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仆人前来通报。“蔚少爷,小姐,请到餐厅用餐。”
“我哥哥呢?”语瑄问仆人。
“大少爷在讲电话,待会儿会直接到餐厅。”仆人回道,退了下去。
语瑄犹豫了一下,轻声对宇森说:“森哥哥,你先去吧!”
“你呢?”
“我……我的腿还疼着,晚一点我再过去。”其实语瑄是打算不去,免得她这副模样惹爷爷不高兴……虽然她的肚子早已饿得咕噜咕噜叫了。
“我扶你吧!”
语瑄眨着星光波澜的水眸,受宠若惊地瞥着宇森。
“来吧!试着慢慢走。”宇森起身走向她,朝她伸出手。
语瑄又开始怦然心悸,迟疑中她听见他的鼓励。“来吧,别又跌倒了。”
他的善意像一股暖流直渗到她心窝里去,她害羞地微笑,将小手放在他的大掌中,忍着疼痛缓缓地站了起来,让他浑厚的力道,温热的手掌扶持着她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向餐厅。
一路上她的心就像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她自己全然无法控制自己飞舞的情绪。
乍暖还寒的初春,莫家后院广大的人造山水景致蒙上一层美妙的烟波。
小桥流水中有座雅致的楼阁,楼阁内雕梁画栋,且收藏着莫家历代祖先们所珍藏的骨董。
“你说的骨董弓就是这把吗?”宇森把玩着莫语凡由壁上取下的弓。
“是啊,共有两把,是清朝的一名武将用过的。”
宇森试着拉了拉弓弦。“真是历久不衰。”
莫语凡又取来一个羊皮篓子,里头有无数枝锐利的箭,宇森从中取出其一。审视着发亮的箭心。“这是赝品。”
“真有你的。”莫语凡赞扬宇森的识货,他俩不但对骨董有极大的兴趣,且对射箭运动更是十分热衷,两人在大学时还是射箭选手,宇森更是运动健将。
“这是我特地向一个老师傅订做的,我们到靶场小试身手。”莫语凡提议。
宇森轻抚着骨董弓问道:“你爷爷同意我们把这个骨董拿来玩吗?”
“这座楼阁里的东西归我管。”莫语凡淡笑。
“那还等什么。”宇森跃跃欲试。
于是两人立即离开阁楼去了靶场,靶场位于人造山水的右翼,碧绿如茵的草坪中有两座高耸的箭靶,远望过去是一片青翠树林,景色十分优美。
此刻虽是吹着逆风,但两个人玩兴不减。
院子的另一头——
语瑄在舒爽的午后带着“守护神”到树林里写生,绘画是她假日中惟一的乐趣,尤其是爬到高高的树上,海风如轻纱拂面,她可以尽情的享受这一片宁静的绿意。
但她的心并不宁静,她坐在树上,手中的笔所画下的并非眼前的景致,而是一双迷惑她的眼眸。
她画得并不好,不够传神,那双眸深邃中带着点不经心的神采,并不是她手中的笔所能着墨的,她希望能拥有他的照片,而不是生涩的笔触所画出的人像。
她看着远处的海洋,心沉沦在迷醉的想象之中,恍入无人的境地。
她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着魔似的想着一个人。
“汪汪!”风中蓦然传来咻咻的声响,惹得树下受过严格训练的猎犬“守护神”不安地躁动,也打断了语瑄的思绪,她回过神由树梢往远处看,看到靶场上的两个人影。
她的一颗心像被蛊惑了似的猛跳个不停,因为其中一个人就是存在她脑子里,令她拼命地想个不停的人——蔚宇森。
她想也没想,收起画具利落地爬下树,有股冲动教她很想去接近他,很想去和他打声招呼。
她奔了过去,“守护神”也警戒地紧随着她。
莫语凡从两座箭靶上取回一堆箭,放回羊皮篓子里,宇森坐在老树下的休闲椅上,以棉布拭着骨董弓。
“打个赌。”莫语凡走向宇森,顺手将羊皮篓子搁在草地上。
“赌什么?”宇森扬扬眉宇问。
“赌你我的人生。”莫语凡冷峻的唇线上语出惊人。
“人生?有意思。”宇森不怀好意地笑着,颇有兴致。当然他知道这不是个玩笑,他们兄弟之间不仅对彼此有相当程度的了解,默契更是十足。向来除了对女人,他们做什么都是十分认真的,包括打赌。“怎么个赌法?”
“一箭定输赢,谁无法在逆风中射中红心,谁下半辈子就得成为对方的‘亲信’,意即——手下。”莫语凡沉着道。
“若不分轩轾呢?”宇森黑瞳里映着树林的绿影,显得更深不可测。
“作罢。”
“行。”
两人略微活动四肢,心底都有十足的把握,就备战位置后,赌局开始了。举弓箭,瞄准,拉弦,射——
就在宇森弹出手中的利箭之际,任谁也没想过此时箭靶的前方竟出现一个柔嫩如云的倩影。
宇森眼底惊闪着骇然的雷电,他无法想象接下来会有什么发生,在这危急的一刻,惟一的念头竟是他不想她受到任何伤害,一丁点也不想!
“快走开——”他大吼一声,想都没想立刻狂奔向前,瞬间爆发的速度已然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语瑄惊讶地看着疯狂奔向她来的宇森,随即发现正飞向她的闪亮光影,当她意识到那是一枝箭,她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要如何闪躲。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守护神”突然纵身一跃将语瑄扑倒,并精准地衔住那枝箭。
而宇森急骤如狂澜的速度令他煞不住脚步,整个人冲撞上箭靶,整座箭靶像被殒石击中啷当地烂碎倒地,顷刻间草屑纷飞。
时空恍若就此停止了,语瑄惊吓过度地看着倒在箭靶上动也不动的宇森,她的心像坠落深谷的流星,在黑暗中失去了方向。
“守护神”摇着尾巴,咬着“战利品”在语瑄身边徘徊,又回头去瞧宇森,十分有灵性的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你为什么突然鲁莽地跑到箭靶前?”莫语凡奔了过来相当气愤地责怪语瑄。
语瑄在哥哥的震怒中无助的落泪。她哑口无言地爬到宇森身边,见他被断裂的支架刺伤,皮开肉绽的手臂正汨汨地流着鲜血,白色的衣袖都染红了,她悲恸得无法自己。“对不起森哥哥,对不起……我害死你了,对不起……”
莫语凡紧急地蹲到宇森身边。“宇森,你还好吧?”
宇森筋疲力竭无法动弹,他缓缓睁开眼,懒懒地瞥了莫语凡一眼。“当然,算命的说我可以活到八十岁。”
“森哥哥——对不起……”语瑄见宇森还能开口说话,转忧为喜却仍忍不住地痛哭。
宇森缓缓转动眼瞳,视线落在语瑄满是泪雨及歉意的小脸上,又迟疑地看向另一座箭靶——红心上一枝笔直的箭正昂然挺立,而他的箭则被猎犬衔在嘴上。“我该相信自己将成为你的亲信,还是该认为这是一个阴谋?”
“算我们没打这个赌。”莫语凡否定了。
“不,言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宇森耐着浑身的剧痛闭上双眼。
语瑄不知道哥哥和宇森口中的“赌”代表什么涵义,兀自庆幸着宇森是活着的,她悄然地看向哥哥,发现他脸上愠色不减。
“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丢了小命,也害惨了宇森?!”莫语凡愤怒地瞪着语瑄训斥,这是有生以来他头一次这么严厉地对待妹妹。
“对不起。”语瑄在哥哥的怒火中又垂下泪。
“别责难她了,她没事就好,幸亏这狗儿机灵。”宇森虽无可奈何,但他一点也不后悔自己疯狂的举动。
“不,她得受处罚。”莫语凡心痛地下决定。
“我不同意。”宇森睁开深不见底的眼。
“她得受罚,你为她伤成这个样子!”莫语凡坚持。
“就算该罚,也是我的权利了,不是吗?”
宇森只是顺口这么说,没想到语瑄竟恳求地对他说:“请你处罚我,不然我的良心会不安的。”
宇森眯起眼看着暖阳下语瑄焦虑的小脸,唇边浮上一抹淡到令人无法分辨的笑意。“我现在要去医院缝补我皮开肉绽的手臂,等我想好怎么罚你,自然会告诉你的,我后半生就要待在你家成为你哥的”亲信“,还怕没机会吗?!”
“什么亲信?”语瑄睁大了含泪的眼问他。
“就是他的手下。”宇森看了莫语凡一眼,莫语凡眼底一片深沉。
“真的吗?你要留在家里,我可以天天看见你了!”语瑄拭了拭脸上的泪,唇边居然漾开出一朵梦幻般的笑靥。
宇森死盯着语瑄浪漫的笑脸,真不知是该生气她的无知,还是该嘲笑她的天真了。
第二章
宇森手臂上的伤十分严重且有轻微的脑震荡,医生请他务必留院观察几天,而他为了抢救语瑄而伤重的消息传到莫老太爷的耳里,语瑄就算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自是免不了受到家法的惩治。
“你给我到柴房去关禁闭一个星期!”莫老太爷怒不可遏地下令。
“这七天除了奶妈可以送茶水及食物,其他人一律不准接近,你这丫头得好好反省自己的行为举止是否有偏差。”莫老太爷慎重其事地亲自将柴房的门上了锁链,只差没贴上封条。
语瑄一如往常没有求爷爷饶恕她,因为她是该受罚,而爷爷的警告久久萦绕在她心头无法散去。
她哀愁地看了看阴暗的柴房一眼,柴房的角落堆放着腐朽的木柴,天花板上有好多蜘蛛网,一盏昏黄的小灯泡垂挂在屋梁上,风吹得它微微晃动,她找寻风从何处来,见到右侧墙壁上有扇小窗,从小窗望出去,可以看见蓝色的天空。
很久很久以前她听佣人说过,太祖父的姨太太曾在柴房里上吊自杀,所以一到夜晚这里总是鬼影幢幢。
她好害怕,但谁要她闯了大祸,不但爷爷饶不了她,她也饶不了自己。
风又由小窗吹了进来,她发现自己脸上凉凉的,轻轻一抚才发现脸上全是泪。这七天她该怎么捱下去啊,现在才傍晚,她就已感到阴森,到了夜晚,她该怎么办呢?
夜幕低垂,语琼不安地蜷缩在冷冰冰的地板上,冷清萧飒的风吹得小灯忽明忽暗,她紧紧抱着双膝骇怕地把脸深埋在膝盖上,蓦地又刮进一阵风,树林中发出了可怕的婆娑声,她心惊胆战地捂住耳朵,吓得泪如雨下。
好不容易挨到天色微明,她在浑噩不安中合上沉重的双眼。
“小姐,小姐……”在梦中她好似听见祖奶奶的鬼魂在叫她,声音沉重且沙哑。
“啊——”她恍惚的惊醒,抱头痛哭。
“小姐,你抬头到窗边来看看,我是奶妈啊。”奶妈关爱的从小窗外探望,看见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语瑄,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泪水随之而下。
“奶妈!”她眨了眨眼。
“小姐,我给你送早餐来了。”
语瑄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奔了过去。“您怎么哭了?”她把手伸出窗外抚去奶妈脸上的泪水。
“没什么,来,赶紧吃了早餐,别饿着了。”奶妈把盛着丰富早餐的托盘递进窗里。
“谢谢奶妈。”语瑄接了过来。
“有没有森哥哥的消息,他脑震荡严不严重?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她担忧地问。
“有少爷在医院关照着,你别担心。”
“爷爷肯定还没消气,是不是?”语瑄愁苦地猜想。
“小姐,你别想那么多。”奶妈安慰道。
“祖奶奶的鬼魂是不是在这柴房里?”语瑄恐惧地回视幽暗的柴房。
“什么鬼魂,没那回事,你别听那些佣人胡说。”奶妈挥挥手,嗤笑着。
“真的吗?”语瑄眼睛睁得大大的,阳光照在她苍白的小脸上。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别胡思乱想了,你肯定一夜没睡好觉!答应我吃了早餐,再去睡一觉。”奶妈细心地叮咛。
语瑄对奶妈点了点头,她一直看着奶妈微胖的背影从树林的小径消失,依依不舍地窝回刚刚那个角落。
日子缓慢的过了五天,这五天语瑄一直都是寝食难安,心底牵挂的只有宇森的伤势。
眼见天又黑了,语瑄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时间了,一如前几个夜晚,她蜷缩在冰冷的地板,数着天花板上的蜘蛛,不安稳地入睡。
小窗外明月高挂,和悦的晚风吹来春天的消息,而她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梦到宇森复原了而且回到家中来。
“语瑄,语瑄……”语瑄仿佛在梦中听见宇森低沉的声音正唤着她。
“你的伤康复了,真是太好了……请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在梦中担忧地呓语。
“语瑄,你醒醒——”宇森一回到莫家得知语瑄被关禁闭,就立刻请莫老太爷法外开恩,顽固的莫老太爷念在宇森的不追究,才答应放了语瑄。但语瑄沉浸在睡梦中,一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获释了。
宇森蹲下身去看着她,她把脸枕在膝盖上,长及腰的发任意披泻,清灵细腻的五官显得十分憔悴,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