道。
“没事没事,可能是这几日太忙了,都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的缘故吧!”许扬青勉强站起来,向他二人笑笑,问,“程安与吴凡兄为何突然又走回来了?”
“哦,是王上见你们突然停下来了,担心你们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所以差我二人过来问问!”程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