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啦?干么叹气?”
“没、没事……”不敢让茤萸知道婆婆的行径,否则以妹妹的脾气,绝对会上门兴师问罪,这么一来,只会把事情闹大,让情况更复杂。
“后天是什么日子,你还记得吧?”
“后天……”焕娣看了一眼茶几旁的日历,九月四日,正好是她的生日,也是她结婚五周年的纪念日。“嗯……记得。”
“我跟若男想请你们夫妻俩吃饭。”
“不用这么麻烦……”
“不麻烦,我已经在‘茹丝葵’订位了,晚上七点半。”
“不行哪,我要问泽仲……”
“拜托!”丁茤萸受不了地低嚷。“你都已经二十八了,不是两岁或八岁的小孩子,他也不是你老爸,你不需要什么事情都问他!”
“可是……”
“别再可是,就这么决定!”
“……喂?喂?欸,竟然挂电话了……”丁焕娣傻愣愣地瞪着话筒好几秒,然后无奈地将话筒挂回去。
她很清楚,孙泽仲根本不会答应参加这类聚会。陪她一年一次回娘家过年,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唉……”低头看见手上的衣服,这才想到洗澡被电话打断,看了墙上的时钟,剩下不到五分钟就七点半了。“来不及洗澡了!”
匆匆将手上的衣服放回房间,对着镜子稍稍整理了下仪容后,才刚走出房间,就听到大门的开启声准时响起,门后露出一张比偶像明星还俊美的脸。
“泽仲,你回来啦!”丁焕娣脚步轻快地走过同样是清一色白的起居室,来到玄关,拿出他专用的皮制拖鞋,脸上挂着发自真心的愉悦笑容。
她喜欢喊他的名字,有种亲密的归属感,像是再次确定他是她的。
她还清楚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孙泽仲的震撼,他不仅是她见过最俊美的男人,还拥有优雅的仪态和得体的谈吐,简直就像是标准白马王子的化身,让她一见就倾心。
他的身高差不多一百八,身材偏瘦但不单薄;肤色是干净清爽的乳白色;橄榄型的眼睛很漂亮,深邃有神;眼睫毛甚至比她还要浓密;鼻梁挺直;略薄的唇形优美。
她从不认为自己重视外表,但他出众的相貌,的确让人看了心情愉悦,就算看了将近五年,每次看到他,还是会让她怦然心动。
“来,你的拖鞋。”弯腰将拖鞋摆在他跟前,等他换上拖鞋后,顺手将他的皮鞋用鞋刷清干净才摆进鞋柜,亦步亦趋地走在他身后。
“晚饭已经准备好了,等你洗完手脸,换好衣服,就可以开饭了。”同样的话,她每天都会说上一遍,为的是找话说。
“嗯。”他头也不回地轻应一声,继续走往他自己的房间,反应很平淡,淡到几乎可以称为冷漠。
就算回家,他的脑子里还是在想公事,尤其最近有一个超级建案正在进行,占满了他全部的心思,对于不重要的人事物,他会自动忽略。
看着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背影,虽说已经习以为常,但她就是没办法不放在心上,心头酸酸涩涩的,五味杂陈。
就世俗的观点来看,孙泽仲是个百万中选一的超级金龟婿,不仅家世好、能力好,长相更是帅得吓吓叫,而且他不抽烟、不酗酒、不花天酒地,没有不良嗜好,每天还准时回家,是众人眼中的好老公。
正因为如此,对于自己能够嫁给孙泽仲,她总觉得高攀了。
尤其当她知道这桩婚姻几乎可以算是父亲给硬逼来的后,更是让她感到不踏实的心虚和难堪。
她相信,以他的条件,当年不可能没有女朋友,而她极有可能是抢走别人男朋友的第三者,这个认知让她忐忑不安。
她唯一能弥补他的,就是尽全力做一个温柔顺从的好妻子,提供一个舒适的居家生活,让他全力拚事业,无后顾之忧。
日本新娘学校毕业的她,家事和料理都难不倒她。知道他重视隐私权,她没请帮佣,所有的家务都自己扛起来做,为了维持一百多坪住家的整洁,每天从早忙到晚,但她毫无怨言。
为他,她忙得很开心。就算得应付难缠的婆婆,她还是很高兴能嫁他为妻。
只可惜,她的付出没有得到同等的响应……
眼角余光看见换上白色短袖Polo衫和米色休闲长裤的孙泽仲走进饭厅,丁焕娣立刻甩脱心头的沮丧,换上笑脸迎上。
“今天工作顺利吗?”
“还好。”孙泽仲跟以往一样,只给最简洁的回答,随即沉默地坐在长餐桌最靠边的座位。
丁焕娣盛好两碗饭,先放在他面前的桌上,再走回他对面的位子坐下。
“今天的竹笋很嫩喔,你试试。”起身又拿了一个空碗,舀满竹笋汤,放在他面前,期待地等着他的评语。
他挟了一块竹笋,咬了一口,鲜嫩的美味让他惊艳不已,忍不住一口吞下,又挟起另一块笋子。
“好吃吧!”看到他的表情,她满脸得意地报告。“那个卖菜的老伯伯还教我怎么挑选竹笋喔,以后我就知道要怎么选好竹笋了”
“嗯。”这是他唯一的反应。
说实话,她煮的口味满合他胃口的,结婚这几年来,他胖了几公斤,就连长年累积的胃病也不再犯了,算是跟她结婚的收获。
“这波经济不景气有对公司造成影响吗?”她不屈不挠地继续找话题。
她对商业完全没兴趣,但为了不让自己言语无味,只好每天拿着商业书刊猛啃,看得她头昏脑胀,还是不知所云。
“我可以应付得来。”语气淡漠,回答又简洁,彷佛说话的对象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认真说起来,她算是一个合格的妻子——会做家务,个性温柔又听话,没什么好批评的。硬要挑剔的话,只能说她的个性太闷,言语无味,不是家庭琐事,要不就是言不及义的内容,激不起他聊天的欲望。
对一个只懂酱醋茶的家庭主妇,他还能奢望什么?
况且,他娶她并不是为了心灵交流,而是利益交换。他以婚姻换取她家的经济支持,成功化解家族企业的危机,婚姻就是他必须付出的代价。
丁焕娣暗叹一口气,不再费心想话题,安静地吃着沈闷的晚餐。
就算相处五年,她还是一点儿也不了解他这个人,因为,他们两人之间从来没有真正的交谈过。
她只知道他的一些喜好,比如说他不喜欢吃油腻的菜色,不敢吃辣,喜欢清爽的白色,喜欢有质感但不花稍的服饰,而这都是她花很多时间细心观察来的、属于比较表面层级的东西。
至于他的内心世界,她从来没有进去过。她努力想打开僵局,但他将心紧紧封锁住,不让她越雷池一步。
孙泽仲是众人眼中的超级金龟婿,只可惜,他并不爱她。
他的被动和冷漠,让她觉得好累。
孙泽仲沉默地将桌上分量不多的菜肴吃光,喝下最后一口汤后,俊眸终于看向她,没头没尾地丢下一句问话——
“这个星期六晚上可以吗?”
丁焕娣的脸蛋倏地染上艳丽的酡红,羞赧地点点头。
结婚这五年来,他们一直都是分房睡。
他的理由是——他回家还要在书房处理公事,担心影响她的睡眠,所以分房睡是最好的决定。
这是他的决定,她不敢也不会有异议。
虽然两人分房睡,但该办的事还是有照办,只不过日期是固定的,每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六晚上,若是碰到她的生理期,那个月就自动取消。
对他来说,做爱只是一项权利和义务,并不是情感的延伸,她不会自作多情地添加暧昧想象。
他坚决要避孕,理由是他现在必须全心投入工作,没心思拥有孩子。他的理由不但牵强,而且没有道理,但她还是不敢有异议。
事实上,她好想要一个孩子,最好像他多一点,长相像他,头脑像他,但个性除外。她想要一个会跟她有互动的小小分身,一个可以让她疼、让她爱、让她搂在怀里宠的孩子。
父亲的重男轻女和母亲的软弱,只让她拥有战战兢兢的家庭生活,不曾享有家庭的温暖,正因为如此,拥有一个疼爱她的老公、可爱的小孩和温暖的家,一直是她最渴望的梦想。
“我知道了。”他站起身,顺手想要收拾碗筷,马上被她制止。
“我来收就好,你去休息吧。”
“嗯。”也好,他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处理,于是转身往书房走去。
“啊!等等……”她突然想到稍早时,茤萸的邀约电话。
“嗯?”他转身看她。
“呃……后天晚上,茤萸跟若男想请我们吃饭……”
“为什么?”他跟那两个小姨子的交情平淡,甚至可以说没什么交情可言。
“那天是我生日——”和结婚周年纪念日。但她还来不及说出后半段,话就被他截断了。
“既然是你生日,你自己去就好。”
“那天还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她们邀请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她赶紧说出另一个庆祝目的,哪有结婚纪念庆祝是妻子一个人去的。
“我最近很忙,没时间参加,你自己一个人好好玩吧。”他完全没有跟她家人打好关系的意愿,但愿意做补偿。“你可以给自己选一件礼物。”
“我……希望你能亲自选件礼物送我。”她强迫自己说出心底的渴望和愿望。
结婚这些年来,他没有送过她任何东西,就连手上的结婚戒指,也是她独自去挑选的。
她好想要拥有一件他亲手挑选的礼物,就算是一颗石头,她都会视如珍宝。
“我没有时间,你自己去选吧。”话一说完,他立刻转身走回书房,留下丁焕娣独饮伤感。
她根本不稀罕什么见鬼的礼物,她要的只是他的一点点关心和在意,有这么困难吗?
“孙泽仲竟然真的没来?!”坐在隐密桌位的丁茤萸,一看到只身前来的丁焕娣,怒火瞬间爆发。“他到底有没有将你放在心上啊?真的很可恶耶!”
临出门前,她还特地打电话给孙泽仲,请他务必“拨冗”参加今晚的聚会,因为这也是“他”的结婚纪念日。他没做正面响应,只要他们好好聚会,并代他选一样礼物送给焕娣,所有的账单由他买单。
她本来就对孙泽仲这个冷漠的大姐夫没啥好感了,如今更是厌恶。
太可恶了!
“茤萸,别说了。”坐她身旁的夫婿纪可法轻轻拉扯她的手,制止她激烈的言论,以眼神示意她的话已经伤到丁焕娣了。
纪可法的家里虽然拥有全台数一数二的医疗体系,但他却选择当一名小法医,声张迟来的正义。
随着老公的视线,看到丁焕娣脸上的落寞,丁茤萸惊觉失言,连忙道歉。
“大姐,对不起……”她平常习惯喊焕娣的名字,只有当她心虚或理亏时,才会称呼“大姐”。
“没事……”丁焕娣挤出笑容,坐进丁茤萸旁边的主位,但脸上的落寞和难堪,藏都藏不住。
“我今天跟孙泽仲通过电话,他说今天他买单。”丁茤萸赶忙转移话题。
“既然是他买单,要吃什么就尽量点吧。”丁焕娣故作开朗地挤出一抹笑容。
“太好了,那我要点三客最贵的牛排!”坐在纪可法对面的齐瓦开心地拿起菜单,对着随侍一旁的服务人员点出三客不同部位的大分量牛排。
“你最近不是嚷着要节食?”丁若男淡淡地提醒夫婿。
丁若男是丁家二女儿,自幼被当成男孩养,虽然结婚了,还是维持一身帅气的男性装扮,俊美的面容经常迷昏一票不知情的女儿心。
她的夫婿齐瓦是个超过一百九十公分的大块头,个性爽朗,不拘小节,但是心思细腻,是个温柔体贴的好老公。
“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齐瓦痞痞地笑着,最后暧昧地靠在亲亲老婆耳畔说:“反正只要你不嫌我重就好。”话一说完,立刻换来腰部的钳子手,痛得他差点滴下英雄泪。
好狠的老婆!
“乖乖吃你的面包!”拿了一大块刚端上来的面包塞住他的嘴,让他短时间内无法开口说话,免得丢人现眼。
服务人员陆续上菜,纪可法自动自发地将自己的色拉让给工作上需要保持好身材的丁茤萸,再将她吃不完的牛排解决;齐瓦则是先试吃,再选出最嫩的部分给丁若男。
“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大家。”等到甜点上桌后,丁茤萸跟纪可法对看一眼,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才开口,掩不住眼中的喜悦。
“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们,你怀孕了吧?”齐瓦右手揽着老婆的肩,胡乱猜道。
丁茤萸诧异地瞪着齐瓦。“你竟然猜到了!”这家伙果然不是普通人!
“蛤啊?胡说乱猜也可以蒙中?!”齐瓦才是最惊讶的人。“我应该改行去当算命的!”
“恭喜!几个月了?”丁焕娣羡慕地看着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