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师徒两人,一唱一和,吕腾空究竟较识大体,知道自此一乱,便不可收拾,因此还能强捺胸中怒火,可是西门一娘却再也忍受不住,脱口骂道:“放屁,谁还怕你不成?”
火凤仙姑道:“当然!当年三折长剑,难道你忘了么?”
当年西门一娘,在火凤仙姑“烈火锁心轮”下,三折长剑,这件事,她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引以为奇耻大辱,如今一听得火凤仙姑又提了出来,已然怒气更升,但是那少女却还加上了一句,道:“师傅,加上今天一次,已然是四折长剑了!”
那一句话,不啻是火上加油,西门一娘怪啸一声,抖起手中断剑,剑花朵朵,直向火凤仙姑,全身罩下,火凤仙姑哈哈大笑,双袖展动来回趋避,
可是西门一娘那一招“天罗地网”,实是她剑法之中的绝招,一经使出,上下左右,四面八方,皆被长剑剑影所组的光网罩住。
虽然她手中的长剑,已然断了一截,但是剑网却一样是那样的严密。
火凤仙姑吃亏在手中并无兵刃,虽然身形灵巧,双掌翻飞,但是西门一娘剑势稍敛,她一双长袖,已全被削去,而且长发也被削落了一绺!
火凤仙姑一等剑势稍敛,便向外退了开去,大叫道:“阿霞,给我烈火锁心轮!”
那少女连忙将烈火锁心轮递了过去,西门一娘冷笑道:“倚仗手中兵刃取胜,难道我还怕你不成!”火凤仙姑面色一变,喝道一,“可敢与我比试内力么?”西门一娘顺手一挥,那柄长剑,“嗡”地一声,直向屋顶飞去,穿瓦而出,道:“有什么不敢?”火凤仙姑也将“烈火锁心轮”交还给那少女,两人各自踏前一步,“砰”地一声,双掌已然紧紧贴在一齐!这两个人,其实早在多年之前,已然较量过一次?当时,是火凤仙姑在兵刃上略占上风,但是功力,却并无高下之分。
事隔多年,两人间的情形,仍然一样,是以西门一娘才要以言语激动火凤仙姑,要她放下“烈火锁心轮”,而比试内力两人虽然才开始比试,但是结果,却已可料定,一定是两败俱伤!
吕腾空见了这等情形,转过身来,道:“韩大侠,你可曾想到,在我们之间的事中,夹着另一人的绝大阴谋在内!”
金鞭韩逊本来是极明事理的人,一经吕腾空提醒,心中也自一动。
想了一想,道:“吕总镖头,你所说的确是不错!”吕腾空对韩逊的胸襟,大是叹服,道:“韩大侠,你有这般见地,实是令人赞叹,我们之间,本无冤仇,只不过是被人利用,如今她们在比拼内力,我们两人,各发一掌,将她们分开如何?”
韩逊道:“好!但是……”他本来想说,火凤仙姑性格暴烈,既然已经认定他们是杀人凶手,只怕难以更改,但是他只说出了两个字,只听得一声大叫,火凤仙姑和西门一娘两人已然分出了胜负!
吕腾空心中一凛,连忙回头看时,西门一娘只见退出了七八步,倚身柱上,面如纸金,口角带血,分明已受极重的内伤!
而火凤仙姑则哈哈大笑,踏步进身,正欲一掌向她当头击落!
吕腾空见了,心中又惊又怒,大吼一声,一手抄起鬼头刀,一招“哪咤闹海”,刀影如山,向火凤仙姑疾压而下,火凤仙姑急忙退避时,总是慢了一点,肩头上已被刀尖划出了一道日子,鲜血涔涔而下,大怒道:“准备以二敌一么?”
吕腾空本不明白,何以西门一娘,会那么容易落败,连忙来到她的身旁,只听得西门一娘道:“腾……空,我们数十年夫妇,到此为止了!”
吕腾空心如刀割,强忍悲痛,道:“夫人何出此言?”西门一娘苦笑一声,道:“我身中盛老鬼的阴尸掌,一时不察,全力以赴,以致毒性发作,真气一散,便吃了这样……的大亏!”
吕腾空道:“夫人,我们有九转小还丹,你伤重也自不怕!”
西门一娘面色盛怒,叱道:“腾空,敌人之物,我们岂可服用?”
讲完那句话,口角鲜血,重又狂踊,喘息了半晌,道:“腾空,你切要记住……若是麟儿……侥幸……未死,要教他为母报仇,仇人是盛老鬼……和这里的三个……人……”
吕腾空忙道:“夫人……”可是他只说了两个字,便又被西门一娘止住、西门一娘的声音,已然渐渐地低了下来,细道:“若是麟儿也遇害……了……则报仇之事……全在你一个人的……身上,点苍一派……固不待言,你务必也要令峨嵋俗门,助你报仇……武夷六指先生……这姓韩的父女,火凤仙姑……以及盛老鬼……一个也不能留?”
声音越讲越低,金鞭韩逊急道:“快将两颗九转小还丹,一齐给她服下!”
但是吕腾空却像全然未曾听见韩逊的话一样,只是呆呆地站着,好半晌,才听得“玱琅”一声,他那柄鬼头刀,跌了下来,他也是浑然无觉,仍然是那样地站着!
韩逊心觉事情有异,回头向西门一娘看去,只西门一娘双目圆睁,但是瞳孔却是散而无光,分明已然死去?
韩逊一见西门一娘已死,心中也不禁一凛,心知不论事实的真相如何,双方的仇恨,已然成了一个死结,不是流血,是绝不能解开的了!
这时,火凤仙姑和那少女两人,也静静地站在一边,大厅中,只有吕腾空浓重的呼吸声息,静到了不可言喻。但是在吕腾空的耳际,却一点也不静,他的耳际,正响着轰雷也似的声音。
那是西门一娘的遗言:“腾空,你要记得若是麟儿侥幸未死,要教他为母报仇,仇人是盛老鬼和这里的三个人!若是麟儿也遇害了,则报仇之事全落在一人身上,点苍一派,固不待言,你务必要令娥嵋俗门,助你报仇,凡武夷六指先生,这姓韩的父女,火凤仙姑以及盛老鬼,一个也不能留!”
这声音翻来覆去,在他耳际响着。
吕腾空的脑中,被那声音震得嗡嗡作响,到最后,西门一娘的一番遗言,汇集成了一句话:
“报仇!”
“报仇!”
“一个也不能留!”
“一个也不能留!”
吕腾空突然转过身来,眼中的怒火,竟将想走前去劝慰他几句的韩逊吓了退一步!
吕腾空心中,这时候已然如同一张极大极大的白纸,而纸上只写了两个字,用鲜血写成的两个字:仇恨“他身形摇幌,如同醉酒也似,向前冲出了一步,眼睛定定地望住了金鞭韩逊。
金鞭震乾坤韩逊,也知道如今吕腾空的心情,他知道在这种情形之下,劝说是绝对没有用的。可是他又不能不劝说几句,略尽人事。
因此苦笑一下,道:“吕总镖头,我深信,害死小儿的,并不是你,我们一定中了什么人的挑拨!”
吕腾空怔怔地听着他说话,等他说完,突然爆出了一阵狂笑。
笑声之惊心动魄,令得大厅中其余三人,尽皆面上失色!
笑声到了一半,便成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哀号,即便是那少女,和火凤仙姑,认定吕剩空是杀人凶手的人,心中也不禁恻然!
吕腾空一开始狂笑大号的时候,身子站立不动,但等到哭喊到急处,便双臂乱舞,陡地止住了哭喊之声,一声大喝,双臂环抱,便向韩逊,扑了过去!
金鞭韩逊,早已看出他神态有异,一等他扑倒,便连忙向旁闪出。
吕腾空像是疯了一样,前扑之势,并不稍停,仍然向前疾扑而出。
在他前面,恰好是一条柱子,吕腾空一到柱子面前,十指如钩,“叭叭”两声,一齐插进了柱中,又将那条柱子,紧紧抱住!
吕腾空本来已然是武功绝顶的人物,这时候,也实在心中,悲痛太甚,早已神智昏迷。而且,他这一来,也已忘了运气将所中“阴尸掌”的毒气,逼聚一处,毒气四散奔流,更令他即狂似癫!
见他抱定了大柱之后,一连三声虎吼,身子只摆动,那条大柱,足有一人合抱粗细,经他剧烈一摇,竟也隐隐幌动!
韩逊和火凤仙姑两,对望一眼,韩逊道:“仙姑,吕朋友再这样下去,只怕耍性命难保,我们无论如何,要救他一救!”
火凤仙姑虽然性子暴烈,但究竟是成名多年的前辈隐侠。吕腾空在武林中的名声极好,而且,又是峨嵋派俗门中的高手,西门一娘已死,事情已然大到不能再大,若是让吕腾空再死,更加不可收拾,就算是他害死了韩逊的儿子也应该先将他救转再说。
因此点了点头,道:“不错。”两人一齐跨前一步,火凤仙姑一伸手,正待向吕腾空的“肩井穴”点去,突然人影一闪,那少女已然拦住在她的面前,失声叫道:“师傅!”
火凤仙姑连忙缩回手来,道:“珂霞,你有什么话要说?”
那少女面色神肃,道:“师傅,爹,如果你们将他救活了,他却绝不能放过你们,何必留下了这样的一个大祸临头?”
火凤仙姑和韩逊两听了,心中皆是一凛。
他们都知道,韩玉霞所说的话,实在是一点不错。这时候,若是由得吕腾空死去,虽然见死不救,于心不安,但实则上,却是去了一个强敌!
如果将吕腾空救活的话,则西门一娘,死在火凤仙姑手下,他岂肯干休?
而且,事情要是闹了开来,也绝不是和吕腾空一人结束的事,而是和峨嵋点苍两派,以及吕腾空和西门一娘无数友好之间的大仇恨!
一时之间,两人心中,不禁大是踌躇,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只见吕腾空仍然是虎吼不已,不停地幌着柱子,但是力道却已然越来越小,吼声也已然越来越低,面色也难看之极!
连少女韩玉霞,也可以看出,吕腾空的一只脚,已然踏进了鬼门关!
但就在这个时侯,忽然听得金鞭韩逊,沉声问道:“仙姑,我们可是这种人?”
火凤仙姑应声答道:“当然不是!”
她这里一个“是”字才叫出口,手指条地伸出,疾逾闪电,已然点中了吕腾空的“肩井穴”!
这时候,吕腾空已然处于昏迷状态,也抱住的只是一根屋柱,但是在他的心目之中,还以为抱住的是所有的敌人!
他眼前浮出一个一个仇人的影子,六指先生,铁铎上人,韩逊,火凤仙姑,韩玉霞……好象这些人已然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他要尽最大的努力,使这些人,一个一个,死在他的手下!
所以他紧紧地抱住了柱子不放,以本身精纯已极的力道,将柱子抱紧,根本不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是以火凤仙姑才毫无困难地,一举便将吕腾空的穴道封住!
金鞭韩逊连忙踏前一步,解开了吕腾空的双手,将地平平地放在地上。
三人一齐向那条柱子望去,不但是韩玉霞咋舌不已,便是韩逊和火凤仙姑,本身功力已然有极高造谐的人,心中也不禁骇然!
原来那条柱子上,不但被吕腾空的手指,擂出了十个圆洞,而且他环抱之处,出现了一个清清楚楚的人的形状,陷下去约有三寸!
韩玉霞见父亲和师傅,不肯听自己劝说,竟冒着吕腾空将广邀高手,大举复仇之险,要将吕腾空救活,心中大不以为然,但是却又不敢出声。
韩玉霞自幼丧母,极得父亲的钟爱,所以任性已惯,她却不知道,金鞭韩逊和火凤仙姑两人所为,正是大侠应为之举!
当下金鞭韩逊从地上拾起了那只水晶瓶,倾出了两颗九转小还丹来,撬开了吕腾空的牙关,将两颗九转小还丹,塞进他的口中去。
两人俱知道,吕腾空中毒虽深,但是一口气连服两颗九转小远丹,一定可以去毒疗伤,性命可保无碍。
金鞭韩逊将两颗小还丹塞进了吕腾空的口中之后,才透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叹道:“阿霞,仙姑,我已信吕朋友必不是无故害人之人!”
火凤仙姑默然不语。她性格同等刚强,要她开口认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既然不开口,也等于是同意了韩逊的话。
但是韩玉霞却道:“爹,如果不是他害弟弟的,那么他怎么会有弟弟的首级?”
金鞭韩逊摇了摇头,道:“这就难说了!”掉过头去,问火凤仙姑道:“仙姑,你可觉得,平静已久的武林,即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就算我们与吕朋友之间的事,真相大白,但是峨嵋,点苍之间,和六指先生,铁铎上人等一干人,亦必将大启争斗!”
火凤仙姑仍然是默然不语,韩逊将吕腾空所说,在南昌天虎镖局中的奇事,吕麟遇害的经过,草草说了一遍,火凤仙姑突然叹了一口气,来回走了几步,向吕腾空望了一眠,只见他面色已经渐趋红润,正待将他的穴道解开时,忽然听得门外“轰”地一声响,接着,便听得一个少女的声音,叱道:“大白天的,将门关得那么紧,又说主人有事,不能见客,莫非是见鬼了?”
那声音甫起之际,远在大门外,但等到说完,大厅门口人影一闪,已然多了一人。
火凤仙姑心中怒火又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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