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无极又是一阵唏嘘,逗得朱芝芝想不笑也难。
“好了好了,没空听你耍宝了,我问你个正事。”
“好,我们回房去。”他认真地点点头,揽着她的肩就要往内院走 。
“停!”朱芝芝拉住他,四下看了看,低声问:“这里有探子?”
他学着她的样子,小心翼翼道:“没有。”
知道自己被耍,她一把推开他,“那你大白天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
在这里说不就好了,整天待在房里闷都闷死了,她才不要回去。
“是你说要做‘正事’,‘正事’当然回房才能做……”
听出他言下之意,朱芝芝脸一红,朝着他的耳朵就是一阵狂拧,“慕无极,你个色痞,脑子里尽装些不正经的东西!”
这厢慕无极自然是连连告饶。
对于这类事件,下人们早已见怪不怪,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朱姑娘就是王爷的克星,说不准王府不久便要办喜事了。
松开手,朱芝芝警告地瞪了他一眼,这才缓缓道:“我听说,你五哥也派人来过了?”
慕无极一听,叹了口气,想也知道是谁告诉她的,不禁不悦了,“ 孔龙越来越不像话了,到底谁才是他的主子?”
孔龙,传说中的梁王府超级管家,如今已经进化成为朱芝芝的心腹密探。只有她不想知道的,没有孔龙不敢泄露的。
废话,谁都看得出来,这座王府未来当家的是谁,不好好巴结怎么可以,况且未来主母不但没架子好相处,还很有趣。
见他刻意隐瞒,朱芝芝也有些不悦,“你也不用怪他。横竖是我不好,我一个外人,不该插手你们兄弟之间的事。”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慕无极皱眉。
他只是想,宫闱政权之事,她越是远离越好。他想用自己的力量,尽可能让她和那个世界隔离,不想见她烦恼忧心,不想她惹祸上身。
朱芝芝哪会不懂他心中所想,见他愁眉紧锁,态度也不由得软化。她将脸颊贴在他背上,自身后拥住他。
“我知道你都是为我好。”
在她的记忆中,一直是如此。
从初识到相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心诚意地为她好。只是,她日复一日的贪心,她不满足于只是被他保护,她想用自己的力量,也为他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很小的事情。如果,她没有力量保护他,但至少,可以为他分忧解劳。
慕无极覆上她环在他腰际的柔荑,叹了口气。
“我真的不想你过多的参与这件事。”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怕自己张开的保护伞不大、不够坚固,终究会让她受到伤害,甚至是赔上一条小命。
她却噗哧一笑,“多少生死大劫都度过来了,你再说这话,会不会晚了?”
真是如此,当初在兰州就不要留下她。如今,再说不想让她受牵,太晚了。
从她的心系在他身上的那一天起,就已经说什么都太晚了。他们两个注定要牵在一起,月老的线系死了,分不开的。
慕无极转过身,直视她的双眼。“芝芝,你真不后悔吗?”
回到王府后,他又想了很多,山洞的那一夜,他们都太过冲动,他 不确定,芝芝是否考虑清楚了。说不担忧是骗人的,她太过灵动,让他觉得她像一阵风,不会为谁而永久地停留。更何况,他们接下来的路也 不见得就好走,他留下她,到底是对是错?是为她好,还是出于他的自私?
朱芝芝叹息地拍拍他的脸颊。
这个人,时而亮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来唬人,偏偏一谈到感情事又会退化成彻头彻尾的笨蛋。
他怎么还不懂,她早已做出选择,难道非要她亲口说出来?
慕无极移开目光,拉着她在栏杆边坐下,把玩着她的发梢,“算了,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不瞒你。”顿了顿,他道:“这件事,我想就此打住。”
朱芝芝一下子跳起来,“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是说,五哥这件事,我想就这么算了。”
她张大嘴巴,几乎要说不出话,“兄弟情?”
他要是敢点头,她可真要笑了,这不是仁慈,是愚蠢。
“哪有那种东西存在?”还好,他只是自嘲地笑笑,“我只是不想 把这件事搞大。宫里的情况复杂得很,你不会懂。”
一旦他把五皇兄通敌的证据交出去,是立下大功没错,可是太出风头并不是好事,而且从此他势必再别想过平静的生活,表面上,三皇兄可能会重用他,但私下里,他也将成为三皇兄防范的对象。某种意义上说,五皇兄的存在,能令朝廷维持一种微妙的局势,三皇兄有了首要敌人,他们其他几个兄弟也就可以隔山观虎斗,这么说是很无情,但没有野心的人求的也不过是明哲保身而已。
慕无极不禁冷笑,身为皇家子弟真的很可悲,手中之间充斥着算计,连自己也不例外。
朱芝芝揣测他的神情,似乎懂得一些。
“那……就这么算了?”
不甘心啊,好不容易掌握能扳倒景王的证据。
想到他们当初被景王暗地里算计得那么惨,她就一千、一万个不甘心。可是无极的顾虑必有其重,如果为了这些私怨,引发朝政上的洗牌,从而打乱当前的平衡,那就得不偿失了。只是……
“无极,你甘心吗?”
他怎么想呢?
他此时携带战功,从这几日的访客看来,拥护他的人也并不在少数,加上他们又有五王爷通敌叛国的证据……如果无极也有雄心壮志,如 果他也想在朝廷上呼风唤雨,如果他也对这江山野心勃勃,那么此时,不正是发展势力的大好时机吗?
她担忧的眼对上他含笑的凝视。
就是这个眼神,透彻得没有一丝欺瞒、没有一丝诡诈,有的只是看透富贵权力的淡然,和对宁静生活的向往。也许从天而降的那一刹那,她就被这眼眸吸走了灵魂,从此在这个时空扎了根。心念念,就只为这一人。
慕无极刚想说话,朱芝芝却是自己噗哧笑出声。
“我怎么会问这么傻的问题?”
他如果有那种了不起的志向,也就不是闲散王爷了。
慕无极宠溺地在她头顶敲了一记,“你还知道自己傻。”
她自嘲地摇摇头,又接着刚才的话题,“这样一来,我们的优势不就没了?”
“那倒也不至于,证据在我们手里,五皇兄想必也是忌惮着这一点,不然他不会这么多天都不动手。根据景王府来的人的态度看,他是想压下这件事。”
事后五皇兄必定派人去过那个山洞,知道他们把证据拓印下来了。
“就是说目前我们手中握着他的把柄,他投鼠忌器不会再对我们下手了?”
“不但不能下手,他还得护着咱们。”慕无极笑得优雅,“除了我,再没有人更适合保存这件东西。”
五皇兄心里应该非常明白,证据落到他手里,而不是其他兄弟手中 ,是不幸中的大幸。因为只有他,九王爷慕无极,非但不争不抢,还将一切与政权有关的东西发作烫手山芋,送他都不要。
“芝芝,你想报仇吗?”
五皇兄的目标虽然是他,但到底连累到芝芝,他不确定她心中是怎么想的。
朱芝芝略一思索,摇摇头,“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仇。”
充其量只能说有些小恨,实在不值得他们冒着被卷朝政的危险去报复。
“所以啊,”他眨眨眼,“我们的目的不是打击我五皇兄,而是……”
她接过他的话,“而是想办法让自己活得舒心!”
什么朝政、什么阴谋,只要日子过得舒坦,不就再好不过?
所以他早八百年前就冒着和母妃翻脸的危险,给自己下了断言…… 他啊,注定成不了大器。但是……
他却可以是所有兄弟中,活得最潇洒、最快乐的一个。
“芝芝……”
“又有什么事?”朱芝芝微证,斗嘴呢 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有一件事,孔龙一定没和你说。”
她叹气,“你是不是又瞒着我什么了?”
他刚才怎么说的?
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不瞒你。
原来说的另有其事。
慕无极苦笑,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一件。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找过一个和尚?”
朱芝芝身形一僵,突然想到什么,迟疑地抬头,却看到 他眼中的苦涩。
“就是你想的那样。”慕无极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
真的不想给她一丝离开的机会,但是,他无法说服自己瞒着她。
心机、手腕,这些他从小被强制灌输的东西,他可以对任何人使用,除了她。
爱她,因为她的澄澈,想守住这一片洁白的云,而对自己尽心守护的她,又怎能有一丝欺瞒的阴影。
“我……”朱芝芝低头,“我只是想……能不能……”
“不用说,”他别过头,“你有得选择的,我会安排你见他。”
说话间,她才发现,天色已晚。
梁王府的庭院在夕阳的笼罩下,精致而美丽,然而,她真的可以永远生活在这座与世隔绝的花园里吗?之前生死关头所下的抉择,在安逸舒适的环境下,在一切变得可能的情况下,轻易地动摇了。
好一会,朱芝芝才发现慕无极已经离开,院子里只有她的影子,被夕阳拉得很长,也很孤独……
“你……就是那个和尚?”
瞪大了眼睛,朱芝芝表情已经称得上滑稽。
虽说,人不可貌相,可这家伙让人完全无法与高人联想在一起。
个头才到她肩膀,光秃秃的脑袋泛着油亮的光,五官皱巴巴像没长开,嘴歪眼斜鹰钩鼻,总之从头到脚一副爹不疼娘不爱的丑模样。
神棍!
看到他的第一眼,这个词就深深印到脑海,她觉得,神棍就应该是这副模样!
“假的。”
“什么假的?”
“他肯定是假的。”她几乎是在下结论了。
慕无极好笑地看她,“什么都还没说,你就知道是假的了?”
“长成这样要还是真的,我就跟你姓算了。”
“阿弥陀佛,女施主此言差矣!”那和尚双手合十念了几声佛号,却突然话锋一转,“你反正命中注定要跟梁王殿下姓的,这种赌输赢你都不吃亏啊。”
这……这是出家人该说的话吗?
朱芝芝差点被气翻。神棍,绝对是神棍!
“我听你再妖言惑众,无极,你看他……”
刚想和某人告状,却发现某人正兴致勃勃地询问:“大师,你说真的吗?她真的会跟我姓,我也想自己算算,不过我师父老人家说……”
第10章(2)
“慕无极!”
人家说什么,他都信,她说一百句,他也不信!
朱芝芝愤恨地瞪了他一眼。
“啊……那个,大师,本王觉得我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的好,哈哈。”后两声干笑,是挽回面子用的,但显然是无意义之举。看来再过不久,梁王惧内的消息将不再是秘密了。
“谨遵王爷吩咐。”那和尚抬起头来,细细地打量起朱芝芝。
她受不了地别过头。她不是个以貌取人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听说这和尚也许能帮助她回家,她就对他莫名起了厌恶之心。
不都说找不着方法了吗?他一个出家人添什么乱啊。
虽说她下定决心待在这里陪这个傻王爷,可到底是自己生存的时空,不可能丝毫不想知道那边的情况。所以每次一谈到这个话题,她就心慌得厉害,也不知道她哥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为她这个失踪的妹妹茶不思饭不想,牵肠挂肚?
……不太可能。
那家伙很想得开,如果她上次留的字条他有看到的话,多半他会过得很好。
“这位女施主,可否容贫僧问个问题?”
“那得看你问的是什么问题,有没有意义,我爱不爱答。”
刁难,这显然是刁难。
那和尚却也不恼,只露出一个像是在笑的表情……如果一个仙风道骨的道士露出这种表情,那叫高深莫测,可是他……丑,还是丑。
“施主可是来自遥远的地方,那个地方凭借常人的力量永远不可能到达。”
“照你的说法,我不是正常人吗?我不是过来了?”
“施主定然是接触到一些可以做为媒介的东西。”
朱芝芝一僵,心跳有些加速,“是又怎样?我只想问你……”
“有回去的办法吗?”慕无极突然接道:“大师,我们只想知道,她到底能不能回去?”
“你……”
“芝芝,这件事我也想知道,这不是不关我的事。”
怔忡片刻,她叹了口气,“好吧,你问,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那贫僧就问了。”
“你怎么那么多废……”
“施主来之前可接触过什么?”
她想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