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车子过去了好一会,又抬头看了几眼,正待入镇去时,突然听得一声怪咻,起自镇口,只见一条人影,跌跌撞撞,直跑了出来!虽然是七跌八倒,但是身法却仍是快疾无比。
端木红乍一听得那一声怒吼,心中已是一怔,因为那一声怒吼,听来令人毛骨悚然,显然发出怒号之人,心中的愤懑,实是难以形容。
继而,端木红又见那人,接连几个起伏,心中更是大异。
因为那人所使的轻功,竟和自己所习,大同小异,分明也是出于飞燕门中。
端木红连忙迎了上去,只见那人,疯了也似,接连向前扑来。
但是扑出了丈许,却跌倒了三四汰,最后一次,终于腾起七八尺,又跌倒在地。
那最后一下腾起的身法,更分明是飞燕门秘傅轻功之中的一式“巧云细翻”!
端木红知道本门轻功,绝不外传,来人既然会使飞燕门中的功夫,当然也和本门有着极深的渊源,因此连忙奔了过去。
定睛看时,只见那人长发披散,血流满面,伏在地上,不住喘气。
端木红俯下身去,道:“你……”她这里才讲了一个字,那人突然,转过了面来,端木红不由自主,“啊”地一声,叫了出来,原来那人虽然血污满面,但是一双眼睛,却还是有神之极,凶光四射,而且,一转过面来,立即五指如钩,向端木红胸际,疾抓而出!
端木红万想不到,自己好意去看人,反倒被人一把抓来,百忙之中,身子向后一仰,使了一式“铁板桥”,避了过去。
飞燕门中的“铁板桥”功夫,也是与众不同,俯仰由心。
端木红这向后一仰,便听得那人“咦”地一声。道:“你是飞燕门中,第几代弟子?”
端木红早已知道对方与本门有关,一听口气,甚是托大,倒也不敢怠慢,道:“家师姓丘,上君下素。”
那人“喔”地一声,手在起地上一按,坐了起来,道:“君素在七年之前,所收的关山门弟子,叫作端木红的,便是你么?”
端木红道:“正是晚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那人且不回答,只是抬起头来,向前看去,端木红跟着她的视线,一齐向前望去,只见那辆车子,已然跑出了老远,那人叹了一口气,道:“你师傅可好?我是火凤仙姑。”
端木红一听,不禁又惊又喜,忙道:“仙姑,我正要找你哩!”
火凤仙姑道:“你找我作甚?”
端木红便将原由说了,火凤仙姑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伤得甚重,怎能捱得到武夷山?”
端木红心中不觉骇然,道:“火凤姑姑,伤你的,是什么人?”
火凤仙姑“哼”地一声,道:“那人就在那辆车上,如今已然远去,也不必提了!”
端木红“啊”地一声,道:“早知如此,我一定先将那辆车拦住了再说!”
火凤仙姑冷笑道:“只怕你师傅来此,也未必拦得住!”
端木红忙又问道:“不知车中究竟是什么人?”
火凤仙姑道:“人倒不少,我本已受伤,因此未曾看清,但是却知道其中一人,是六指先生。”
端木红道:“咦?怕不会吧,六指先生自己在武夷有事,怎会在这里生事?”
火凤仙姑脾气最烈,性子也最是冲动,她认定了的事,再也不许人辩驳,立时怒道:“我看得清清楚楚,车中一人,伸手出来,共有六指,车中又有琴音,那正是六指先生的僻好和标记,怎会不是?”
端木红知道火凤仙姑,是与自己师博,平辈论交的人物,因此不敢再说什么,只听得火凤仙姑喘息了一下,道:“你从秦岭下来,途中可曾遇到我的徒弟,就是金鞭韩逊之女韩玉霞?”
端木红摇了摇头,道:“未曾遇到,我离开泰岭,巳然有大半个月了!”
火凤仙姑道:“原来如此!唉!大半个月!大半个月!”
她是想起了大半个月以前,韩玉霞仍然是每天晚上,来虎丘塔向自己习艺,怎知大半个月之后,竟会生出这样的变化来,因此心中感惯。
端木红却不知她是为了什么,才如此感慨,只是道:“姑姑,我师傅已然到武夷仙人峰去了,既然此事是六指先生所为,怎可便宜了他?晚辈一路照顾你,咱们全上仙人峰去!”
端木红的这一番话,却是大大地投合了火凤仙姑的脾胃。
当下一笑,道:“难怪你能蒙你师博青睐,果然有得人看重之处,你可有飞燕门独门伤药,‘燕翎丹’在身上?给我四颗就行了!”
端木红闻言,略一踌躇,便道:“有,刚好只有四颗!”
火凤仙姑道:“我当然知道你们师傅的脾气,只肯给你带四颗,若不是她的亲傅弟子,只怕一颗也不肯给哩!”
端木红笑了一下,道:“姑姑与我师傅,多年至交,自然深知她老人家的脾气的。”一面说,一面摸出一只朱紫色的盒子来。
火凤仙姑一把接了过来,道:“你放心,我用了你四颗‘燕翎丹’,你师博如果责怪起来,自然有我耽挡,我也不会白用你的,日后定然还你好处便了!”
那飞燕门的秘制灵药,“燕翎丹”,实是治伤疗毒的圣药。
还是青燕丘君素的师傅在生之际,采天下灵药,连同南海忍涛之上,峭壁之缘的,“血燕”翼翎筋上的那一点脂膏,集炼而成的。
在捕捉那血燕的时候,丘君素的一个师姐,便失足堕死海中。
是以那“燕翎丹”当真是有血有汗,飞燕门中人,看得极重。
而且,当年炼制的时候,数目便不太多,所以连端木红那样,唯一的亲传弟子,也只不过得了四颗,轻易不肯动用。
而此际端木红也是福至心灵,竟肯大大方方,将那四颗如此难得的燕翎丹,拿了出来,给了火凤仙姑,以致日后,火凤仙姑因为感激她此举,使她得了不少好处,并还在她师傅手下,救了她的性命!这是后话,说过就算。
当下端木红笑道:“区区几颗燕翎丹,岂敢望姑姑报谢。”
火凤仙姑也笑道:“你不必嘴上装着大方,我也不是不知道这燕翎丹非同小可,但我如今,不能不用,既说要给你好处,也不会空口说白话,你放心就是了!”说着,便揭开了盒盖来。
盒盖才一揭开,便闻得一阵极浓的血腥味,冲鼻而来,与其它灵丹仙药,触鼻芳香,全然不同,火凤仙姑将之一颗一颗,吞服了下去,就在当地,调匀内息,疗起伤来。
端木红在一旁相候,足足等了一个时辰,只见火凤仙姑身上,热气蒸腾,端木红知道燕?丹的效用,已然发挥,火凤仙姑的伤势,痊愈有望,心中高兴,又等了一会,火凤仙姑己然站了起来,一拉端木红的手,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了里许,来到一条小河之旁,火凤仙姑俯身洗尽了脸上的血污,结好了头发,道:“阿红,如今我伤势,已然愈了一半,一路走去,到了武夷,只怕已可以痊愈了,只是路上,却是不能生事,你可要小心一些才是!”
端木红点了点头,道:“晚辈省得。”
火凤仙姑又道:“若不是你师傅,脾气古怪,她既已收你为徒,便不许人家来染指,我可以将一身武功,尽皆传授于你!”
端木红道:“姑姑何必因为四颗燕翎丹,而念念不忘?”
火凤仙姑笑道:“你比我那徒弟,好得多了,她和我一样,是个火爆脾气,你却笑语如珠,讨人欢喜,你要记得,以后如有什么难题,不管事情曲直,合不合情理,只要找到我,我一定会为你出头!”
端木红心中暗喜:晴忖自己每喜生事,总是不敢,如今有了火凤仙姑做靠山,却是可以大胆行事了,忙拜谢一遍。
两人又讲了些闲话,火凤仙姑猛地省起,道:“是了,你要找我,为什么那么巧,刚好会找到这个木渎镇上来的?!”
端木红道:“是一个蒙面人告诉我的。”
火凤仙姑停住了脚步,道:“那蒙面人,可是身形甚高,双目电光四射的那个?”
端木红道:“不错,我跑出了里许,他遥遥发话,如同在我耳际说话一样!”
火凤仙姑道:“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端木红道:“我没有问。”又将自己找到竹林七仙,见那蒙面人也在的事,讲了一遍,火凤仙姑叹了一口气,道:“我生平从来也不肯受人好处,但连日来,却受了两件大好处!一件便是你赠我那四颗燕翎丹,另一件,便是那蒙面人救了我的性命!”
讲到此处,又顿了一顿,叹了一口气,道:“若不是他救我,只怕我此际,已和金鞭韩逊一样,死在他的大宅之中了!”
端木红虽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她知道,连金鞭韩逊,也伤了性命,火凤仙姑不是人救,便也难幸免,可知事情的经过,一定是惊心动魄,已然到了极点!但是她问了几次,火凤仙姑却不肯说知,端木红也不好再问下去,只得心中存疑。
两人因为火凤仙姑的伤势未愈,所以一路上,只是夜间赶路,日间休息。
一路之上,倒也未曾生出什么事来。
看官,作书人此际,又要将她们两人,暂且搁下,回转头来,再说说本书开始时的一段情节。当日,吕腾空和西门一娘两人,带了那只木盒,才出了南昌城不久,路上便遇上了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两人。
当时,吕腾空和西门一娘,已然是仇人相见,眼红之极!但是,他们为了要将仇人一网打尽,而且就这样动起手来,也未必有把握取胜,所以声色不露,便自愿自地离了开去。
等两人走后,铁铎上人怪道:“六指,看他们的情形,倒有点像和我们在生气似的?”
六指先生为人,极是淡雅,早已到了与世无争的地步,当下掩动琴弦,淡然一笑道:“只怕他们听得我要收他们的宝贝儿子做徒弟,因此心中不愿意,也说不定。”
铁铎上人本是一个浑人,全无心机,闻言道:“怕不会吧!他们不是说,一个月后,就将那小娃子送上武夷仙人峰去么?”
两人正在说着,那林子之中,忽然傅来几下,极是悠扬的古琴之声。
铁铎上人浓眉一皱,道:“六指,你一张琴,我已然被聒噪得够受的了,怎当得起又多一张?待我去将那琴砸碎了再说!”
一面说,一面便大踏步地向林中走去。
六指先生在那林中琴音,乍起之际,已经耸然动容,一面侧耳细听,一面身形幌动,拦住了铁铎上人,低声道:“铁铎,不要乱来!”
又侧耳细听了一会,不由尖声道:“好琴!好指法!”六指先生,除了习武之外,唯好集琴,仙人峰他的居室之中,古琴盈百,自然极识得琴的好坏,赞了两声之后,重又侧耳细听,忽然面上露出了极端奇怪的神色来,喃喃自语道:“咦,听这琴音,这位朋友,竟也有六只手指!”
铁铎上人笑道:“这样说来,他倒真正是你的同道了!”
六指先生向他使了一个眼色,不令他再言语,向着林中,朗声道:“何方高人,在此雅奏,得聆清音,耳福不浅!”
他这里才一出声,琴音便已然收住,只听得一入答道:“雕虫小技,何足挂齿,阁下何人?”
六指先生听得对方,出言谦雅,心中已是欢喜,忙道:“在下武夷六指。”
那人道:“原来是六指先生,自然是大大的雅人了!”讲到此处像是他突然地想起了什么事来,“啊”地一声,道:“先生如何还有此雅兴,难道还不知仙人峰上,大祸将生了么?”
六指先生和铁上人,两人皆是一怔,道:“阁下此言何意?”
两人一面说,一面便向林中,走了进去。
只见一枝老松之旁,一块青石之上,坐着一个人,手中抱着一张古琴,已然以琴套套了起来,一见两人进来,便起立相迎。
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一齐向那人打量时,只见那人年纪甚轻,生像也颇是清秀,六指先生特为打量那人的双手,却是每手五指,和常人一样。
六指先生呆了一呆,道:“刚才操琴的,可是阁下么?”
那人道:“正是在下,不知尚可供清聆否?”
六指先生心中暗自奇怪,心想以自己在奏琴指法上的造谐而论,断无听错之理,刚才那几下琴音,有一小段大轮指法,若不是手生六指之人,万难奏出!但如今人家既自认了,自然也不便再为追问,便道:“阁下指法超霉,令人佩服,但不知刚才所说的话,是何意思,尚祈详告。”
六指先生和铁铎上人,因为根本不识得那人,是以才会被他瞒过,以为刚才奏琴的,当真是他。如果此际,吕腾空也在的话,则一眼便可以认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齐福!
只不过此际,齐福已然换了装束而已!
齐福本就是要使得他们两人,早点赶回仙人峰去,好令得仙人峰上的一场大乱,更加热闹,便道:“天虎吕腾空,以及西门一娘两人,说是阁下害了他们的唯一爱子,因此要搬请峨嵋、点苍,两派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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