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上一辆拉矿石的车,问明路线后,很快驶上正确的方向。两位小伙子把走错路的罪责推给对方, 找茬儿又尽兴大吵一通,接着,二人气呼呼喝矿泉水。 我心中嘀咕:这真是不该
有的体力消耗,不吵这一架,他们完全能省下这瓶宝贵的矿泉。接着,他们停车去方便。
生活中真是处处蕴含着巧合的因素,有时, 我又觉着一切是老天安排好的。因为争吵而引起口渴,因为喝足了水而要去方便, 因为停车而发现“沙漠王”留给我们的纸条。上面写着:王老师,我们在前面等你们。
夕日将落时,“沙漠王”和卡车终于迎到了我们,这时, 我们的“巡洋舰”突然抛锚,小魏去修理,王司机也来帮忙,看来,这车出了大毛病,一时难以修好。陈总工说,不远处有个铁矿转运站,已联系妥, 人家答应我们住一晚。
夕阳一落山,气温骤降,戈壁的风更大更硬了,我的草帽两次被吹走,我跟着草帽跑了好远才抓住它。我们来到铁矿转运站, 这儿其实就是一排低矮歪斜的小房,在我们东北称“地窨子”,因为屋中有一半低于地平面,半深入地下。我们走近它,风忽然被阻在房屋之后, 房前跳荡着旺旺的炉火,一口大铁锅里滚沸着开水, 一个面带羞涩笑容的小姑娘站在炉前望着我们。这是一幅多么温暖的画面呵!戈壁滩最后的人类居所! 我忽然发觉我是这样的疲惫、寒冷,手脚近乎冻僵。
我们受到热情的招待,主人腾出两间屋子,一间给我和三姨, 一间给男士们,我们将自己的行李搬进房子,铺到硬板床上, 昏黄的灯光令我心头充满喜悦和温情,仿佛我已离开文明很久很久。 小姑娘陈淑琼端来热水让我和三姨洗脸,天呵!我们还能将手和脸舒适地浸泡在热水里? 我以为从此我将只能使用湿纸巾呢。我们愉快地洗漱完,见男士们正在忙活晚餐,陈总工拿出车上带的白菜、挂面、熏肉准备下面条,所有的人都饥饿难耐。我接过男士们的工作,得心应手地下起面。 炉火把房前的夜色烤得暖暖,人们把自己的餐具摆放在木桌上,当老杨工放他的餐具时, 我灵机一动,拿出那个被他拒绝的鸡蛋,迅速拨了壳随面条一起盛在他的饭盒里, 看你这回吃还是不吃?我恍然:其实我也是很倔的, 只是这个倔老头让我忽略了自己的倔脾气。
小小转运站里竟然还有一台14寸彩色电视, 而且有一个接转卫星的天线,几位铁矿司机正津津有味地观看,电视中是升国旗的镜头, 音乐是庄严的国歌,原来今天是十月一日!
“三姨!”我大声嚷:“今天是国庆节!”
王弭力静静地站在房前,炉火和屋内照射出的灯光使得夜色半明半暗, 我看见她的面上正弥漫着分外动人的笑容,她听到了国歌声, 心头似乎充溢着一份美好的情感。今夜,北京灯火阑珊,天安门前的广场上花潮人海,她却在金秋十月——北京最好的季节里远赴罗布泊去找钾。 王弭力从未当过兵,她甚至永远也弄不懂军人肩章上那几杠几星,都表示什么军衔, 但她选择的地质这个行当绝对是战士的职业,告别城市和亲人,走向远村荒山,其中的悲壮和辉煌绝不比军人少半分。 只是她和他们这些地球科学家从不会说豪言壮语,因为他们的对手是沉默的土地,这对手沉默, 但是强大得难以征服:他们中的很多人一生一世也没有赢过, 默默地在土地上走行着寻找着,最后倒下来,默默地归于泥土;一些人成功了, 地球科学家的成功使人类进入一个崭新的纪元,石油和各种金属使人类生活产生质的飞跃,成功者依然面向土地,默默地跋涉而去。
我们躺在低矮的小房里,我第一次感到人类的居所是这么温暖妥贴, 这儿是大戈壁深处,是狂风的中心,可人类用砖石垒出了一方安谧的空间,四周围风在狠狠地吼叫,屋内却是这样温馨、宁静……
小魏天不亮就爬起来鼓捣他的“巡洋舰”,小陈也在一旁帮忙, 手上沾着黑黑的油泥,两位小伙子不再争吵,出现一幅精诚合作的动人画面。
但是,情况不妙,一个主要部件彻底坏了, 必须去鄯善买来新的更换上。于是三姨做出决定:小陈与车子留在铁矿转运站, 小魏搭乘拉矿石的卡车去鄯善买零件,估计明天傍晚就能返回,后天一早,出发追赶我们。 沿途会有明晰的车辙印,我们也会留下醒目的路标。
记者们热情地邀请三姨和我坐“沙漠王”, 段站长和小张去卡车上与杨工作伴,焦工也加入其中。
荒漠在清晨柔和的光线里显出了一种美,大地像一艘倾斜的船, 向着远天游去,初升的太阳使这片沉寂的漠野格外美丽, 尽管没有那些空中的小生灵鸣唱的晨曲,这儿看上去也是那么生气勃勃。略过大漠的美学意义,你仍然能够得到一份憾动心灵的启示,荒漠都曾经不是荒漠, 在遥远的年间,这片漠野是牛马布世,绿林绕缠河流的生命绿洲。 诸国国民不会选择荒漠戈壁立国,他们必定寻水草丰美处安居,《汉书。西域传》曰:“出阳光,自近者始,曰若羌。去阳关千八百里,去长安六千三百里。 户四百五十,随畜逐水草。”;“鄯善,本名楼兰,……民随畜牧逐水草。”; “于阗,去长安九千六百七十里,户三千三百。于阗之西,水皆西流, 注西海;其东,水东流,注盐泽……”
广阔的水草地,清澈的大河,塔里木盆地丰富的水系滋润着万顷绿地。但是在纪元以前,华夏民族对西部的印象还是恐怖可憎的, 一切源于游牧人对农耕民族的骚扰侵袭,每当草原到了萧瑟、凋零的季节, 游牧人的马蹄就洪水一般滚荡而来,他们身裹兽皮,手摇马刀, 口里响着尖啸冲进农人宁静的田舍……这样的侵掠在黄帝年间就开始了,《史记》载有黄帝“北逐荤粥”。甚至这些游牧人的形象都是奇形怪状的,《山海经》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