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四处张望,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
“好啊,这小歪,见有人回来,他自个儿就溜去摸鱼了!”他撇嘴嘀咕,自己走到外场去拿。
在走向餐柜时,他行经包厢,不期然瞧见一双黑色素面高跟鞋搁在包厢外,不禁停下脚步。
这个时间餐厅里不该有人,会是谁在包厢里?
拉门只拉上一半,他探头望进包厢里,赫然瞧见有个人侧卧在榻榻米上,身子像虾子一样蜷着,不过因为里头的灯没开,所以他看不清楚是什么人。
“是谁在里面?”他出声问。
对方没应声,他不禁皱起眉头,走了进去,同时在门口墙上找到包厢的电灯,伸手转亮,打量对方。
她穿的是公司女性主管的套装,黑西装、黑窄裙,里头是白色丝质上衣,梳了整齐的发髻,双腿修长匀称、身材苗条,那身影、侧脸……
“席经理?”不由自主加大嗓门,他惊问。
“唔……时间到了吗?”微蠕动,困倦慵懒的嗓音充满了性感的磁性,完全没有察觉到是谁来。
他看了眼手表后答:“还没。”
“时间到了再叫我……我不太舒服……让我休息一下。”担心睡过头的席之娴顺便交代,翻个身,换边蜷缩。
不舒服?
她生病了?!
谭加达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认不出他的声音,连睁眼看看是谁都懒,他想,她不是不太舒服,而是非常不舒服!
“生病就应该回家啊,你在这儿躺又不会好!”他忍不住朝她走近,忍不住叨念。
“没关系,晚上有XX公司在我们这儿办聚餐,我不能回家……”她连恍惚时都还想着公事。
“你是哪里不舒服?”他来到她面前跪坐下来,却发现连他的靠近,她都无力留意,仅是紧闭着双眼。
“不知道,大概站太久了,腰背很痛,整个人昏沉沉的,身体好热又好冷。”她说话的声调几乎全黏在一起,有气无力。
她这个样子,怎么可能要他不越界关心?
谭加达担忧的伸手探向她的额头,赫然发现她异常灼烫的体温!
“席之娴,你在发烧你知不知道?!”他气急败坏地吼。
都已经发烧了,她居然只会在包厢里睡觉,而不是利用这空档去看医生?她难道不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吗?
“大概吧……”她虚弱地应,眼睛总算因他高分贝的吼声而稍微睁开了下。“嗯……怎么是你?”她瞧见了他的脸,很生气又很担心的脸。
“对,怎么是我?应该是毕世纬才对啊!他人呢?你怎么不跟他说你人很不舒服,叫他带你去看医生?”谭加达把焦虑心疼的心情全都怪在毕世纬身上,气他不是称职男友。
“睡一下就好了,你不用担心,拜托你让我安静的补一下眠。”捉紧一丝理智,她避重就轻,再度转身背对他,闭起眼睛,没有力气再多说。
谭加达看着她纤弱的背影,方才摸过她额头的手还烫着,他的心也像被揪住了一般。
他觉得这样不妥,可是他没有立场强迫她非去看病不可……
有了!他现在就去找毕世纬,这是他当男朋友该尽的义务!
谭加达急匆匆的赶到办公楼层,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推开第一道门走进,秘书座位空空如也,他犹豫的一顿。
来得不是时候吗?总经理办公室怎么会唱空城计,连范秘书都不在?
四处瞧了瞧,这才发现区隔总经理办公室的第二道门只是虚掩,没多想,他下意识伸出手,轻轻把门缝再推得更开些,侧身往里头觑探。
原来,毕世纬人在办公室里,而范秘书似乎正送了文件进去。正当他想抬手敲门之际,竟赫然看见毕世纬握住范秘书的手腕,一把将她扯向怀里,低头就是一阵热吻。
谭加达震惊的瞠眼,整个人僵住。
毕世纬吻了范秘书?!
现在是什么情形?他不是跟席之娴在交往吗?
为了确定自己没看错,他不禁眨了眨眼,但那亲昵的一幕还在持续当中。
难道……毕世纬脚踏两条船?
不,说不定还不只!这家伙搞不好专门利用职位优势,习惯性的诱拐公司女性员工!
是了,一定是这样,所以怪不得席之娴说他们是私下秘密交往。
这一定是毕世纬的要求,因为在没行人知道他死会的情况下,他才方便再去哄骗其他女人!
该死的,他多么渴望钟爱却得不到的女人,毕世纬有幸拥有,竟然对她如此不珍惜!
看来,会传出流言,都是真的。
公司流传总经理秘书范唯妮是毕世纬的旧爱,席之娴是毕世纬的新欢,这都是真的!而且没有一个是过去式,他甚至还在两个女人当中周旋……
席之娴现在正不舒服的蜷在包厢榻榻米上,而毕世纬却拥着秘书风流,这教她情何以堪?
她拒绝了他,却挑上这样的一个男人?值得吗?值得吗?!
这要教他怎么甘心、怎么放心、怎么死心?
熊熊怒火从心底迅速烧上脑门,他放弃通知毕世纬的念头,踩着愤怒的步伐离开。
谭加达的动作迅速得像阵风,先是到员工更衣室里换回便服,拿随身物品,然后再回到松鹤园。
进到包厢里,期待南之娴已经好转,可她还是卧在榻榻米上,那虚弱的模样让他揪紧的心再度抽疼。
“之娴,醒醒。”他靠近她身边,轻推她肩膀,见没反应,又拍拍她脸颊,焦虑渗进嗓音里。“我送你去医院,快醒醒!”
“谭主厨?你……”提早来做准备工作的新任领班良美,才步进厅里就发现匆匆跑进包厢的谭加达,不禁尾随而来,没想到竟看见席之娴躺在包厢里,忍不住发出惊呼。“之娴姐?”
温良美是个爱哭爱跟路的忠心下属,以前在江户亭的时候就是在席之娴的底下做事,在席之娴离开好一阵子之后,她才听说她跳槽来松鹤园的消息,当下她马上兴起辞去江户亭、投奔松鹤园的念头,跑来哭求她收留。
当时的席之娴正需要心腹、帮手来协助,刚好对良美之前在江户亭的工作态度和能力都有正面的评价和印象,因此也同意留下了她,更在一个礼拜前,将她升任为领班。
“良美,你来得正好,赶快帮我把她扶起来。”看见有人可帮忙,谭加达立刻出声求助。
她立刻动作,惊惶地问:“之娴姐她怎么了?”
“她人不舒服,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他分神解释。
“帮我买退烧药就好……我不用去医院……”席之娴被唤醒,但整个人还是像烧融的麻糬般软趴趴,身体重得不听使唤,不想听话去医院,但却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你不要逞强了!”谭加达半搀半抱的扶她起身。
“对啊,之娴姐,你身体很烫耶!”进来帮忙搀扶的温良美也感觉到她吓人的高温了。
“大概是感冒吧。”席之娴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搞的,她其实从早上就开始有点不舒服,操劳过一顿午餐时间后,到下午就整个不行了,本来以为躺一躺小睡一下就会好,没想到愈睡愈难过。
“不管是什么,先去给医生看再说。”谭加达不容拒绝,强势主导。
“可是还要上班……”这一起身,她发现自己根本站不住。
“笨蛋!人都病倒了,还上什么班!”谭加达忍不住怒斥,对她不懂得珍惜自己,感到心疼又恼怒。
“之娴姐你放心,厅里的事交给我们吧!”良美安抚着她。
一直以来,席之娴都是神采奕奕、俐落干练的,她从来没看过她如此虚弱的模样,老实说,她也有点吓到了。
“良美,我先带她到停车场,你帮我去她的置物柜里拿她的证件。”思虑周详的谭加达没忘记看病需要证件。
“哦,好。”良美立即探向席之娴的西装口袋,摸出一支钥匙。
交代完,谭加达不再多说,将席之娴打横抱起,一路前往停车场,不再顾及他人的目光。
去他的流言,去他的忌讳,去他的毕世纬!
从现在起,他绝对不会再默默退让了!
幸好谭加达坚持将席之娴送医,否则问题就大了。
因为她的高烧不是一般感冒,而是膀胱炎所引起。
由于餐饮服务业的关系,一忙起来很少喝水,连上厕所都没时间,养成憋尿习惯的下场,就是身体器官机能发出抗议。
可是席之娴实在太会忍了,所以发现得有点迟,并发了急性肾盂肾炎,必须住院观察治疗。
由于发烧的关系,她一直昏昏沉沉,醒醒睡睡,在恍惚中曾说过的话,曾下床小解,其实都不太记得,只存有隐约的印象。
当她完全清醒时,已经是接近午夜时分,而当她睁开眼时,瞧见的第一个人,是守候在床畔的温良美。
“之娴姐,你醒啦!”良美一见她醒来,立刻松口气的扬起微笑。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哑声问,都睡迷糊了。
良美看了看腕表。“晚上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了?!她居然不知不觉的空度了这么一大段时间,连发生什么事都不太清楚?
“是你送我来医院的吗?”席之娴觉得有点纳闷、恍惚之中,她记得耳边徘徊的都是一道男性嗓音,醇厚温柔,流露着连她住朦胧睡意中都能感受到的浓浓关切和忧虑。
难道是她的幻觉?
“不是,我下班才过来的,是谭主厨送你来的。”良美说道。
听见是谭加达,她的心跳不由自主的漏了一拍,“是吗?那他呢?”目光瞟向四周。
原来真是他的声音在她难受的时候陪伴着她啊。
“他从下午就一直陪你到刚刚,我下班过来后,他在你的包包里拿了你家的钥匙,说要去帮你准备住院的用品。”
席之娴不禁怔住。
发怔的原因,一是得知他陪了她那么久,她既讶异又感动,既感谢又愧疚;二是听见他擅自跑去她家,虽然是好意,但是……要准备住院用品?!
那岂不是除了牙刷牙膏、毛巾浴巾、脸盆茶杯、拖鞋……之类,还包括了要换洗的贴身衣物?
噢,天哪!她的内在美要被他看光光了!思及此,她的脸霍地热辣辣的烫了起来。
“之娴姐,我觉得谭主厨对你好好哦!你都不知道下午他发现你生病时,那种又紧张又心疼的样子,好像生病的是他最宝贝珍爱的女朋友咧!
“还有啊,他一路横抱着你下楼,那姿态就像王子骑士一样。我刚刚来的时候,正好还看见他摸你的额头,又帮你拉高被子、检查点滴,厚……我看了超羡慕的 !如果生病的是我就好了。”
良美见她浮现羞赧之色,忍不住实况转播,说得口沬横飞,一脸向往欣羡。
“三八,还有人希望自己生病的吗?”席之娴嗔瞪她轻啐,然而不可否认的是,良美的形容让她不由自主的为之心悸感动。
“如果生个不会危害生命的病,可以发现一个值得交付真心的男人,我倒愿意耶!”良美笑嘻嘻。
“愿意你个头啦!”席之娴摇头哧笑,要不是卧病在床,她肯定伸手戳她的脑袋。“医生说我为什么发烧?”
她自认为应该是太操劳,所以抵抗力降低,让感冒病毒趁虚而入,但还是不确定的再问一问。
“你膀咣炎耶,还并发什么肾盂肾炎的,很严重揑!”良美转述着谭加达告诉她的病情。
“嗄?”她反应不过来的扬声。
“医生说是因为经常憋尿,水喝太少导致的。”良美边说边觉得自己好像也很危险。
从事餐饮服务这一行,的确会忙得忘了喝水,没时间上厕所,经过之娴姐这次的教训,她要奉行“不可憋尿,要多喝水”的戒律。
“没想到居然是膀胱炎……怪不得我最近上厕所不是很顺畅,还有点痛痛的,腰也很不舒服。”和单纯活泼的良美交好,所以她没有避讳的坦言。
“医生说你大概要住院三至五天,而且还会反复发烧。”她又说。
“要住这么久?!”席之娴惊愕的扬高了八度音,美眸倏然圆瞠。“那我上班怎么辩?”
“笨蛋!人都病倒了,还上什么班!”奥美忽然很凶地骂,席之娴一愣,她随即又噗哧笑道:“这是下午的时候,谭主厨骂你的话,哈哈……”
席之娴没好气的撇了撇嘴,横眼瞪她,却也无话可反驳。
“你就好好养病吧,公司应该会体谅的,毕竟你是为了工作才病倒的呀。”良美安慰她。“待会儿谭主厨还会再过来哦!他说晚上他会留下来照顾你。”
闻言,席之娴心跳又失控的加速了。
他守了她大半天了还不够,连晚上也要留下来照顾她?
这三个月来的相敬如冰,让她以为除了工作上不得不的接触,他不会愿意再跟她有所瓜葛的,但他仍在紧要关头如此义不容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