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麟这时候,知道自己仍然难逃噩运,心中焦急之极,连一身难以忍受的疼痛,也都忘记,正在此时,一件不可思议的事,突然发生了。
吕麟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只当是自己受伤过重,以致出现了幻像。
但是他便劲地摇了摇头,却发现那件不可思议的事,竟是事实。
原来他看到,最左面的一尊神像,突然站了起来,而且又以极快的身法,在塔中走了一圈,停在窗口,然后又足尖一点,回到了神座之上!
那“神像”的动作,捷逾闪电,是以吕麟怀疑是自己眼花。
但是他低头一看,却知道那“神像”,的确是曾经起身走动过。
因为,他本来留在地上的脚印,已然全被擦去,而地上却多了一溜脚印,那溜脚印,一直通到窗口。吕麟心知这一来,对头赶到,也必以为足印是自己所留,而会猜想自己又从窗口,跳了下去。
他正在想着,“砰”地一声,韩玉霞一手持鞭,一手执烈火锁心轮,已然跃了进来。仇恨,使这位美丽的少女,看来像是凶神恶煞一样。
吕麟连忙屏住了气息,一动也不敢动。
只见韩玉霞来到了塔中,四面一看,一眼已经望见了那一溜脚印,立即身形一闪,到了窗前。吕麟松了一口气,可是韩玉霞像看了一看,又回过身来。那些神像和真人一样大小,吕麟心中暗叫完了,她一转过身来,只要稍一留心,便会发现自己。
然而就在此际,奇事突然又已发生,也面前那尊“神像”,突然衣袖一展,两只宽大的衣袖,包了过来,已然将他全身,尽皆罩住!
而正在此时,韩玉霞已经转过身来,“哼”地一声,道:“臭小子,看你向哪去!”足一蹬,又跃到再下面一层去了。
韩玉霞到了再下一层,尘积寸许,一点也没有人到过的痕迹,心中便自一怔,暗忖吕麟身负如此重伤,一定不可能行动之间,能不在积尘之上,留下丝毫痕迹,因此急忙又下了一层,那一层,已然有僧人在做早课,香烟缭绕,磬声清越,一见韩玉霞下来,便全都向她点头,问道:“仙姑可好!”
敢情那些僧人,对于塔顶所发生的惊心动魄之事,一无所知。
韩玉霞也没空和他们多说,忙问道:“各位可曾看到一个少年,自这里狼狈而走?”
那三个僧人,尽皆愕然,道:“少年,没有哇?”韩玉霞连忙来到窗前,向下面看去,又未见有人坠地,心中大是狐疑。
呆了一呆,又翻身向上面窜去。那几个僧人,俱知火凤仙姑在塔顶隐居,知道是个武林异人,早已见怪不怪,韩玉霞一走,便自顾自地诵经。
韩玉霞上了一层,又上了一层,她不禁呆住了,那一层中,本来有七八尊神像,但这时却已然一尊不见,空荡荡地!
韩玉霞一看这等情形,便知道自己已然上了人家的大当。
心中又怒又急,一声长啸,道:“何方鼠辈,可敢现身么?”
但是一连叫了几遍,却是一点回音也没有,韩玉霞陡地想起父亲的尸体,还在楼上,不要也遭了敌人的糟跶!因此连忙窜上了顶层,只见父亲的尸体,已安放在床上,胸前的伤口上,盖着一张字条,韩玉霞抢上前去一看,只见字字能飞凤舞,道:“韩兄伤口,乃是“虎爪钩”所伤,与他人无尤,贤侄女不可乱追好人。”下面无署名,只昼了七样东西。
韩玉霞一一看去,乃是一只葫芦,一支笛,一管毛笔,一本书,一把折扇,一个铁圈,和一个三角形的铁牌。
韩玉霞对那七件物事,是代表了什么,本来是莫名甚妙,一无所知。
但是她刚才在下层塔中,看到有七八尊神像,也未曾细看,此时又见了七件物事,已然可以料到那是代表着七个人。
到于那七个是什么人,她却是不知道。
这时候,她正在气头上,也未及细看字条中说得明白,父亲之死,乃是死在一件唤着“虎爪钩“的兵刃之下,心中知道定是那七个人救了吕麟,大恨之下,就将那张纸条,三把两把,撕得粉碎,明知追敌人不上,又伏在父亲的尸身上,哀哀地痛哭起来。这一夜之间,她迭经惊险,又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悲痛,郁结之极,哭了不久,便自昏了过去。
可是她究竟未曾受什么内伤,并没有昏过去多久,便自醒了过来。一醒过来,便觉停自己身体,被平放在地上,而且无法动弹!
韩玉霞心中大急,睁开眼来一看,眼前也是一片黑,只能见到一点光。
当然,并不是天色已然黑了下来,而是她的面上,被人盖了一块黑布。
韩玉霞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心中焦急到了极点,忽然之间,只听得耳际,又响起了“叮叮咚咚”地几下琴声,但只是响了极短的时间,便停了下来,又听得一人,沉声“哈哈”一笑。
从此便音响绝然,过了好久,韩玉霞勉力运转真气,才将被封住的穴道冲开。
一欠身坐了起来,发现自己,仍然是在塔顶,父亲的尸身,也在一旁。阳光耀眼,正是中午时分。韩玉霞心中,对于两次琴声,心中感到狐疑之至,望着金鞭韩逊的尸体,感到一筹莫展。
好一会,她才陡地想了起来:父亲死在这里了,但是师傅呢?
莫非师傅也已死了了不然,自己在昨天离家之际,他们两人,全都在家中,何以晚上,父亲便死在此处,竟会不见师傅踪影?
韩玉霞一想到此处,便“霍”地站了起来,扯过了一条被子,将父亲的尸体盖上,跃下了几层,一直由楼梯下走去,出了塔门,直向城中赶去,到了家门口,也不及敲门,便自围墙之中,一跃而入。
偌大的一座宅子之中,静悄悄地,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叫着老家人的名字,没有人应,又叫着师傅,也是没有人应。
她闯进了大厅,大厅中和她昨天离去时候,一模一样,毫无变化。
韩玉霞又在宅中转了一转,连那个老家人,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韩玉霞心中暗忖,难道师傅未死,而是因为敌人太厉害,所以去请高手来应敌了?然则师傅和飞燕门的渊源最深,要去,当然只有去飞燕门。
可是她又立即推翻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金鞭韩逊,和火凤仙姑两人,同在这宅子之中应敌,绝对没有强敌来到,火凤仙姑却跑了开去之理,而且,韩逊又不是死在宅中,而是死在虎邱塔顶层之内,死前还留下了字迹。
韩玉霞呆了半晌,心想父亲死前,留下了一个“谭”字,一个“吕”字。“吕”字当然是指吕腾空而言,那“谭”字,不问可知,是指谭月华兄妹的父亲。
韩玉霞的脑中,重又浮起那瘦削而英俊的年轻人的芽形来。
她嘴角也现出了一个悲切的苦笑。
因为那年硁人分明是爱着她的,而她也对那年轻人印象极深。
本来,这事情发展下去,可能非常之美满,但现在,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她想了一想,决定夜来,再到虎邱去“即使探听不到敌人的来历,至少也可以将父亲的尸体,运下塔来,妥为安葬好了之后,再作报仇的打算心她颓然地倒在床上,睁着眼睛,身遭此钜变,她既不思茶饭,也不想睡觉。
好不容易,捱到天色黑了下来,和昨晚上一样,天色浓阴,竟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韩玉霞整好了兵刃,向城西北驰去,不到一个时辰,又到了虎邱山的附近。那时,雨势越来越大,韩玉霞全身皆湿,但是她却根本不觉得。她只希望能够再碰到谭月华兄妺两人,探听出他们的父亲,究竟是何等样人,才能作报仇的打算。
韩玉霞来到了昨晚她和吕麟两人的隐身之所,在一块大石后面,坐了下来,任由急骤的雨点,打在她的身上,直到半夜,才见两个身披蓑的人,从远处走了过来,身法快绝。
一转眼间,那两人已然到了眼前,停了下来。
虽然那两人,头上都戴着斗笠,身上也披着蓑衣,但是韩玉霞从他们来时的身法上,已然可以认出,来的正是谭月华兄妹。
她立即屏气静息,一动也不动,只听得谭月华道:“奇怪,爹去了哪里啊,怎么今晚上还不来?”她哥哥应道:“妹子,你还怕爹会被人家害了不成?”
谭月华笑道:“他当然不会被人害的,方今世上,能接得他虎爪钩十招以上的人,只怕已然不多,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不来!”
韩玉霞未曾等谭月华这句话讲完,全身已然猛地一震。
虎爪钩!
这三个字像利箭一样地射进了她的胸膛。
她立即想起,父亲尸身上的那一张纸条上所留的话来:“韩兄伤口,乃是“虎爪钩所伤……”
她本来已可以肯定,那一个“谭”字所指的是什么人,如今更加进一步地确定了。
她心中热血翻腾,恨不能一跃而起,将仇人的子女?鞭上几百鞭。但是她又知道,自己一个人,却不是他们两人的敌手
而且,要自己向那个瘦削英俊的年轻人下手,……能不能下得了手呢?她心中也不禁犹豫着。
只听得那年轻人已然接口道:“他不来,当然是因为有事。妺妺,你别以为方今世上,武功高的人,全是成名之辈,昨天晚上,我们所遇到的怪事,难道你竟然忘记了么?”
谭月华道:“你不说倒也罢了,说起来,到今天我远有气哩!”
那年轻人笑了一声,道:“妹子,气又有什么用?那琴音令得我们,神智昏迷,若是在我们不知所以,大兜圈子之际,操琴的人想要加害我们,简直是易如反掌!唉,可知武学一途,实无止境?”
谭月华笑道:“哥哥,今晚再等不到爹,我看我们,也不能守在虎邱了,快到武夷山上去,等吕腾空搬请两派高手,去寻六指先生晦气,到那个时,只要一句话,便可以令他们罢斗!”
那年轻人道:“你倒说得容易!昨天,我们一想去追吕腾空,那琴音便自天降,令得我们足足耽误了一个时辰,以致追他不上,可知事情之怪,而且,吕麟尚在世上,只不过是爹的一句话,也讲完之后,又匆匆离去,我也没有见到吕麟,到时双方剑拔弩张,我们讲上一句,吕腾空和两派高手,便肯相信了么?”
谭月华嗔道:“照你说来,我们竟是无事可做了?”那年轻人道:“也不尽然,武夷山之行,还是要去,如果到时他们不信,只要道出父亲昔日的名头来,只怕他们暂时也不敢动手!”
谭月华拍手道:“好主意!我们这就走罢,也不必再等了!”
那年轻人笑道:“你就是心急!”谭月华笑道:“哥哥,你别说我了,没见到你昨天晚上,听到我伤了那姓韩的丫头时,那种着急法,怎么着?我们要不要到韩宅去辞行哇?”
那年轻人反手一掌,向谭月华打去,谭月华一闪避开,两人又笑了一会。韩玉霞听箸他们的笑声,胸中的怒火,越来越灼,勉力忍住,只听那年轻人道:“我们也得在此地留下几个字来,好让爹知道,我们去了什么地方,若是他能将吕麟带到,岂不更好!”
谭月华道:“对,你说得有理!”
两人四面张望,一看便看到了韩玉霞隐身的那块大石,竟是一样心意,身形幌动,便来到了那块大石的面前。
韩玉霞一见两人向自己藏身处逸来,连忙屏住了气熄,缩紧了身子?
那块大石,不过四五尺见力,谭月华兄妹一到石前,韩玉霞已然可以听到他们的呼吸之声。只听得传来了一阵“铮铮”之声不绝,显然是有人以什么兵刃,在石上留字,过不了一会,听得谭月华道:“哥哥,让我自己来刻名字!”文是“铮净铮”地数声,便听得谭月华叫道:“好了,爹一到,一定看得到的!”
两人人影幌动,便渐渐地远驰了开去。
韩玉霞直到他们两人,隐没有黑暗之中不见,才现身出来。
到了那块大石之前一看,只见石上,已然多了两行字,深约三分,道:“父亲大人,儿等已去武夷,大人可速来。儿翼飞月华拜上。”
那“月华”两字,要比全行字,浅上一分,显见她哥哥谭翼飞的内力,要深湛许多。
韩玉霞在大石面,前呆了半晌,已然下定决心:也到武夷山去!
吕腾空要到武夷山去生事,谭翼飞和谭月华的父亲,也要到武夷山去。
也就是说,自己的两个杀父仇人,皆会在武夷山上现身!
而武夷山上,六指先生、铁铎上人等一干人,也绝不是易惹的人物,虽然他们和自己绝无渊源,但自己赶上山去,助他们却敌,他们也一定欢迎,或许便可以在武夷山上,报却父仇,也说不定。
韩玉霞想到报仇有望,精神便为之一振,冒雨驰向虎邱塔,将她父亲的尸体搬了下来,负到家中,第二天,备了棺木,便葬在后花园中,又哭了一场,便自向武夷山而去?
如今暂且搁下韩玉霞的行踪不表,却说那一天晚上,吕麟身负重创,侥幸冒险从顶层窜到了下一层,躲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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