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电梯门才开启。
进入电梯后,沁翎紧张地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嗯,虽然经过长途飞行,而且在飞机上也没睡好,但幸好她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头发没乱,口红的颜色也很完美。虽然下飞机前忘了夹睫毛,不过整个人看起来还是神采奕奕的。
看着镜中的自己,沁翎不禁噗哧一笑。真好玩,虽然两人已认识快二十年了,而且都订了婚,可是一直到现在,每回要跟荻峰见面时她还是好兴奋、好期待,像个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般,紧张地整理仪容,希望能在他面前呈现出最美好的一面。
好想见荻峰喔!
随着电梯逐渐往上爬,沁翎的情绪更加紧张,心跳也更快了。自从荻峰回台湾创业后,她也从西雅图搬回台北定居,陪他一起打拚,一年只有两个月时间会回西雅图陪家人。
可是这两个月她人虽在西雅图,却天天跟荻峰通电话,热线不断。就算陪着年迈的父母亲出游,她也总会偷偷地想着台北现在是几点了?荻峰还在公司吗?下班没?有没有按时吃饭?她母亲就常常笑说养女儿真不值得啊,都还没嫁过去,一颗心就完完全全向着别人了。
可是她真的好想见荻峰嘛!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跟他已经分开两个月了,整整六十天呢!浓烈的思念几乎让她发狂了,因此打从飞机一落地,她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去通关、领行李,一路上拚命叫司机开快一点,因为她想要立刻见到荻峰!
“当”!电梯门开了,这一层楼是高阶主管的办公区。
沁翎在总公司的职称是时尚总监,当然也拥有自己的办公室。虽然她这位总监不隶属于公司的正规编制,也不用每天乖乖打卡上班,不过,她也不是白白挂名的。打从公司草创以来,有什么重大的决策她一定会亲自参与,事必躬亲地打点跟每一个专柜的合作关系,并负责从国外引进更多的品牌。因此不是她自夸,“春天广场”能执时尚界之牛耳,她可是居功厥伟呢!
沁翎愉快地往前走,突然,脑门传来一阵晕眩感。头好昏……她赶紧扶着墙壁休息一下,这才想起自己忘记吃药了。
几个月前,她开始偶尔会感到头晕,严重时甚至会晕到想吐,连站都站不稳。本来她是不以为意的,年轻女孩嘛,多多少少都会有点贫血、头晕的症状。
后来,有一次在荻峰面前又发病,晕到脸色惨白,差点昏倒,把荻峰给吓坏了,三更半夜就带着她冲到医院挂急诊,经过检查,医生说是“内耳平衡失调”所引发的“眩晕症”,并不严重,吃一阵子的药就会改善了。
“真是的,也不过忘记吃一次药就头晕,这毛病还真讨厌。”沁翎翻开包包,找到自己的药盒,可是她身边没带矿泉水耶……算了,还是先去找荻峰,到他的办公室后再吃药吧!
她掏出一瓶薄荷油抹在太阳穴上,深深吸一大口气,再缓缓地吐出,接着又继续吸气、吐气,连续几次之后,情况总算缓和下来了。
“真讨厌,为什么会头晕嘛?我人好好的,怎么会内耳平衡失调呢?真奇怪……”沁翎好纳闷。
事实上,这个问题她也曾经请教过医生,医生说,会引发内耳平衡失调的原因很多,有些是压力引起,有人则是重感冒后,内耳积水而影响平衡。由于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以病因也不同。
当时医生只是一再强调,请她按时吃药,倘若服药一年仍未改善的话,再做进一步的精密检查。
“我才不要去做什么详细检查呢,我最讨厌看医生了,一进医院就浑身不对劲。”沁翎嘟着粉嫩的唇瓣,把薄荷油扔入包包内。
“咦?总监,你回来啦?好久不见了!”
沁翎一抬头,就看到荻峰的秘书许小姐抱着一迭卷宗站在她面前。
她笑笑。“对啊,刚刚下飞机。”
许小姐关心地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脸色怎么怪怪的?”
沁翎开朗一笑。“没事啦!可能是在飞机上没睡好,所以有点头晕。”
“那就好。”许秘书点点头,指着后方的会议室说:“执行长正在跟主管开会,不过会议应该快结束了,待会儿执行长看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对了,要不要我帮你泡杯咖啡?”她知道这对未婚夫妻的感情如胶似漆。
“不用了,我需要什么自己来就好,你去忙吧!”
“好,那我先下楼去送公文了。”许秘书很欣赏沁翎这一点──她从不以未来老板娘自居。在公司不管遇到任何员工,她都是笑脸相迎,亲切地跟他们闲话家常,绝对不会对员工颐指气使。
沁翎来到荻峰的办公室,门口是秘书区,隔成两个位子。荻峰有两位机要秘书,一位是许秘书,另一位就是正坐在位子上的詹秘书。
眼看她正低着头在忙,没发现她,沁翎微笑地主动开口。“詹秘书,你好。”
詹宜瑛闻声抬起头来,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讶,还有一缕不易被人察觉的不悦。她立刻起身,道:“总监,你好。执行长正在开会。”
“我知道,我先进去等他。”沁翎点头。
推开门扉时,她忽地回头,嫣然一笑。“对了,待会儿执行长开完会后,请你不要告诉他我已经到了。”她刻意提早回国,为的就是要给他一个惊喜。
“我知道。”詹宜瑛应着,眼底的情绪更加翻腾。
进入以灰蓝和米白为主调的偌大办公室后,一股熟悉感立即包围沁翎。她好喜欢这间办公室,公司草创初期,她就常常窝在这里陪荻峰加班,陪他想出一个又一个的点子。两人甚至常常披着毛毯坐在电脑前,一起加班到天亮。
荻峰多年的习惯没变,仍在茶几上点着来自峇里岛的线香,那股香味令人心旷神怡。沁翎把手提包扔到一边,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伸直长腿。
她有女性特有的直觉,这一年下来,当然察觉得出詹宜瑛对她的敌意。
沁翎更清楚那股敌意由何而来,答案很简单,因为詹宜瑛也爱上了荻峰。
坦白说,只要是女人,应该很难不爱上荻峰吧?毕竟他是那么的嵚崎磊落,不但仪表非凡,而且气质儒雅,浑身散发着一股睿智的气息,任何人只要待在他身边,都会为他的风采所倾倒。
许秘书已经有个交往多年的男朋友,预定在年底结婚。至于詹宜瑛……沁翎可以肯定,她非常迷恋荻峰!是以,尽管她一直小心地隐藏对她的敌意,但身为女人,沁翎依旧察觉她的心思。
为何会允许一个暗恋荻峰的女人继续留在他身边,甚至成为他倚重的机要秘书呢?关于这一点,沁翎不是没有警觉性,也不是故作大方,她只是单纯地认为詹宜瑛的工作能力很强,心思既缜密又灵敏,很适合担任秘书一职,因此只要她在工作上没有犯什么大错,就不能胡乱地开除她。
就算以后她成了执行长夫人,也不会滥用特权随意开除任何人的。
至于詹宜瑛的心思……她不想去理会。因为她对荻峰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她深信他们的感情不是任何人可以介入的。
沁翎有点儿口渴,站起来为自己煮了杯咖啡,才刚煮好,便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低沈的嗓音也在门板外响起──
“詹秘书,待会儿把上个月各楼层的营收状况整理给我。还有,请许秘书把会议纪录传给在欧洲的采购主任。”
“是的,执行长。”
荻峰要进来了!沁翎赶紧冲到门边去,紧张地贴住墙壁,等到木门开启,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她眼前后,她立即兴奋地扑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他。
“Surprise!”她笑喊着,一只脚轻巧地往后抬起,踢上木门。
一缕馨香扑鼻而来,鹰荻峰迅速转身,惊喜地看着她。“沁翎是你!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他明明记得她要下周才会回来的啊!
“人家好想你嘛!开不开心?”沁翎甜笑着,喜悦地看着未婚夫。噢,她好迷恋他啊!即便相识近二十年了,可她依旧常常痴望着他英挺俊朗的五官,像是永远看不够这张脸似的。
他好俊帅,又好酷,举手投足间尽是浑然天成的贵族气息。她最迷恋他的眼睛了,既深邃、又魅惑,彷佛上等的黑曜石般,会随着光线变化而折射出不同的光芒。
当然,最令她迷恋的就是,每当两人缠绵时,他的黑瞳总会跳跃着熊熊烈火,危险而诱惑的眼神会令她更加酥软。他的手、他性感的双唇总会将她带到天堂。
踮起脚尖,沁翎主动在他脸上落下一串颊吻,偎入他的怀中撒娇。“人家好想你喔!这两个月的时间过得好慢呢,要不是妈咪和爹地不准我太早回台湾,人家早就回来陪你了。妈咪还常取笑我,说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峰,你想不想我?”
“想,我当然想你。”鹰荻峰用力搂住她香软的身躯,把她抱到沙发上,阒黑眼瞳满是宠溺与怜爱。
倘若被外人撞见这一幕,一定会以为自己眼花了,因为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冷血悍将鹰荻峰,竟也会有如此柔情万千的一面。
在外人面前,他是作风低调,但谈判手腕犀利精准的年轻执行长。人人钦佩他过人的才华,却也畏惧他的睿智威严,因此没有人敢贸然接近他,深怕会被他浑身散发的冷冽给冻伤。
只有在沁翎面前,他才可以卸下所有的重担与武装,像个孩子似地开怀大笑。
他最喜欢沁翎甜蜜的笑容了,他想一生一世地宠爱她,让她永远绽放出最灿烂的笑靥。
经由她的笑容,荻峰可以看到自己无忧无虑的童年,也可以看到自己青涩、略微稚气的青春期,因为他们两人是一起成长的,一路分享对方的心情,共享喜怒哀乐,拥有密不可分的回忆。
他知道沁翎的小脑袋瓜子在想什么,也了解这个小女人每一个微笑所代表的涵义,一如沁翎知他那么深。荻峰始终记得,在西雅图念中学时,曾代表学校参加国际数学竞赛,与来自世界各国的数学高手一较高下。
从小,他就拥有非常明确的数理观念,学业上的表现也都非常优异。不过那一次,他因为重感冒所以表现失常,在国际竞赛上严重失利,输得一塌糊涂。
坦白说,那个经验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人生中最大的打击,毕竟他从小到大都是一帆风顺,而且不但肩负众人的期待,也对自己要求甚高,因此从来没有尝过惨败的滋味。
那天回家后,家里没有人敢跟他说半句话,父母亲和兄弟们都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灰败的脸色,欲言又止。因为他的表现一直是那么的出色,所以众人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隔天是假日,他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的,鹰家上上下下都弥漫着一股低气压,但还是没有人敢进来打扰他。一直到了下午,才上中学一年级的沁翎蹦蹦跳跳地闯入他的书房,漂亮的小脸充满朝气与笑容,与里头的沉重气氛形成强烈的对比。
进入书房后,她毫不理会脸色阴沈的鹰荻峰,没有劝解也没有开导,径自哼着歌,窝在舒适的藤椅上看着自己带来的漫画,就像以往她陪他念书时一样。
一边看漫画,沁翎还一边拿出自己带来的巧克力,吃得津津有味,神情非常愉悦。
直到她快吃光整包零食时,才悄悄地挨近面色凝重的他,一句话也不说,温柔地从背后抱住他,漂亮的眼睛闪着暖暖的笑意,伸出一只手递给他一颗巧克力。
默默地看着她递来的零食,许久,他终于对沁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接过巧克力,撕开锡箔纸,他先让沁翎吃一口,自己再咬一口,然后就这么你一口、我一口,非常亲密地合吃掉最后一颗巧克力。
巧克力甜入心房,那股甜美的滋味,他到现在依旧清晰地记在脑子里,也记得当时书房内的温度,记得书房里散发着香味的百合,记得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沁翎脸上折射出的光辉……
后来,他跟沁翎一直窝在书房里,两人一起聊天、一起上网、一起打电动、一起计划着要参加哪一个夏令营,气氛非常热络而轻松,彷佛考试失利那件事情不曾发生过一般。
晚餐时间,当他跟沁翎一起出现时,鹰家人全都松了一大口气,因为他们知道──危机解除了。
那次之后,他母亲就深切地明白,普天之下唯一可以轻松制住这个儿子的,就是小他五岁的卫沁翎。只有她可以接近他的心,只有她最懂该如何跟他相处,也只有她可以让他露出最真诚的笑容。
对他而言,沁翎天真的笑靥就是他最大的精神支柱。出身名门的他对自己的要求很严苛,凡事都力求完美。别人都以为他天生就是如此的完美,却不知他肩上承受了多少压力。
只有在沁翎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