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也烦恼得好几日睡不着呢!”鹊儿也同一个鼻孔出气。“我还见过枫姥姥望着族长的身影偷偷哭过几回呢!”见着那情景害她也忍不住偷偷拭泪。
听着听着,原本坐在罗汉床上的巫绯语干脆趴了下来。
早知如此?她在心里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那段日子她也不会过得如此哀怨;那晚,也不会哭得如此凄惨了。
结果,美丽的新娘子模样不但没让他瞧见,反而让他瞧清了她醉醺醺的糗样,真是……
“小虎子还说,他已经大到可以娶妻的年纪了,只要族长愿意,他随时可拜堂。”喜儿笑嘻嘻地道。
“真是人小鬼大。”鹊儿笑骂了声。“族长真要找人嫁,哪轮得到他。”
“族长。”喜儿眼明手快地一把抢下巫绯语正欲送进嘴里的酒。“总管大人说了,在族长背上的伤疤痊愈之前,不许再喝酒。”
“我的伤早好了。”巫绯语的指扣紧酒杯。
“伤口是好了,但疤还在。”
“那疤是好不了了。”
喜儿不认同地摇头。“总管大人说,只要族长乖乖按时上药,一定会好。”
“那得等上多久?”头发花白?
“总管大人说,伤疤急不得,也算是位大夫的族长会明白的。”瞧,她的记忆力多好,她可是将总管大人的话一字不漏地转述呢。
总管大人?巫绯语拢紧了眉。瞧她们叫得多顺口,彷佛这职位、这人早已存在鬼族多年,其实不过是这几日光景而已。
还真有本事嘛!不贵是在商场火里来、浪里去的高手,单纯直率的族人根本不是他对手。
“你们左一句总管大人、右一句总管大人的,他才来没几日,你们的心便全让他给收买走了?”巫绯语没好气地睨了她俩一眼。“真是没良心的ㄚ头。”
“族长怎么这么说?”喜儿委屈地噘唇。“总管大人是族长的夫君,就如同族长一般,听总管大人的话也没什么不对。”她还真直率。“况且总管大人说的都有理。”
“总管大人说起话来不仅头头是道,看事情更是准确无比,尤其近日拟定的『鬼族兴盛策略』更是深得人心呢!”鹊儿一脸崇拜模样。“而且大伙才相处没几日,总管大人已将全族人的名字记清楚了,如此了不起的记忆力应是天生聪明绝顶的关系吧。”
“可惜啊,因公务繁忙赶不及这大喜之日,不得不让公鸡替代总管大人与族长拜堂。”喜儿接着开口,与鹊儿默契极佳。“其实族长不该这么急着决定婚期,应多等总管大人几日的。”
“就是说嘛,没能亲口对总管大人说声恭喜,敬上一杯喜酒,还真教人遗憾。”鹊儿说得认真。
“听你们这么说,是在抱怨我的不是了?”被两人轮番唠叨搞得昏昏欲睡的她,还是没漏听她俩的言下之意。
“不敢。”鹊儿打蛇随棍上。“只是大伙希望择日再补办一次婚宴。”
“何需如此?”
“当然需要啊!上回大伙全都因为担心族长真嫁给一只鸡而食不下咽、喜乐全无,那样的婚宴怎能算数呢?”
“是啊。”喜儿点头如捣蒜开心地附和。
接着,她俩便开心讨论起婚宴细节,完全没有让巫绯语参与之机,自顾自地说得兴高采烈。
而耳际终于落得轻鬙的巫绯语再也忍不住地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迷蒙间,有人进了房。
他先至火盆放置处添上木炭,才至她趴卧的罗汉床边落坐。
静坐一会儿后,他动手掀开她身上的棉被,再将披在她背上的白色单衣褪至腰间,让她的白皙裸背尽现。
挟着被炭火温热的气流轻触上她的肌肤,不冷,却让她无法遏抑地轻颤了下。
“冷吗?”知她已醒,攸皇关怀一问。
“不。”她咬了下唇不敢回头望他,自己清楚知晓那颤抖所为何来。
“我替你上药。”这是他每晚必定亲为之事,只为了确保她有按时抹药。
她这人,除他之外,无人敢违抗她,而她偏偏又是最不听话的病人。
她没回应,也没拒绝。似乎知晓反抗无用,干脆由他去。
背上之伤自右肩斜至左脥,原本皮开肉绽的伤口如今已让新生的粉色嫩肉填满。虽不似以往恐怖,但凹凸的肉芽与白皙肌肤不相衬的粉色新肉,仍与“美”这字眼沾不上边。
她自铜镜看过自己背部的模样,虽不至于吓坏人,却也明白这伤疤恐怕是好不了了。
倘若师父还在世,她肯定会被骂到臭头的。而这男人啊,却将她最丑的一面全看光了。
伸指,他抚上伤疤,手劲轻柔丝毫不敢施力,眼皮下的心疼无隐。
蓦地,他俯下身、凑上唇,温暖唇瓣不偏不倚地吮在那粉色肌肤上。
“啊。”一声轻吟,巫绯语几乎惊跳起来。
她起身、扬手、摀唇,动作迅速且一气呵成。
垂下眸,他望了眼被她摀住的唇,抬眸望她的目光闪过一簇火光。
不对。
顺着他眸光低头一望,那让一抹绣工精美的肚兜拢住的浑圆,正随着她上下起伏的胸口诱惑着男人的眼。
“呀。”低喘了声,她摀着他唇的手连忙上移了几吋,改摀着他的眼。伴着娇羞与羞恼的红晕,自她脸颊扩至肩颈与雪白的胸口。“攸……”
皇字未落,她的手已让他握住,轻扯了下便被他带胸怀里搂着。
“别动。”他一手扶着她颈项,力道适中地按压着她,不让她挣扎。
他的心,跳得好快。
趴伏在他胸口的她,听得一清二楚,也明白了他说“别动”之意。
如此暧昧之状让巫绯语的脸蛋更红了。所幸,此时的她,他未能瞧见。
静静靠着他胸膛,她不敢说话、不敢乱动,甚至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那晚,自他出现后,她未曾向族人作任何解释。族人所有的困惑和不解全都丢给他一人来处理,也就是随他说去,他说了算——当然包括公鸡代为迎娶之事。
而族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只要是他说的,大伙都信;只要是他交代的,大伙全遵循不悖。害她有时都快忘了自己才是鬼族族长、才是正主呢!
正想得专注的她,让他深长的呼吸打断了。当他灼热气息吹拂过她裸的肩颈背肌时,那状似挑逗般的轻触让她不得不咬紧唇瓣封住到口的喘息。
该死的攸皇!平息自身情欲的同时,却在她身上放了一把火?
她将唇又抿紧一些。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趁此机会扑倒他,将他吃干抹净算了。
念头方兴,她背上已传来一阵清凉药香,随即被覆上一方巾帕,披上单衣、盖上棉被,被密密地包了起来。
良机稍纵即逝,她喟叹。
不过,若真要来真的,她恐怕也还没那个胆。
“为族里的事忙到现下?”有如此能干之人帮着她,她也乐得轻松。
早知如此,早几年前就该到清泉镇毒昏他,绑他回鬼族当总管了。
“都是些小事。”攸皇说得平淡。
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偎着。“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人,把我该做之事全揽到自己身上。”她的口吻似埋怨、似疼惜。“到底谁才是族长?”虽乐得轻松,有些事仍是得先说清楚。
“怕我抢了你的功劳?还是怕我取代你在族人心中的地位?”他的掌轻抚着她的背,用真气将药效灌进她肌理。
“来不及了。”
“嗯?”他不明白。
“依我看,族人早早全倒戈了。”她说得满含怨气。“你可得负责到底。”
“如何负责?”
“一辈子待在我身边,好生伺候我。”她说得毫不害臊,似乎早已盘算好。
“我以为『嫁鸡随鸡』,说的是娘子伺候夫君才是。”
“我的理解与他人不同。”她漾在唇边的笑渐渐扩大。
“确实不同。”经过这回,他已领会。
“你同意了?”她仰首,眼中的期待与担忧在他眼里逐渐鲜明。
这外表倔强,内心却脆弱的女人,难道还不明白他的心?
她岂不明白,他先前的犹豫、迟疑与担忧全是为了她一人。
早在她对他说那句“别离开我”时,他便明白这辈子他是放不开她了。
“我这人很固执。”他替她拂过颊畔发丝。“一旦属于我的,我便紧守着不放。”
“所以?”她凝望他,一瞬不瞬。紧张的心都快跃出胸口了。
“你可属于我?”
“当然!”她说得笃定,纤指不自觉地握紧他衣襟。
闻言,他优美的唇瓣弯起一抹笑。是宠爱、是疼惜、是悸动,更是无法言喻的心满意足。
“那我便发誓,今生与你生死相随。”
她笑了。
不在梦中、不是醉酒,而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听着他说的每句话、每个字。
她的笑容扩大了,绝美之颜炫惑了他的眼,侵入了只为她而开启的心。
手一勾,她环上他颈项,在他未察觉到她意图前,主动吻住他那微温的唇……
第8章(1)
他,又作了同样的梦。
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他的“预见”还来的贴切些。
梦里,一黑发如瀑的女子倒卧他身前。
如丝缎般光滑的发似开屏的孔雀四散而开,发丝遮盖住女子纤细的身形与面孔,也连带地遮掩起她身下汩汩淌出的血。
浓浓的血腥气味随着暖风窜入鼻息带着,一丝甜味、一丝咸味,与更多的腥味。
而后,他看清了女子脚上的鞋——绣着特殊图腾的厚底红靴。
那鞋,脏了。
干涸的黑色污渍不仅毁了靴上图腾之美,更侵入他的眼,肆虐地驱赶他眸中所有光亮。
趋向前,他弯腰执起她落地的发,却连发上的黏稠之物也沾染上他的指。
浓稠又暗红之液不只沾上他的指,包括他所踩之处与她倒卧之地。
仔细一瞧,有一剑柄突兀地穿插在她黑发覆盖的肩背上,匕首刀刃穿胸而过,透出的尖刃不见银光,徒留腥红。
她一手压在身下,一手则握成拳落在她颊畔三吋处,白皙的指关节已泛青,微温的肌肤仍有弹性却已失了气息。
不加思索地,他扳动她的指。缓慢地,小心地带着止不住的轻颤。
那是一只染血的白玉指环。
贝她紧握在手,几乎陷进骨血里的是刻着他的“攸”字,赶不及拜堂那晚他亲手套上巫绯语指上的指环。
他,跌坐在地。坐在那一摊血泊之中。
惨白的脸庞有些恍惚、有些出神,有着透明的水珠不断自眼角滑落,淌在他紧握着她不放的掌中。
蓦地,刮风了。
直袭而来的风吹动他衣袂,吹起了她覆面的发……
……
“啊——”一声,攸皇惊坐而起。
不断冒出的冷汗汗湿了单衣,冻着他凄惶的心。
失了镇定的黑眸紧盯着前方床后静静不动的身影半晌后,方悄悄地舒了口气。
看来,他没让那惊慌的叫喊冲出喉。
掀被下了罗汉床,他行至床畔隔着纱幔将她细细凝望。
深情眸光走过她光洁秀额、细长眉黛、挺直俏鼻、诱人粉唇,停驻于她规律起伏的心口上。
身微动,他伸掌按压着自己心口,为了那突如其来的椎心之痛。
“攸?”刚睁眼,巫绯语便让异样的攸皇给吓着了。她急忙掀帘来至他身边,焦急地环上他的肩腰。“怎么了?”
手一张,他搂她入怀,紧紧地搂抱不让两人间有丝毫空隙存在。
他气息不稳,呼吸凌乱,自身上散出的热气暖着她的身,令她不由自主地环紧她的手,为了不曾如此慌乱的他。
“你可是预见了什么?”她猜想着。
关于他的天赋异能、天书什么的,她从不曾细问,只是从多嘴的君韶安口中听了一些。
称不上理解,也不愿追根究底徒增他的困扰,所以她干脆将他归为算命师、占卜师那一类之人,如此一来便不难理解。
“和我有关?”她又问。能让他如此失常的恐怕是性命攸关的大事了。
那么,他可是预见了她的死?
此念头让她的身子窜过一阵冷寒,被他搂紧的胸口几乎喘不过气来。
真是如此?
她睁大的眸恍惚了下,浓浓的愁苦溢上了她的喉,噎得她满口苦涩。
呵。她压在心中的笑像哭。
总以为祸害遗千年的她,能与他白首偕老的;总以为有她相伴,他终不致孤单一人。怎知……最后她仍是独留他一人。
“攸,你……”
“嘘。”他按压上她的唇,握上了她的手,瞳中绽放的坚定眸光如星辰般闪耀。“随我来。”
她随着他出了卧房转进书房,与她十指紧扣的手既温暖又安定,让她飘摇的心慢慢回归。
取出染着朱砂的纸搁在桌案上,他咬破指尖以血当墨凝神地书写着。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