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您说过下来的,怎么兴致一起又来了?”武惠妃虽然觉得他脸色不对,但今天这场合算是她武惠妃嫁女儿,陛下能亲自莅临也算给足面子,她乐得娇呼。
“这婚不用办了。”玄宗一开口就吓坏众人。
“不用办了?!”武惠妃是第一个被惊得脸色全变的人。“皇上赐婚岂是儿戏,怎能说不办就不办,陛下忘了?君无戏言啊!”她慌乱的说。
陛下是吃错药了不成,怎么婚礼当中突然来这一遭?!
众人纷纷惊愕哗然起来。
“住口,都是你满口胡言,朕差点教你给骗了!”他怒极。
他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幸亏来得及。
陛下从没用过这种口气跟她说话,她吓得呆掉。“陛、陛下?!”
“你给朕住嘴!居然敢骗联万安与冶卿家是情投意合,却没告诉联冶卿家其实另有爱人,你!你这该死的愚妇,真是气死联了!”
愚妇?陛下骂她愚妇?!她更震惊了。“陛下,那冶冬阳刚刚已经亲口说他与其表妹仅有兄妹之情,就算他真有其他爱人,那又如何?咱们万安可是一国公主、陛下爱女,成这个亲难道委屈他了?”
“还敢说,你让朕亲口下旨赐婚,就算冶卿家真有不满能说吗?你害朕差点铸下大错棒打鸳鸯了!”他气得说不出话。
“陛下的意思臣妾实在不懂,若陛下真觉得拆散他们不好,大不了将那什么表妹收做冶冬阳的小妾,这问题有法子解决,有什么大不了到要撤婚?”
“你还不快闭上嘴,你竟敢要皇叔的爱女做小?!”他暴怒。
她愕然不解。“皇叔?这天下就数陛下最大,有哪个皇亲的女儿比陛下的亲生女儿重要?”
“你不只是愚妇,还不知天高地厚!”
从来都被娇宠着,没被陛下这般怒骂过,还是当着众人面前羞辱,武惠妃火上心头,这口恶气怎么也不甘心。“陛下倒是说清楚,臣妾是如何愚蠢,怎么不知天高地厚了?”凭着宠妃的身分,她不顾皇威,与皇帝冲了起来。
“这事朕还没治你欺君,你还敢闹!”玄宗佯怒,毕竟对这妃子他向来是宝贝着,这会骂她是护她,她可千万别搞砸了。
“想来陛下是有意羞辱臣妾了?既然如此,陛下就治臣妾个死罪好啦!”没看出玄宗的别有用意,她拉不下脸,就如平日的骄蛮一般嚷着说。
“好啊,有何不可。”一个小丫头由人群里跳出,嘻皮笑脸的回答。
众人莫不倒抽一口气,哪个不知死活的丫头敢在围君面前放肆?
但令众人更为吃惊的是,皇帝一见到她的面,骤然变色。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口出狂言,也不想想这是什么场合,你面对的是什么人!来人啊,把这放肆无礼的丫头拖出去斩了!”武惠妃怒火攻心,就要杀人。
“住手!谁敢动谨儿一根寒毛,全都得死!”玄宗连忙沉声低喝。
武惠妃气愤的说:“陛下,您说这是什么话?这丫头竟要您处死我,您还怎能饶她?”
“咦?不是你自己求死的吗?我不过是成全你,你发什么脾气,难道你这要死要活是假的?”公孙谨冷笑,人也一个跨步走向冶冬阳,挨着他仰起俏脸,朝他顽皮的眨眨眼。
莫非这丫头就是冶冬阳的表妹爱人?!“你这死丫头,进了鬼窟也死不了,现在还敢来作怪,别以为冶冬阳护得了你,本宫不会放过你的!”武惠妃怒极脱口而出。
“果然是你将我丢进鬼窟的。”她瞬间寒了脸。
玄宗已淌下冷汗。“什么?你曾将谨儿丢进鬼窟?!”
“一个野丫头敢跟万安抢男人,本来就该死,臣妾只是给了她一点小小的惩戒罢了。”她犹不知死活。
玄宗紧绷了脸。“你再不住嘴,朕就真的保不住你了!”
武惠妃这才发现他的异常。陛下认识这丫头,开口就知她叫谨儿,而且……他忌讳那丫头?
她开始浑身起了冷颤。“敢、敢问陛下,她是……”
“我自己介绍吧,我呢,叫李谨,也唤公孙谨,不过我爹爹说姓李姓公孙都随我高兴,至于我爹爹认祖归宗后改称李谋,在这之前,人人都称他公孙大人,公孙谋。”这话只说到一半,所有人就已面如死灰,等真正提到公孙谋三个字时,众人已濒临魂飞魄散的阶段了。
原来这小丫头竟是当年权倾一时的闇帝公孙谋之女,这就难怪了,难怪陛下的态度会如此反常!
当年玄宗为表对公孙谋的尊重,甫登基即宣布他的身分是他名正言顺的叔叔,但实际内情一般百姓不得而知,就是吵得沸沸扬扬也只是听说得多,原先玄宗还有些担心会对自己的帝位有影响,意料之外的是,百姓认定他的帝位是由公孙谋手中接下,反而更心服,毕竟公孙谋都认可了,谁敢不从。
现下公孙谋的女儿出现,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听说公孙谋那视若天下至宝的羸弱妻子过世后,这女儿就是他的一切,没下过山,但已受封公主,所有公主该享有的吃用,全有专人送至长白峻岭,绝无丝毫怠慢。
虽说她从没下过山,但上至朝廷百官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公孙谋有个女儿受封德贻公主,闺名公孙谨,就是不记得祖先八代也该记得此名,就怕犯了当年有人不识鸳纯水之罪。
没想到还是有人眼瞎了,这公孙谨看上的男人不仅被抢,她还受了委屈,甚至差点命丧鬼窟,这、这事情大条了嘛!
武惠妃吓得差点没厥过去。这丫头是闇帝公孙谋的女儿?这下她惊得活像已经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
“原、原来是谨儿,本宫……嫂嫂有眼不识泰山,谨儿你、你可别跟嫂嫂我计较。”她抖着声自救。
这丫头确确实实可以掌握她的生死,也难怪陛下会骂她愚蠢了,这下亡羊补牢不知来不来得及?她抖得不象话。
“武惠妃娘娘要当我的堂嫂我还真有点高攀不上呢,毕竟我一个野丫头,怎么有资格站在您面前说话呢,我该死,尤其该死在鬼窟里的。”
公孙谨越说武惠妃越胆颤,得罪这丫头她离死不远,也恨极了自己有眼无珠,谁不得罪竟然杠上这丫头,脚一软,扶着椅背差点没跪下。
“谨儿,饶命啊!”她顾不得威仪,竟哭了出来。
“哼,我这人有仇必报,你把我丢进鬼窟这事我可以不计较,但是敢抢我的男人,这点我万不能容!”公孙谨扬起娇笑的脸蛋,这副“怒容”跟当年公孙谋怒极反笑时一模一样,一样令人毛骨悚然。
“陛下,您要救救臣妾,不能让她杀了我呀!”武惠妃立即转向玄宗求助,现下他应该是唯一有能力救她的人了,就怕他忘了他们昔日的恩爱,不管她了。她悲悲切切的扑进他怀里,哭得极为惊恐。
玄宗一脸为难,她得罪的是闇帝的女儿,教他如何救得下?但怀中的女人毕竟是他宠爱多年的爱妃,若真的出事他也不愿意,只好开口,“谨儿,就瞧在朕的面子上,不如——”
“不如割了她的舌头,再挖了她的眼睛,陛下以为如何?”公孙谨娇笑。
他闻言变色,这残忍的手法,不是公孙谋现身是什么?顿时无法言语,惊愣当场。
而那当事者武惠妃,早已不中用的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母妃!”一直沉默的新娘子万安公主这才冲到武惠妃身边,焦急的抱着她,见她吓得不省人事,向公孙谨哭求道:“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求你放过我母妃吧。”伤心委屈的模样让人鼻酸。
其实这事根本与她没有关系,都是武惠妃私欲太重,老想着要扩充势力,连过继给她的女儿也当成工具来算计,看万安公主为了这自私的女人还来求情,让公孙谨颇不以为然,当下要拒绝,只是口才微张,还没出声,身边的男人已经先开口——
“谨儿,罢了吧,这回别计较了,给陛下一个面子,咱们欠了万安公主,将这人情还给她吧!”他面色沉重。
她瞧了他一眼,自然明了他的意思,这场假婚事最委屈的当算是单纯善良的万安了,他们是对她有所亏欠的,而且当初她被掳弃在鬼窟时,应该也是万安去通风报信,他这才得以赶来救她……想想虽然有点不甘愿,但是身旁男人都这么说了,不卖面子说不过去,
况且,这回她可是坏了他的好事,让他不能照着计划走,基于这点——“好吧,这回我不计较,就放过武惠妃一回,下回她再犯到我,我可不饶!”
一场假婚礼就这么落幕,但谁也不知此时局势已变……
这夜男人绷着脸,表情极度不悦。
这女人不守信,说好互不干涉的,她居然不择手段。
女人有自知之明,低着首,坐在床缘,乖乖巧巧的等着受罚。
“说吧,这事怎么解决?”
“随您的意。”她卑下得很。
“身分公开了,要进宫享福吗?”
她低声摇首。“不要。”
“还是要回你爹爹的公孙府邸?”
“这里很好。”她声音更小了。
“公主之尊不适合再住在我这儿了。”他是故意的。
“大家都知道您是我的男人。”
“那又如何?”他口气更不高兴了。
她咬了唇。“大家都知道我是您的女人,既然是您的人,怎能不住一起。”这男人可是大男人一个,由不得她张狂,尤其此刻,一不小心可能真的会被赶出去。
他口气稍缓,“嗯,要成婚吗?”
“现在不成,得等爹爹主婚。”她悄悄瞄了他一眼。脸还是硬邦邦,真爱生气呐!
“那就过一阵子吧。”
“是的。”她童养媳似的点首。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低着头的女人耐不住,又偷偷抬起头来要偷看,才抬首就接列男人的瞪眼,吃惊的赶紧垂下眼来,要命,这回他气得不轻。
“谨儿。”
“嗯?”她小心翼翼的应对。
袁姨说过一物克一物,说的一点都没错!枉费她先前还费心要当他克星,结果还是她比较怕他。
“这回没顺利完成我的计划,反而让两人对我起了戒心,这都是你搞的鬼!他臭着睑算帐了。”咱们有过约定的,说好互不阻挠,你这是破坏约定!“
“对不起嘛,人家只是不想你那么快就玩完,这样我一点出手的机会也没了。”她扁着嘴可怜兮兮的说。
“约定就是约定,你坏了跟我之间的规则,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小巧肩头一缩,“怕事”的低下首来:“我下回不敢了。”
他声一冷,“还有下回?”
“没有了。”她赶紧应声,只是怎么听就是有那么一丝的不真切,很难让人信服。
“真的不敢?”再问。
“真不敢了!”一双精灵的瞳眸对上他,冲着他咧开嘴笑:
这话能信吗?冶冬阳哭笑不得,驯妻?唉,还得再加强。
他睨着她。“那你说,该怎么补赏我?”
芙蓉面上染上桃色。“谨儿知道罪该万死,知道……该怎么做的。”
“嗯哼?”精锐的双眼一眯。
就见这任性狡黠的小丫头贝齿咬着下唇,眨着秋水双瞳,小脚一缩的进了榻上,金彩绣帐也跟着拉下。
冶冬阳这才发觉屋子里原来早已暗香弥漫,看来这丫头早已经想好安抚他的方法了。
清俊尔雅的脸庞不禁染上笑意,掀开绣帐,丫头已然春情荡漾,光洁横卧地等着他。
这丫头竟想用这个方法补偿他,摇着首,也好,今晚就让他好好的琢磨琢磨此事……毕竟他的怒气不小呢!
第三章
俗话说饮水思源,好歹人家对她也挺大方的,吃穿用度几照公主供了十六年,她就顺道来看看堂兄吧!不过当然是“顺道”的,主要用意还是为自己铺路。
“皇叔他人可还好?”内殿上,玄宗李隆基问得小心,目光仔细端详眼前的小娃儿,乍看这丫头的容貌遗自鸳纯水居多,但细细再瞧,眉眼神韵顽邪精灵得一看就知是某人的翻版。
“爹爹身体硬朗,无病无痛,谢谢堂兄长年派人送来人参补品上山,爹爹有交代,这趟下山若见着您,代他老人家向您说上一声谢。”
“谢什么,这是应该的,算起来这江山是你爹爹给的,联不过是想向皇叔尽点心力罢了。”他真挚的说。
这话听在公孙谨耳里,心下起了暖意。这堂兄挺知念旧情的。“话也不是这么说,我下山这一年来,瞧见您把国家治理得很好,不仅国内安富,四方胡夷君长更是相继前来朝贡,不得不说您是个好皇帝。”只可惜……
“联这皇帝做得战战兢兢,就怕有负皇叔之托,当初这国家若交由皇叔来治理,当会更加强盛才是。”
她忍不住掩嘴偷笑了。“那可不一定。”爹爹是什么人?让他治国,岂不是要众人水深火热,民不聊生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